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又怎幺樣?”
“你記得在山上看到的篝火嗎?”
“記得!我不是說過那是一個幻境嗎?”
“不是!是真實的,毛胡子也在篝火旁----”
林中篝火再一次熊熊燃燒起來----四班長高虎聲一下怔住了----
一個聲音在激憤控訴:“1962年中國軍隊接到的命令不僅僅是放棄全部收複的失地,撤回到‘麥克馬洪線’,還要再從‘麥克馬洪線’後撤二十公裏,與印軍脫離接觸。結果印軍不但輕易返回原來控製的地區,又趁虛而入,繼續向北蠶食推進,建哨所,修工事,反而多占了上千平方公裏的土地!!!!”
篝火正中,那個年輕英俊的軍官淚流滿麵,第一個舉拳,帶頭小聲念:
“我們宣誓!”
所有的軍人都淚花閃閃,舉起神聖的右拳:
“宣誓!”
“宣誓!”
“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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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國家有難,四海悲歌!”
“我們是熱血軍人。為了可愛的母親祖國,我們甘願獻出生命!”
“誓斬妖邪!改變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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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道閃電,緊接著響起了雷聲,仿佛要炸碎這荒唐頹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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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那個女人要走!”通訊員鑽進帳幕,一下子把範連長拉回了現實。範連長淚花閃閃,忙掩飾地取下洗臉毛巾。
這兩天那個內地女人的身體漸漸恢複了。通過女人蘇醒時的交談,得知她是合肥人,她是來探望在西藏部隊的未婚夫,她隻知道未婚夫在軍區某部的番號,地址好像就是在山南一帶,並且告知他的名字是李滬生!範連長已經把情況上報了營部。上級指示暫時安頓在連裏,待她身體康複,即派人護送她去所在部隊。此刻連長來到帳幕,掀開門簾,咦?人呢?連隊的一匹馬也不見了,連長忙喚過一排副帶上兩個戰士,騎馬去追。
這個悄悄離去的女人正是露露。今年11月,母親去世了,好久沒有得到滬生的消息了,自己寫的幾封信也一直沒有回音,可是這天她接到部隊來的一封慰問信。原來李滬生在阿裏久久未歸,軍區派出的搜尋分隊一直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斷定他已經失蹤,剛好他有一個老鄉探親回合肥,把消息帶到家裏。李滬生家中不敢隱瞞情況,就告訴了露露。露露得知消息,大驚失色,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後果,立即向單位請假,要親往部隊探望。等到親友想要製止,已經來不及了。露露不遠萬裏飛至拉薩,在拉薩剛好遇到一位女軍人。露露向她提到李滬生的名字,那女軍人說認識,原來她正是雪雪。雪雪已經參軍,在拉薩野戰總醫院實習,這兩天準備上阿裏前線,告訴她自己在天山與李滬生相遇的事,推測李滬生現在應該在拉薩到林芝一線。露露也透露了心事,原來李滬生父親當年參加淮海戰役,露露爸爸是支前民工,在戰場上搭救了李滬生的爸爸,所以兩人從小相好,雪雪也訴說了自己的愛情故事,兩人說到傷感處,都摟抱著哭了起來,最後兩人還結拜了姐妹。露露隨後搭乘前往加查的汽車最後在朗縣一帶拋錨,她是隨趕牛羊的藏胞步行走小路趕到這一帶的,也是幸運,剛好遇到了部隊在野營拉練。部隊遇救以後,她提到李滬生名字,連裏都不知道。她等了兩天,心想到前麵的部隊也許能夠找到,也是少女心情,就從連隊牽了匹馬,下山去了。這邊露露出走的消息迅速傳到團部和師部,上級單位都在派出分隊尋找。
