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鍾,比起他停留於巴黎的幾十個小時的尋覓來說,可算微不足道。
但就僅僅三十分鍾,他們卻連失之交臂的機會都沒有。
無緣對麵不相逢,是否就是這個含義?
他心底充斥了前所未有的唏噓。
回途中,他路經一家麵具店,店主是一位麵容和藹的中年男人。
鋪麵不大,安靜冷清,左邊牆壁掛滿色彩斑斕、尺寸迥異的木質麵具,琳琅滿目。
他信手取下一副。
那是一張年輕人的臉譜。
他仔細端詳,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剛要放下,店主遞來一張便箋,上麵寫了一個英文單詞:Benjamin。
本傑明。
應該是給麵具起的名字。但為何要取這樣一個大眾化的名字?
這個本傑明代表了何種特殊的藝術價值,以至於藝術家會依據他的麵容雕刻麵具?
他疑惑地看向店主。
店主溫和友善地微笑,拍了拍手邊的一本《聖經》。
劍雪頓悟。
Benjamin,便雅憫,《聖經》中雅各的幼子、埃及王約瑟的親弟弟,意思是“右手之子”;喻意:愛子、寵兒,受寵愛的孩子。
他戴起麵具,視野依舊,清新的木質氣味盈滿鼻腔。
店主指了指他身後。
他轉身,從鏡子中定定盯視自己湖水般碧清澄藍的玻璃瞳仁。
戴著麵具照鏡子,認清自己的偽裝,感覺很是詭異和殘酷。
他摘下麵具,掛回原處,對店主歉意地笑笑,步出店子。
原來世人給他的麵具是便雅憫。
然而芸芸眾生,有誰會是便雅憫,一直成為上帝垂憐眷顧的寵兒?
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兩天後,劍雪悵然離開巴黎。
7
季節更替,人事變遷,亙古不變的規律。
又一個冬去春來,任憑時空或明顯或細微地變化,人的眼光畢竟有限,所以隻關注身邊人身邊事。
譬如,蝶月添了一對可愛的小蝴蝶;譬如,小尋磕磕碰碰經曆了第十次感情變故;又譬如,螣赦依舊與社會倫理道德作抗爭。
如此種種。
距離上次巴黎之行已過一年,期間根據朱厭斷斷續續提供的消息,他跟著在五大洲留下零星的足印。
有時候忍不住惡趣味地想,若不是經常作奸犯科幹非法勾當,作為無業遊民的某吞怎會有錢滿世界趴趴走。
每次無厘頭地天馬行空一番,最後又會變成記掛那人究竟過得好不好。
劍雪關掉電腦,今天的注意力不甚集中,看來工作又得推至明天。
窗外暮色正濃,他收拾好辦公桌,鎖好公司大門,來到樓下一家茶餐廳,早有一位紫衣青年拿著稿件等著他。
他和宵相識始於去年在電視台的那次偶遇,後來他去探望襲滅天來,與之交談幾次,便自然而然熟稔起來了。
說沉穩遠慮,宵不及吞佛萬分之一;論堅韌毅力,他距赦生尚差不短的距離;比聰慧機敏,他還須向劍雪請教學習。
而當初襲滅天來招來宵,看中的是宵的不按理出牌和好學精神,後來才發現此舉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
其實宵的心思相當單純,同屬好問寶寶,他是絕對問不出“火為什麼會叫火”這種人品的哲學問題的。
他的“為什麼”之所以令人崩潰,其威力體現在高頻率。
據聞,宵曾經創造了這樣一個記錄:八個工作時之內,問了接近六千句“為什麼”,平均750句/小時,12.5句/分,1句/5秒。。。
默。
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又據聞,襲滅天來對宵的“為什麼”經曆了從欣賞到暴跳如雷再到免疫力盡失的快速過程。→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