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特務交通員呆呆地看著自己,那個人慢慢朝路邊走去。
特務交通員一邊跟著走,一邊又上下打量著那個人。他看到,那個人穿著的是蘇聯海軍軍服,肩膀上扛著的是金燦燦的蘇聯海軍少校軍銜。特務交通員是長年在這條線上跑的海員,這一帶都被蘇聯占領了,他對蘇聯海軍製服當然非常熟悉。他心想,這是個什麼人呢?難道說,俄國人也攙和到這件大事裏邊來了嗎?
那個人帶著他來到了路邊,看到沒有人注意自己,就一言不發地盯著特務交通員看。
特務交通員明白,對方是在等著自己說出接頭暗號。他看著對方的打扮和接頭規定上的完全不同,心裏一陣狐疑。那個人解開衣扣,露出在蘇聯少校軍服下麵穿著的中國幹部服。又從口袋裏邊掏出了一張天津日報,把有照片的一頁衝著外麵。
特務交通員一看這些全都對上了,對方確實就是要和自己接頭的人。他這才明白,原來對方早就到了自己的身邊,隻是,對方極其老練,就是不主動過來接頭,要在旁邊觀察自己是不是真正的接頭的人,或者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捕了,有其他人在旁邊控製、監視。一直等到自己獨自出了飯店,身邊確實沒有人跟蹤,這才主動現身。他甚至懷疑,那個自己認錯的人是不是也是他安排來試探自己的。
特務交通員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說出了暗號。
那個人慢慢向前走去,特務交通員象老朋友一樣在身邊跟上去。
那個人說:“我就是馬耐。”
特務交通員一愣,馬耐是誰呀?不是讓我來找馬冠山嗎?他想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你就是馬司令?”
那個人瞪了他一眼:“你瘋了,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特務交通員反倒鬆了一口氣,這又是於效飛他們碰到的那個問題,中國人都有幾個名字,有名,還有字,就象他們的老板戴笠,字雨農一樣,大概是這個馬冠山是名或者是號,馬耐則是本名。
兩個人已經距離剛才的繁華街道很遠了,馬冠山問:“怎麼來的?”
“坐海輪從南朝鮮的仁川過來的。”
“電報上不是說前天就應該到嗎?怎麼反而又晚了一天呢?”
特務交通員歎了一口氣:“唉,真是一言難盡。本來貨是坐飛機從台灣過來的,可是到了南朝鮮,美國人的兩個機構沒交涉好,根本沒有給安排船,我那個菩薩都得罪不起,又緊急給台灣打電報,讓老板跟他們上邊聯係,美國海軍這才答應安排一條船。這麼的,我過來時候就晚了。”
馬冠山朝四周小心地掃視了一遍,看到沒有人跟上來,就走進了一個小茶館。
兩個人在一個角落坐下,這才覺得安全了一點。
馬冠山問:“老板有什麼吩咐?”
特務交通員把皮包打開,撕開裏邊的夾層,從裏邊掏出了一張薄得透明的紙交給馬冠山。馬冠山接過來一看,原來是毛人鳳寫的一封信,大致就是什麼不成功則成仁之類的話。看完之後,馬冠山麵無表情,又問道:“杜大哥有什麼話嗎?”
特務交通員這才想起來,連忙掏出一個精致的金屬煙盒,把放在一邊的一支煙遞給馬冠山。
馬冠山接過煙,熟練地一撚,把煙擰碎,從裏邊取出了一個小紙卷。撚開紙卷一看,原來是杜長城寫的信,上麵說的意思和毛人鳳大致一樣,隻是親切了許多,沒有那些官話,又有一些囑咐。馬冠山反複看了半天,確信,這確實是杜長城的字體。
看完之後,馬冠山輕輕籲了一口氣,把一支煙放在嘴上。特務交通員連忙掏出打火機,給馬司令點火。馬冠山卻先把毛人鳳和杜長城寫的信放在了火苗上,兩張薄紙很快燃起了火焰,瞬間化成了灰燼。
特務交通員一直沒敢說話,看著馬冠山的臉色。
馬冠山動了動嘴,特務交通員趕緊給馬冠山把煙點上,馬冠山狠狠吸了一口煙,香煙迅速燃燒,轉眼就沒了小半支。馬冠山這才問道:“貨在那兒?”
特務交通員說:“在貨輪上呢,船是外國人的,他們給看著,很安全。”
說完之後,特務交通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到了這個時候馬冠山才問到炸彈的事情,這是因為他看到了自己老上司的信,才相信自己,自己說出了暗號,交代了那麼多的事情,他仍然沒有輕易相信,杜長城手下的人真夠精明的!
馬冠山起身說:“走,看看去。”
馬冠山出了茶館,特務交通員在後麵付帳,等他出了茶館,馬冠山已經走得沒了影子。特務交通員有點發愣,看了半天,看到遠處有一個穿著灰色幹部服的人在看自己,這才明白,原來馬冠山已經脫下了蘇聯軍官的軍服,也和自己拉開了距離。確實,要上外國輪船,穿著蘇聯軍官的軍服就非常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