此刻,師部野營前敵指揮部正在開會。那天下午,雪路上兩個前來的騎影不是歸來的偵查員,而是紅木鄉遣來的老年特使,藏曆新年的時候,當地開大法會,邀請軍隊首長列席同賀。當天部隊接待了,在營區外圍向兩位長者敬了茶,送了禮,來人回去了。師部當晚開了會,眾說紛紜。有的說紅木鄉接敵,直接麵對達旺印軍,恐生意外;有的說恐怕有詐,因為那裏是敵社情最複雜的地方,如果有特務破壞,後果難以想象。最後師長發言統一了意見:禮尚往來,紅木鄉是中國的土地,大軍到此,正值新年,民情歡沸,翹首以盼,如果不去,拂了民意,反而無法解釋;我軍派代表前去,正好宣我軍威,按過去的說法,就是天朝天威,對邊民是個極大鼓舞,軍民同歡,也是實際慰問,對印軍是極大震懾;至於安全問題,我做為部隊長單刀赴會,給邊民以誠信,正是人民解放軍的本色——最後商定的方案,特務連隨師長同行,31團的1營3個步兵連炮連機槍連提前開拔,秘密占據附近的幾個山口要地,做好應急準備;其餘各團待命,隨時準備投入戰鬥。如果印軍膽敢挑釁,我方堅決抓住戰機,一舉收複達旺。報告隨後上報軍區,得到了批準。
接下來幾個團彙報了關於野營各團結合部發生軍人“聚會”的情況,師裏幹事特意提到31團發生的“幻覺”事件;後勤科長報告了好消息,軍區已經從青藏線調集了部隊急需的糧草,運輸車正日夜兼程趕往前線。散會後,師長攤開政治部起草的關於軍人“聚會”處理意見報告,軍紀難當,如何處置?眼前再一次浮現出1967年中印戰爭的巨大畫麵,當時自己正親臨前線指揮,炮火洶湧,首當其衝的就是31團炮1連、步兵1連----亞東邊防的幾個關口印方大喇叭輪番“宣傳轟炸”——這天正值1967年中國國慶節——
範玉田(當時的炮連1排長)從架好了炮的隱蔽陣地中對迎麵走來的連長(現在的團參謀長)暴跳如雷:“連長!讓我們打吧!把它的廣播站轟掉!”他怒不可遏,抓住自己的帽子攥在手上,聲色俱厲地質問:“這個國家是怎幺搞的?!怎幺搞的?!你說!!!啊!!”
連長雷燈舉一把奔過來,厲聲說:“範玉田我告訴你,你這個1排長要是敢擅自行動,我就把你斃了!你一個前線指揮員,首先要注意自己的表率作用!當著這幺多戰士,你發瘋了不是?!”他向坑道裏踱了幾步,又奔回來指著範玉田的鼻子,氣急敗壞地說:“我們現在沒有糧草,沒有彈藥!什幺都沒有!同誌!!你當是我不想打啊?!現在是非常時期!!!”
那時候,1排的3門迫擊炮已經準備發射了!有的班裏炸藥包已經捆綁好了!
範玉田痛哭失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
1967年10月1日。同一天上午。
亞東乃堆拉山口,印軍在挺進!
槍聲大作。印軍的炮彈已經把我31團前沿陣地的遮蔽物炸去了一層!
炮彈還在繼續飛來,我方陣地上火光一片,硝煙彌漫,到處是炸起高揚的雪塊石片!
11時20分,印軍廓爾喀聯隊黑壓壓的士兵手持廓爾喀彎刀仰著頭向我方陣地山坡“嗷”叫著爬上來。
“有種的,跟我上!”頭纏滲血繃帶的1營劉連長大喊一聲,一躍跳出戰壕,從包鞘裏“唰!”地亮出一把大刀——
“上啊!”一片隆隆雷聲!“嘩!”地,在他身後陣地溝沿上,高舉著石塊,黑壓壓地站起來一排戰士的人牆!
“打啊!同誌們!立功的時候到了!”
手榴彈、石塊、冰團頓時像暴雨般地向陣地下方砸去!
遠方,馬蹄聲急,“嗷嗷嗷”叫聲越來越近,我西藏老兵馳援方隊高揚著戰刀,正風馳電掣般趕來!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苦難深重的祖國!我們正以鮮血保衛著你!
師長思慮一夜,眼圈一周熬夜的紅絲,東方破曉,一拳砸在桌上,抽出鋼筆,剛勁的筆跡,在關於幾個分隊出現“幻覺”事件的處理意見報告上疾疾批複:“各連出現基層幹戰求戰動亂,愛國心切,溢於言表,可歌可嘉,凡有過激言行,一律不予追究!我們是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偉大軍隊,隻有一戰打出國威,才是穩定民心軍心的最根本要素!”他特意批複:“對高虎聲班長、呂小詩班長、藍向前指導員無罪開釋!”寫完以後,用手絹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滿懷釋然,站起來走了幾圈,坐下來,抬頭看了看日曆,傳令警衛員,等天明通知各位師首長,“帶上厚禮,準備藏曆新年紅木鄉大會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