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準備在廬江、無為一帶敲鬼子一下。”
“書記,那我們呢?”叢副隊長迫不急待地追問。
“你們的任務沒有變,繼續在黃安一帶動員老百姓、壯大抗日武裝。”見叢慧有一些失望,他接著安慰道:“根據目前的戰場形勢,國民黨部隊陸續西撤已無法避免,屆時在鄂豫皖和大別山區阻滯、消耗日軍,還得靠咱們。”
接著,他壓低了聲音,與叢慧邊說邊往外走,我隻隱約聽到一句“不要勉強”什麼的。
“看吧,這就是你說的難民!”叢慧把我領到一處土窪邊,指著一具屍體說道。
借著火把的光亮,我隻覺得相比那些衣不蔽體的難民,躺在坑裏的這個死人穿著要齊整得多,坑邊還倒著一輛架子車,不知是什麼用途。
我掉過頭,迷惑地望著叢慧。
“他是‘人客’,也就是人販子。這些畜牲,趁著兵荒馬亂的,把那些快要餓死的年輕女孩子往南販、發昧心財!難道不該殺?”她的語氣中充滿厭惡。
“那你們救的人呢?”我四下張望。
“沒救活,才喂了一口粥就咽氣了,埋在山背後了,我不想她死了還跟人客作鄰居。”黑夜無法掩飾叢慧臉上的悲慽。“大家夥兒正氣頭上,你徐長官就急死忙活地趕到了,所以……再說當時我也不在,還是兔子,不,還是趙家根認出了你,跑來報的信。”
“妹子,你們跟我回咱的部隊吧,就在北麵不遠。”我試探地說道。
“不,我不去,這裏才是我的部隊……在這裏,沒人把我當個沒用的小護士,也沒人把兔子當成破爛。老謝死後,我就沒抱著活下去的念頭。前陣子我去武漢打聽到了芊芊家,還悄悄去看過,算是了了牽掛。對了,她現在好嗎,撤走了沒有?”
“撤了,這會兒應該在重慶了。”我有些慚愧,但實在不想再讓叢慧擔心。
“那就好……”她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叢慧給我端來了早飯。
所謂“飯”,不過是幾塊山藥、一小砣紅薯,外加漂在水麵上的幾片叫不上名的野菜葉子……比起木碗裏的那點兒清湯寡水,我們在半壁山時的夥食簡直算得上珍肴異饌。
勉強吃了幾口之後,叢慧牽來了馬,我的匣槍也掛在馬鞍上。
“你走吧,我讓兔子送你一程,路上再遇到我們的人也方便些。”
“你……不送下我?”我有些懷疑。
“你很想讓我送?”她故作淘氣地眨了眨眼。
不,我一點兒也不想!
匆匆重逢、再匆匆分手,總比兒女情長、依依惜別要好得多。因為我知道,我不能讓她有所掛念,更不配讓她掛念!
“妹子,你,你們遇上什麼缺槍少糧的難處,隻管來軍團找我,我去求軍團長。”我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拙嘴笨腮,搜腸刮肚地居然想出這麼句道別。
“嗯,我不和你客氣。”叢慧微笑著,眼眶裏卻已盈滿淚水。
“兔子!”
“做啥啊,哥?”
“這幾塊大洋你藏好,有機會進城的時候,買些幹糧揣身上,別讓你姐知道!等到難得吃不上飯的時候,你再拿出來救急……記住,是給你們兩個的,不許跟別人‘共產’,別的人死活我管不著!”
“中吧……”他支支吾吾。
我火了,“什麼中吧?你現在是她身邊唯一的親人,要是讓她餓壞了,老子領兵來剝了你的皮!”
“中!”他這才直起脖子算是肯定地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