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白鈴蘭正值萎謝,大風一作便爛漫青天。玉袖不偏不倚落入樹旁一口老大的井中。井裏的水位大約有井身的一半,足夠將一個小娃娃溺死。但幸而玉袖生來便在黑水裏頭撲騰,於遊泳方麵是一把好手。
她默默候著井水溫柔擁抱,眼底跳入一碧白雲的瞬間,三千金羽遮蔽了井口一方天闕,身子一輕,便落入一雙溫暖的臂彎。鎏輝耀日迷了雙目,神識漸漸散開,她甚不爭氣地暈了過去。
玉袖醒轉時,被四平八穩地擺在一叢草坪間,空中還飄著兩朵白鈴蘭。
胤吾眼眶中驚慌的淚水喜了喜,潸然淚下道:“我沒想害你,我不過,喜歡……”他甚扭捏地繞著手指,紅著臉道:“喜歡你大哥……”
玉袖始知此事怪他不得,都是斷袖惹的禍。
她拂去頭頂兩朵的鈴蘭花,語重心長地排解他道:“我與大哥的感情饒是再好,那是兄妹血緣鬼使神差,你卻不同,能與他日日相伴渡這漫漫仙途。”
胤吾拭了淚,點頭表示甚讚同。
她想起方才醉人的鬱金色,不經怦然心動,小心探問:“方才救我的人,你可看清楚?”
胤吾迷糊道不知,因他滾下樹尋她時過於急切,便將那幕錯過。待雙腳穩當著地後,她卻安然無恙地躺著,不見四處有人曾出手相救的形容,他也略覺奇怪。
自此,玉袖心裏惦著這位恩人,心想既欠了人家這麼一份大恩情,往後若將他遇見,為他牛做馬粉身碎骨也是要還恩的。隻是可惜,這位恩人再未出現過,她隻能將一顆拳拳報恩之心深深埋埋藏。
第85章 遊說(一)二更
胤吾這宗情債,最後因白鹿一族家教嚴明,又與玉衡山水迢迢,便隻能作罷,是以方能教二舅舅後繼來鑽這個空子。
凡人說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指的便是二舅舅初初認識道何為紅鸞一動時,所表現的苦惱憂傷之色。
玉袖記得每年到了大哥的生辰,二舅舅便愛鼓弄些罕見玩意兒贈來做禮物。有那麼一回,他不曉得從哪裏整鼓來一頭雪狻猊想送與大哥。玉袖盯著這頭雪亮亮的狻猊半日,覺得要收服它很需賣些仙力,二舅舅真是幸苦。
但那日大哥卻在凡世的秦樓裏風流了一夜,害她與二舅舅在空桑裏白等了一夜。
隔日,二舅舅便殺去樓裏,儼然一副家妻捉奸的派頭。玉袖一路跟在後頭追,追得也很是幸苦。
待她落到正門口時,二舅舅已將房門一個個翻過,翻到正中間那扇,方尋到教他白等一夜的藍顏,忍著衝天怒氣不波及冠首,將睡得正香的五六位大美人兒踹醒。
玉袖撞上十分香豔的場景,免不了將薄臉起熱。大哥卻對著二舅舅揮手道:“噯,這不是二二麼,來與哥哥喝幾杯。”竟醉成這樣,次日的大清早還不省人事,幸而衣裳尚淩亂地貼在身上,沒有剝得光溜溜。
二舅舅原本灰白著一張臉,到現在漲紅成了一瓶辣椒醬,將玉袖拉過來道:“你、你來與你親哥哥說說,簡直沒有體統。”
玉袖便醞釀了一番措辭,待要與大哥談一談,眼風裏掃到一個柳慧般的姑娘攀上她的腳,咿咿呀呀嗯嗯著。她好心將這位姑娘抬到一邊,再回過頭相與大哥說時,二舅舅忽然將淚兒撲閃出來:“你竟教我候了一夜!”
玉袖盯著這個幸酸的場麵,有些穩不住,且那位姑娘又攀了上來,她一麵對付著綠蘿春藤般纏人的姑娘,一麵觀察著情況。
但見大哥喝了口涼茶,醒了醒腦道:“你候本公子一夜?你卻來候本公子一夜作甚。要候也是本公子的親妹妹來候。況且本公子最喜溫柔鄉,交友多年,你並不是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