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獨燕萍蹤 21 公安來了(2 / 2)

黃書房指著圓臉軍人介紹:“這是公安周同誌。安壁禾能下床嗎?”

洗去滿臉鍋灰一臉笑態的李香蘭走出灶房說:“幾位同誌能不能等她兩小時?她剛注退燒針,不好意思;你們找她有何十萬火急的公幹?”

趙公安高翹的二郎腿搖了搖:“你們是她什麼人,在她辦公的地方幹什麼?”

李香蘭雙手抱胸笑顏減退:“我是她表妹,這是我丈夫,兩小是我內侄。她病了,三代祖公四代祖婆親下的血緣來看看她,做點端藥送水洗衣做飯的人情。”

周公安問:“哪裏的?姓名?”李香蘭努努嘴:“喏,對麵垛木房就是;李香蘭,女,三十二歲,彝族,文盲,小時放牛,長大背柴,種地,十八歲嫁人,十九歲做娘,二十一歲又生一個,二十三歲又生一個,二十五歲又生一個,二十七歲也生一個,五個娃娃三男二女,七口之家,到下半年就是八口之家了。我丈夫崔兆林,男,彝族,文盲,小時放羊,長大馱柴,種地……”

“得得。”黃書記笑笑:“我們不查戶口,公婆在嗎?”

李香蘭答:“餓死了。”黃書記一抬眼皮:“什麼時候?”李香蘭麵呈悲光翹首長歎:“解放後。”

趙公安放下二郎腿:“不可能吧,解放後怎會餓死人?”

李香蘭吸吸鼻子笑著說:“你們別亂上憲上綱說我反動呀,你們如果不信可到大隊的生死簿上查,看看這裏解放以後究竟餓死了多少人;我剛才說生了五個娃娃,實際上已餓死四個,所以不敢再生了。”

周公安問:“怎麼會鬧這駭人聽聞的饑荒,難道這裏的糧食不豐產?”

李香蘭說:“我們這裏水源充沛土地肥沃那能不豐產,是前任幹部好大喜攻虛報浮誇,幾乎把所有的糧食都交給國家去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了。”

黃書記問:“你們的前任幹部是誰?”

李香蘭說:“狄懷義呀,你不知道?”

“噢!”周公安的眉頭動了一下。

少女素青在灶房裏豎直了風吹草動的眉毛。

黃書記一看腕上的表說:“這樣吧,既然安壁禾臥病在床,就有勞李同誌你轉告她,就說有人檢舉安壁禾在黑風寨散布反革命言論,說什麼安家成為地主的原因是有更多的人想當地主;叫安壁禾做好接受審查的思想準備,走了,我們先到大隊了解一些情況。”

那串來曆有方的腳步聲在校園門外漸漸遠去時,少女素青驟然巨痛的頭顱險些栽到院子裏。

李香蘭又咬緊了牙骨:“怎麼樣素青,你舅母我李香蘭是非好歹忠奸分明;今晚我若不了結這筆風流債,安東狄素青你倆得留神暴風來時有人縱火。”

表兄安東抬頭望了眼西峰巔頂的晚霞,走到少女素青麵前牽著她冰涼的手、給她一抹柔情斑駁的笑意,然後轉身對李香蘭說:“好,我陪你睡。”

一直蹲在簷階沉默的崔兆林發出歇斯底裏悲天憫人的吼聲:“不。”

“你唯恐天下不知是嗎?”李香蘭牽著安東走出了少女素青的淚眼、踏上了崔兆林的心坎,走上往家的路途。

崔兆林走到母親黑妞燭光暗淡燈蛾飛揚的床前說:“安老師,我毀了你。”

母親黑妞望著屋頂的眼珠平靜如水,她的話音微若柔絲:“你走吧,我不怪你。”

素青端著甜蛋笑在我母親眼前:“小姑,我知道你不怪別人,但你也該知道我更不會怪自己;,我倆一人一口吃甜蛋。”

母親黑妞和少女美蘭彼此互笑在各隱悲秋的甜意中。吃完最後一口甜蛋時少女素青突然淚雨傾盆嚎啕痛哭。

母親黑妞抬手將她的一頭青絲按在躺平的胸前,少女素青濤聲如雷洶湧澎湃的悲風漸弱時,母親黑妞含笑捧起她的淚容:“孩子,去吧,去把安東截回頭;他是你的,也是我的;去吧、小姑等你。”

晚了。披頭散發衣襟不整的少女素青痙攣著腥鹹沽澀的胸腔足尖踢火的殘喘聲出現在崔兆林家柴碼圍牆的院口時,坦胸露脯亂發拖肩的李香蘭春意盎然的與表兄安東站在氤氳彌留的睡房前,表兄安東的臉上掛著無法消盡永恒長久的紅雲……

院子的另一角,崔兆林端起的獵槍在李香蘭誌得意滿的媚笑中瞄準了的表兄安東!

李香蘭撕裂胸衣的身子擋在表兄安東仍在夢中的前麵。

素青的雙手高舉在雞鑽草窩春燕回簷的暮色中聲嘶力竭的搖抖:“不、不。”

崔兆林斜瞅槍管的眼角扭起猙獰的笑意、李香蘭手捂雙耳跪下了倔服死神的膝蓋。

“不!”在少女素青無力回天醜態百出的絕望中,崔兆林扣響了劈露心跡悲歌情仇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