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八六
我和林彤算是完了。以林彤的智力,不可能意識不到這一無可挽回的變化。
要不是還得一起合計出個救人的對策,我幾乎已經無法容忍自己繼續與之共處一室。
即便如此,也有好一陣,我完全不想同她講話。那是種無聲的憤怒、沉默的咆哮。
“現在,要想救他出來,就得先見到人。”林彤首先打破了屋裏的沉寂。
我沒有搭話,而是惡毒地翻了她一眼——這基本是句廢話。
“你別以為我閑得無聊。告訴你,徐泊一案雖說已移交至我們二處,直接負責偵辦與審訊的卻是中共科。而我在國際科,別說提審,就是探視一下他都需要有充分的理由,還得經處長本人批準……現在,你該知道徐泊的案子有多嚴重了吧?”
我哼了一聲,算是作答。
林彤站起身,拉上窗簾。我順著她的動作瞟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晚了。
她重新坐回我身邊,試圖膩上來。我胳膊一抬,把她擋開,“你說吧,怎麼能見上他?找人還是花錢?要找什麼人、花多少錢?”
“你對我好點兒!再這麼惡聲惡氣的,我就不說了。反正在你眼裏,我已經十惡不赦了。”林彤半嗔半怪道。
“我隻是給你一個向我們徐家贖罪的機會。”
林彤一愣,仿佛我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幾秒鍾後,她才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剛想了,也隻有你能見到他。不過,你得先答應扮個紅臉。”
“什麼紅臉?”我側著頭瞅她。
“就是說客啦!”林彤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就說你作為他的親弟弟,聽說了這事,專門趕回來勸說徐泊返正的。這樣,局裏不但不會阻止,還有可能主動安排你探監。”
真虧得她能想出這種損招兒。
由於叢慧的緣故,我對共產黨已沒有多少惡感,可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因此放棄救徐泊的一線希望。
“那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去你們局裏……”
“急什麼!這麼大事兒,你當是去你們連部領支槍那麼簡單?”林彤邊說邊吃吃地笑。
我沒有笑,因為我笑不出來,“那你說,得多久?”
“一天,也許兩天吧。說不定申請會一直打到戴先生那裏,不過那樣就更好了,說明你受重視。”
我沉默地想了會兒,回答道:“那好,我等你兩天。兩天後沒消息,我就按自己的辦法來啦。”
“你的辦法,什麼辦法?你可別幹啥事!這裏是重慶,不像你們前方,講理講不通就用大槍說話!”
我故作成竹在胸地白了她一眼。我是不想在林彤麵前露怯,要真有什麼辦法,也不至於一回到重慶,就第一時間來問計於她了。
“我走了,兩天後來問你的消息。”說著,我就要起身,被她一把攔腰抱住:“你去哪兒?黑燈瞎火的,你能摸得回住處?想去山洞那邊就更不可能了,二十多裏地兒呢……欠了你們徐家的是軍統,是委員長,不是我林彤,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有些傻眼。憑這樣的天光,我連摸回辦事處都沒把握,更不要說不知所處的什麼“山洞”了。
林彤把涼涼的臉緊貼在我的背上,嘴裏喃喃地勸著:“留下吧,這麼久才見上,我就那麼招你討厭?”
那一夜,我留了下來。不過,我整宿都背對著她。我們誰都沒說話,更談不上小別重逢的顛鸞倒鳳。
第二天天亮,林彤早早就出了門。我睜著兩眼發了會呆、又理了理思路,差不多一小時後也爬起來拎了東西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