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大男孩身量較之她頎長許多,他臉上掛著青澀的羞怯笑意,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聲音動人,“我是練白雄,請多多指教了。”
——練玉豔所謂的“一定有機會認識”,便是此意。那日白琉袖的父親被傳召入宮便是與其商量琉袖和白雄的婚事。
——曾經她和練玉豔,的確稱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一家人”。
那時候,她根本不懂情愛。小小年紀隻覺得眼前的哥哥看著順眼舒服,笑起來也很親切,便傻傻回握那雙手,精力充沛地回應道,“我是白琉袖,白熊哥哥多多指教!”
那時她身後的老父笑得欣慰,以為這邊是她最好的歸宿。
她時常在想,如果當年沒有那一場政變,沒有那一次噩夢,她的人生必然就是如尋常姑娘一樣成長,三從四德,女紅羮煮,然後在成年時嫁給練白雄,一輩子當他最稱職的妻子。
如果不是命運的作弄,這世上便不會有今日這個遊手好閑、貪圖享樂的白琉袖了。
練玉豔,這個埃爾薩梅的魔女發起政變的那一天,血洗宮池,哀鴻滿城。
白琉袖的父親——曾是回鶻首領擁有一定軍事勢力的白青賢,自然成為必須鏟除的對象之一。一個朝代政權的更替,必然要抽空過往支撐其勢的力量,使之如蛀蟲之木,再無法回春複蘇。
那一天她從私塾回家之時,看著那敞開的大門,本以為是父親提早從宮中回來,興衝衝地打算衝入父親書房中告訴父親今天她又被私塾先生誇獎了……
隻是,從她踏入正廳後看見那堆疊在廳中的屍體時,再沒有什麼歡欣,什麼雀躍。
背上的書簍子哐當一聲掉在地板上。
正廳中那由白青賢親手題寫的一個大大的“白”字,此刻被濺起的三尺鮮血沾染了原本的無暇。
血,屍體,屍體,血。
放眼所及,除了滿目的鮮紅和口鼻裏的腥臭,再也沒有一絲純白。
小小年紀的她受到這樣的驚嚇,遇見這樣的變故,當下便後退了好幾步,無法克製地要發出崩潰的尖叫——然而,她的尖叫聲卻戛然而止。
在屍體中,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個最疼愛她的娘親。
娘親……
不!那不是她的娘親!絕對不是!!!就算她耳朵上戴著父親送的印有回鶻圖騰“風”的耳墜,就算她和母親有著一樣絕美的容顏,就算……
……
……
那不是她的母親。
那怎麼會不是她的母親!!!
她躺在血泊中,美麗的臉龐上卻沒有太多的血漬。
女人的雙眼帶著濃濃的怨恨和絕望大大張著。
她的嘴角咬出了鮮血,雖然已經幹涸。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露出了纖細嫩白的頸子和誘人的鎖骨,而女性起伏的柔軟處則布滿青青紫紫的瘀痕。最慘的是她的身下,裙子不知被扯落到何方,光溜溜的兩雙腿大刺刺打開著,那女人最隱秘的地方,竟是一片渾濁的血汙和白琉袖從未見過的粘稠白液。
“娘……娘……娘!”
她似乎明白這意味著發生了什麼,卻似乎什麼也不明白,隻能淚流滿麵地撲過去。
那女人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仿佛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她嘴唇蠕動,聲音微弱。
“不……不要看……”
“娘……我是琉袖……娘……”
“琉袖……女、女兒……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娘?娘……”
“活……下……”
聲音戛然而止。那張大的雙目,至死都不曾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