太初曆六五零年九月初一,大寧的一代名將裴冀與其子裴若承被天成帝鴆殺於刑部天牢,而其妻霍芸和其女裴南秧憑著裴冀往日的功績和為數不多朝臣們的竭力求情,得免株連九族之罪,改為發配兗寧。而長平,正是前去兗寧的必經之路。
思及此處,裴南秧微微抬起下巴,一行眼淚順著她清秀的臉龐無聲滑落。
長平一戰,大寧失了五座城池,而她,失去了一切。長平,取平安長樂之意,當真是諷刺啊。
囚車依舊順著山穀間蜿蜒起伏的官道快速向前行進著,整支押送隊伍中除了傳來士兵們略顯急促的呼吸和將領們嘚嘚的馬蹄,便再無其他聲音。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支勁箭突然挾裹著風聲破空而來,電光火石間,就貫穿了一名士兵的喉嚨。見狀,領頭的將領似乎早有防備,竟然不慌不忙地喊了一聲:“全隊戒備,看好犯人,小心…”
他的話尚未說完,又一隻羽箭從樹叢中激射而出,直衝他的麵門飛來。將領頓時大驚失色,急向後仰,堪堪避過了這致命的一擊。然而還沒等他回過神,十幾支箭矢就從不同的方向朝著押運隊伍急射而來。
場麵頓時亂作一團,兵士們紛紛拔出佩刀,手忙腳亂地擋開一輪輪力道十足的羽箭。就在眾人狼狽應付紛至遝來的箭矢之時,一個挺拔的黑色身影從樹叢後一躍而出,幾個起落,就落在了囚車之上。
裴南秧臉色微變,迅速直起身子,將霍芸擋在了身後。隨即,她抬起頭,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囚車頂上那個黑衣蒙麵的男人。其實,在第一支羽箭射出之時,她不是沒有希冀過這是前來相救的人馬,但是理智卻一再地告訴她,眼下父兄均已辭世,世上根本不會再有人冒著謀逆的罪名來關心她和大娘的死活。那麼,如果這不是救,那便是殺了。
而此時,囚車頂上的黑衣男人卻並未察覺到裴南秧的變化,他狹長的雙眼微微一眯,手起劍落,砰地一聲劈開了囚車。似乎是應了這聲巨響,隱在樹叢之後的十幾位蒙麵男子紛紛躍出,與押送的官兵們纏鬥在了一起。
黑衣男子環顧了一下四周,見並無官兵能夠脫身靠近,旋即回身舉劍,向裴南秧直直刺來。裴南秧早有防備,她用肩膀一把撞開身後的霍芸,丹田提氣,足尖用力,便要往左避開。可是,由於在囚車中坐了太久,她的雙腿早已麻木,一時間恐怕連迅速站立都有些困難,又何徨點地起身。然而,待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對方的劍已刺到了她的眼前,再無可避。
伴隨著霍芸的一聲驚呼,劍光閃過,裴南秧手上的行枷從中斷開,全身上下除了手背上因側身躲避劃出的一道劍痕之外,竟是毫發無損。
見狀,黑衣男子雙眉一蹙,目光飛快地掃過裴南秧的手背,眸色微沉。他抬手斬斷了縛住霍芸的枷鎖,壓低聲音道了句:“跟緊了。”
裴南秧聞聲微微一怔,帶著幾分探究看向了他的眼睛。可對方卻迅速移開了視線,擋在了她的身前。在揮劍擊殺了一名脫困上前的兵士後,黑衣男子帶著她們朝著有戰馬的官兵快速突進。
“別留活口!否則誰也別想活著回去!”眼見黑衣男子將一名士兵擊下了戰馬,正被圍攻的將領急紅了眼,厲聲高呼。剩下的兵士們頓時咬緊牙關,更加賣命地奮力拚殺。
“十一,快帶人走!”黑衣男子一把將霍芸推向了身邊的一名同伴,隨後示意裴南秧跟上,轉身便要去奪另一匹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