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看法?”書記嚴肅的問。
“是一個責任糾紛。”謝凡簡明的回答。
書記步回辦公席,穩穩的坐下,表現出黨務工作人員的權威性。他緩緩地問題:“我們有責任嗎?”
“有責任。”謝凡仍是簡明的回答,隻是他的眼角光顧過一側的田所長,田所長剛看過律師函,表情尷尬著,說什麼他都顯得為難。謝凡不牽連他的獨自回答,是有利於他的。
“什麼話,我們有什麼責任!”鎮長壓製性的說話了,他表現出一任地方長官的強硬。
書記倒是笑了,“這是內部討論,怎麼說都可以。”他很有權謀的說,同時示意謝凡繼續說。
“我個人是這樣認為的,”謝凡強調出個人見解,“所謂責任反映在兩個方麵,一是管理責任,我們表現在忽於管理,自己的轄地讓人胡亂挖了;二是民事責任,鎮政府收了采石場的管理費,形成了法律形式上的共同體,也就是所謂的共同侵權。”
書記默默地點了點頭,這樣的法律常識他是懂的,這樣的濫事沒什麼大不了,隻是他的潛意識裏是不賠錢的。“謝律師!”他以堅定的語言說,“我們怎麼對付。”
“不予理睬。”謝凡瞪著眼睛說,這要在一年前他斷然不敢如此說。
在場的人一下給懵了,這是什麼意思?最先反應的是田所長,他側身看過謝凡的眼睛後似乎明白了這成熟男孩的心勁。劉黨委閃過一絲顫動,在謝凡劃過眼神他讀到了欲揚先抑。鎮長倒是喜歡上,“怎麼個不理睬?”他問道。
“律師函就一張紙,沒有任何強製力,還不是想睬就睬嗎。”謝凡正話反說。
“能不理睬就完事嗎?”鎮長問。
“這就看那律師的毅力和智慧。”謝凡平靜的回答。
鎮長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要不是在書記室,保不準他會發怒的。書記開始說話了,“我們不但要理睬,”他斬釘截鐵的說,“而且要搞贏。”
謝凡表示出佩服,他看了看田所長,做出請的姿勢。田所長開始說話:“接受律師的調解建議對我們是有利的,原因很簡單采石場的錢尚在追索中,而且段其利有企業跑不了賬。”
“采石場的錢是怎麼追索?”劉黨委開口提問。
“我了解到的是他們內部人員攜巨款潛逃,他們在全力追索。”田所長沒等謝凡開口就直接說了,體現出對謝凡的保護。
書記對此是了然於心的,在這種種關係中謝凡是不便於多開口,因為他是段其利的代理人,為當事人保密是職業要求。他眼睛閃過黨務工作者的智慧,說道:“謝律師!希望你看在國家利益的份上,協助田所長做好這件事。”
“好!”謝凡誠懇的表態。書記滿意的笑了,他起身送客,著重與謝凡握過手,關懷的說著有什麼困難找他,最後將自己的搭檔留了下來。
一百零六·商人的心緒
段其利與安平鎮同日收到律師函,他的心情自然比安平鎮的官員更糟,這也是公私有別,自己掏腰包總比公家掏腰包要難受的多。他從全球郵政特快專遞中抽出律師函足足呆了半小時,他圓鼓鼓的臉恢複平靜後開始轉動眼睛,呈現出計上心頭的樣子。他撥出了電話,不過不是謝凡的電話,是董律師的電話。他在電話裏那是遠遠的道來,自然是說了謝凡很多不好的話,為的是與電話那頭有共同的語言。董律師仍讓段其利在麻將街的局局新茶樓見麵。
倆個老於世故的近似於不共戴天的人又麵對麵喝上了茶,倆人一致認為過去的事不提了。段其利是如此這般的說了律師函,表示出極大憤慨,大罵了出律師函的律師和律師事務所:“一個小律師事務所和律師竟敢向我下戰書,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依老子的脾氣理都懶得理他,看董律師的麵就尿他一把。董律師你是老資格的,就教訓他一把,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老資格。董律師被捧的飄飄然起來,他的確一直以律師界的老大自居,那些後來居上的律師是不買他賬的,因為他那點水平就夠得上法學的初級,他為此著實惱火。現在有人給他送機會,他當然是借風使船,來一次老氣橫秋。
倆人瞎吹一陣又回到現實中,“為什麼不讓謝小子代理?”董律師心眼頗小的問。“哎!現在的年輕人都是屬狼的。”段其利感受深的樣子說,“那謝凡剛到我這裏時說話還有點像女孩,經過幾個月的磨練就長獠牙了,說不準什麼時候把喂他食的人也給撕了。”這危言聳聽到了高水平,能讓人談虎色變。段其利是侃大山的高手,“我準備用完謝凡那最後兩下,就不再用他了,以後還是我們這些老人交往的好。”他似真似假的說。
董律師嗬嗬大笑,不過眼睛露出的是算計,他悠悠然的說:“委托手續還是要辦的。”他那老暮的眼睛盯緊段其利。段其利權術般的點下頭,“這個你就放心,”他說,“我是決不會少代理費的,你說個數,我們馬上刷卡。”
