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觶,深覺活到這個年歲上,給大哥的情債當筏子的經驗足得很,當替罪羔羊的經驗也足得很,再多這麼一個小燭龍並不妨礙,她隻當是一塊石頭一朵爛桃花不去理睬即可,沒什麼難度。

二舅舅在耳邊哼笑:“她方才入席便將我倆來來回回瞧著,侄女吃得有些忙碌,舅舅不好虛饒你的雅興。可這位小燭龍方才在侄女麵前大展了舞藝,兩絲兒衣衫帶子都將到侄女眼珠子跟前了,你卻沒能瞧見,真是辜負人家這樣賣力地跳了一圈,小燭龍大約有些失望。”

玉袖呆了呆,撐著下頜尋思是否有二舅舅說的這麼一段。小燭龍當真開席前便在對過兒瞧他們了,也當真舞了這麼一段,而她卻沒發現麼。

想想她入座前,悠悠朝石案上一望,便再不能移開眼了,心裏讚歎明彥神君的大手筆。單美酒便不下百種,稱得上以鎏金翠玉為觶斝,浸醽醁而澆桂醑。

爾後,玉袖與這些珍饈美酒搏戰至宴會將行過半。神君宴前誠懇地與眾仙鬧虛了些門麵話,半當中喝得老高了,又將歿了女兒念哭了一回,惓惓兩思,諄諄三悔。幾位夫人與大臣好容易將神君勸住,端上兩盤畫糖打發神君的淚沫子,且請了人歌舞助興。

玉袖捫心自問,對食物忠誠不二,隻聽得嗚嗚噎噎後,一陣悠笛沉蕭絲絲入扣,高低長短,戮力同心。海神宮裏的樂師們水準尚可,火候欠足,技術有待提高。起碼玉袖認為這首聲樂十分一般,她隻當蚊子大王帶著一群小蚊子在嗡嗡咆哮。

聲樂沒能將她從食物的誘惑中扒出來,旁的一些優美舞姿,也自然不能分得她的心神去忻然頤悅一眼。她沒能順小燭龍的願望,辜負其賣力的一舞,那是天意。

第99章 東海之行(三)七更

玉袖覺得蘿卜青菜,各人也各有所愛,一支舞也分愛看的人與欣賞不來的人。玉袖是後者,她認為自己沒有欣賞藝術的細胞,沒什麼好丟臉的,並不需要愧疚。於是,她心安理得地與食饌搏戰完後半場,回屋伏息。

隻是沒想到小燭龍毅力堅強,將她和二舅舅堵了幾回,回回橫眉豎眼,叉腰跨腿,揎拳擄袖拎著兩隻沉沉的青夔紋銅輪,直言不諱要與他們比上一比,倘或他們輸了要將大哥讓給她。

二舅舅是隻不拘心情好壞與否,都要拿武力亦或旁的手段欺負人的雲狐。小燭龍一心念著要與他動武,他便偏不遂她的願,處處同她作對,也是欺負的一種手段。

玉袖執著茶杯坐在一隻千年老龜的背上,聽二舅舅與小燭龍鬼扯:“袖袖這樣著扮,是阿衡分付的,你要戳頗這層紙窗,本少也不能拿你辦法,你盡管戳去,倘或有什麼差池,與本少的幹係不大,隻不過阿衡會來尋你談一談,亦或直接找個法門訓你一頓。本少不想憑空拿捏你,阿衡統共就這麼一個妹妹,孰輕孰重,你心裏可要掂量清。”

小燭龍漸漸青了臉。

二舅舅又換個一條狐狸腿,翹啊翹的,“你說要與本少比劃比劃,本少可以應你,動動脛骨有裨於身心,況數萬年來,但凡遇上掐架這碼事,本少還未曾落過於下風的,你要起的這個頭,實則是本少的強項。之所以這次要拒絕,卻是你的賭約很不像話。阿衡端端的一位仙君,被我倆當成個物事搶來搶去,是不是荒唐?博自己喜歡的人歡心,不是誰打架厲害能博得的,需拿出自己的真心放在他身上的,而你一味尋些旁門左道,反倒將正理兒給丟了,是不是荒唐?”

小燭龍的臉又霎息漲紅。

二舅舅平日於一些皮毛小事蠍蠍螫螫的,此時一番大道理倒說的略精辟。

小燭龍依然怒極著一張清秀的臉蛋。玉袖喝完茶,鞈了鞋與二舅舅離開。焜耀的海底,嘭咚呲啦一陣,小燭龍拿海底裏的珊瑚們撒氣,明顯看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