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盡,然後困倦入睡,所有煩惱憂愁都似乎隨之變得簡單。
當他愛上翻筋鬥以後,他想過加入雜技團,那是他孩提時候最激動、最瘋狂的夢。
也僅僅是夢而已。
夢與夢想不同,夢想有實現的可能,而夢,歸根到底隻是幻想,是漫漫人生路上一刹那的浮光掠影。
而今,當錯過了歲月和機會,這個夢也就不得不醒了,徒剩懷念和回味。
“又在想什麼?”
“沒。”劍雪抬眼問,“你們這些記者呀主播呀天天在第一時間接觸新聞,有什麼樣的感覺?”
“對主播而言,從來沒有所謂的新聞。”
“怎說?”
“當一個主播把信息傳達給別人的時候他才算主播,而在此之前他已經將那些信息整理、掌握了,你覺得這還算新聞嗎?”
“意思是一則信息,你以吞佛童子的身份先行接收,然後才以主播身份傳遞出去。所以對吞佛童子來說它是新聞,但在吞佛主播眼裏就不算了,對嗎?”
“沒錯。怎麼突然問這個?”
劍雪答得風牛馬不相及,“希望今晚的龍蝦好吃。”
吃!吃!吃!就惦記吃!怎不吃死你!
“那道菜不容易做。”
信不過我你大可自己動手!
“改天我學著做看看。”
淨會嘴巴說!
“來呀來呀,你盡管腹誹我。”
喲!你還蠢不透。
劍雪了然冷哼兩聲,“不是我說你,倘若你多點寬容,多點坦誠,就不至於到現在仍然孤家寡人。”
多點寬容……吞佛無語,活了二十幾年,雖談不上大方,可還頭一次聽到別人說他不寬容。
算了,也許這“寬容”另有他意。
劍雪又說:“其實每個人都有鮮為人知的一麵。”
吞佛早已習慣他的跳脫思維,話頭接得無比自然順暢,“是什麼讓你知曉這道理?”
“難道不是嗎?就以你為例吧,誰會想到不苟言笑的白麵鬼竟是良母賢……咳!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厲害人物。”
吞佛默言聽他繼續發表感想,可是劍雪閉口不再作聲。
他換過另一顆熟雞蛋,“你呢?還有哪一麵是我未知的?”
或許是刻意回避,或許是沉浸在思緒裏不自知,劍雪答非所問:“人啊,彼此越了解就越像隔夜新聞,索然無味。所以人與人之間還是保持點距離好。你說呢?”
這其實又算不算婉轉的回答兼暗示?
吞佛撥開他的劉海,看進他的眼睛,“如果我不讚同呢?”
“呃,我自己來吧。”他拿過雞蛋借以躲避吞佛曖昧不明的眼神,因為那種眼神似乎蘊含了某種莫明的含蓄情愫,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不想知道我的看法?”
“隨便,你愛說不說。”他最看不慣故弄玄虛裝神秘了。
“倘若你多點坦率,許多事情就能化繁為簡,日後不至於走彎路吃苦頭。”
他敏[gǎn]地反駁:“我哪裏不坦率了?”
吞佛不答。
“說話啊你。”
“譬如,明明想去了解你在乎的人,偏要說保持距離;譬如,明明想聽別人的意見,偏又故作姿態;譬如,明明有些人有些事……”
“夠了沒?”
吞佛隻好停住。
明明有些人有些事自己已然明了,偏又不肯坦然麵對。
他接著總結,“所以你剛才的話沒有一個字是發自內心的。”
劍雪斜眼瞪著他,他由著劍雪斜眼瞪。
“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跟你說話。”被人句句刺中要害的感覺實在讓他倍感憋悶不爽。
該說的,不該說的,通通幫人家抖出來,全然不顧他人感受。劍雪真想問你這種人怎會有命活到現在。
吞佛不予置評,拿過手邊剛換下的雞蛋剝起來。蛋白已變成黑黑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