“好、好!”董律師豪邁的說,“我可是年輕人的倍數。”他邊說邊張開五指伸給段其利。段其利也笑嘻嘻的兩手疊到那五指上,“少不了的,辦好了再加一倍。信的過我就這麼定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董律師是老江湖,他伸出另一隻手,折下拇指,執意的豎著不動。段其利隻得首肯,表示待會兒上銀行。如此代理費是遠勝過謝凡訴訟煎熬、魔窟拚殺報酬的。
一百零七·高明律師的施壓
五月底大地上的綠色植被已經完全成熟,在龍駒村這樣土地肥沃的地方隻要沒有人為的破壞,自然生態那是不遺餘力的為人類服務,讓人賞心悅目。隻是采石場給那份美景破了相,讓人深感缺失。為修複這份殘損,龍駒村人是煞費苦心的在采石場遺址邊的樟樹林中擺開桌椅,拉上橫幅,可謂茂盛與破敗同在,經緯分明讓人觸目驚心。橫幅上的主題是愛護森林就是愛護人類自己,以此激勵良知,迎接參加修複采石場破壞植被協調會的人們。
龍駒村人早早的聚集在這經緯分明之地,他們很想看看人的良心。
田所長作為協調會的參與人是最先蒞臨的,他的身份自然代表著基層政府,在自己的轄地不早點到現場那是說不過去的。他沒有多說什麼,坐在調解人席一直注目著近在咫尺的采石場挖掘的大坑及周邊被毀成癩頭的兩百多畝林地,他的心是難受的,每每觸及他都難以平靜。
接下來到達的是何律師,他還帶來了一位行政幹部模樣的中年人,向大家介紹說這是環衛局的陳局長,陳世美的陳,是特邀主持人。陳局長是上過大場麵的人,很從容的與到位的每人握上一把手,然後穩穩的就座主持人席,詼諧的說:“我們老陳家不認陳世美。”弄得大家是放鬆的大笑,充分的吸納著森林中清新空氣。
董律師是最後一個到達的,他是在龍駒村村民的引導下到達的。他好象不喜歡調解會設在野外,“哈!我們都成野人了。”他半真半假的大聲說,借以提高個人聲望。陳局長威嚴地看著他,他直到走近才認出主持人席坐的是一位縣級幹部,於是獻殷勤的趕快上去向縣級幹部握手。“人老了,眼睛模糊啦,差點得罪德高望重的陳局長了。”他旁若無人的說。陳局長禮節性的起身,示意董律師上席,自己也就順勢宣布調解會開始。
“受龍駒村父老鄉親的委托!”他慎重的說,“我以私人身份主持本次調解會。按理說我不應該參與此活動,這是給自己找麻煩。不過我不厭這樣的麻煩,為什麼呢?”他揮動手臂指向采石場破壞的植被,“這就是答案,我為子孫後代盡一份力。”
野外會場的氣氛一下調動起來,一點不比室內會場遜色,而且更具實況性。何律師首先發言:
“主持人、各位同行、父老鄉親們!我們的主題已經一目了然,我作為龍駒村的代理人就是請開采石場的、管土地的人出錢修複毀壞的林地,為我們的子孫積點德。”旁聽的鄉親們給予了熱烈的掌聲,他們借此表達心聲。
田所長亮起那近於老暮的眼睛,看過主持人後說道:
“我作為鎮政府的代理人,此時此刻是難於言表的,鎮政府有管理上的失誤我不諱言,但是就此讓鎮政府承擔賠償責任我認為不妥,因為鎮政府在轄地的管理是常規職責,不應該承擔被管理人所造成的損害,要不然鎮政府就是冤大頭了。我認為是誰造成的損害就由誰負責修複和賠償,冤有頭債有主啊!”村民們投向了怪異的眼光,這就是他們認可的知心人?良心可不怎麼樣。殊不知田所長職責所在,不得不說些官話,是不能太講良心的,因為他拿著鎮政府的工資。
輪到董律師發言了,他不緊不慢的說開著:“主持人!依法接受段其利的委托參加此次協調會,首先感謝陳局長的殷切關懷,百忙之中到這山裏主持會議。其次我就要說意見了,我律師從業幾十年從沒有見過此種搞法,這不是協調會,是現場教育會。什麼人應該參加呢?安平鎮的領導,土地局的領導,還有就是龍駒村的領導,他們守土失職,是要擔責任的。我的當事人可是沒責任的,他是依法開采石場,誰見過依法辦事還要賠償的,這現場教育會與他沒關係。至於我更是沒有接受這種教育的必要,讓我到這樣的野外來就不是協調,就存心是讓我難堪,與我過不去。”董律師怪模怪樣的打住話,挑釁性的看著中年的何律師,老氣橫秋到了極致。當然董律師的做派是引人反感的,觀陣的村民一下沸騰起來,紛紛指責這華貴衣裝的不良之心。
主持人是久經世故的縣級官員,有著處變不驚的素養,他一句話不說的隻拿眼睛看何律師,傳遞著對付的信息。何律師自然是明點的,他沒有馬上說話,在客觀上起到了讓董律師飽受村民奚落的效果,讓他進入進退維穀的狀態。董律師雖是臉不變色,但是心是不穩的,這反映於他的眼皮在跳動。何律師也一跪還一拜的不徐不疾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