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目的地與美好的事情-第二十三章 目的地與美好的事情（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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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在不斷回味著口中的腥香，憑著那一頓蛇肉餐提供的能量和信心中走出叢林的。
之前，我們熄滅了柴火，拆散了鍋灶，把它們全部埋掉，抹去所有能暴露我們的痕跡，然後休息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當星星在天空閃現的時候，我們出發了。
目的地，魯庫。
夜色能掩護我們的行蹤，但同樣也使我們的行進舉步維艱。好在月色不錯，我們還能勉強看清腳下的山路。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每人都砍了一根長樹杆用於探測。常龍走在最前麵，不時用他手中的杆子敲打前方的地麵，他的另一隻手抓著另一根杆子領著後麵的書生，而書生則同樣抓著他的杆子領著走在最後的我，那使得這個小小的隊伍怪異而可笑，讓人想起三個戰戰兢兢的盲人。
為了躲避可能會有的偵察同時減輕體力的消耗，常龍盡可能領著我們走低緩的穀地，隻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才去翻過山脊。但這同樣帶來了一些問題，比如辨別方向。四周黑黢黢的山巒分割了天空，有時候會遮擋常龍用於導航的星鬥，所以他不得不時常冒著黑暗中滾落山穀的危險獨自爬到較高的地方去尋找星座和方向。但縱使如此，常龍始終都不用身上的GPS通訊定位儀，原因我們都明白，為了協調控製每個戰鬥單元的行動，軍隊配發的每台GPS通訊定位儀終端都有一個單獨的識別號用於追蹤，隻要開機，它就會自動發射定位信號，即使不進行連接導航衛星的操作，軍方都能對你進行定位和追蹤。
說實話，我有點不相信這個小小的手機樣的東西會存在如此玄機，而且，我覺得短暫的開機不會給我們造成太大的危險，我不信西爾維斯這家夥會整天整夜不睡覺，等待捕捉哪裏的一個通訊定位儀發出的短暫的電信號。當然，常龍說得似乎更有道理，許多失敗都是緣於心存僥幸，行動之前永遠要首先估計到最壞的可能性。據說，那是特種兵的行動格言。
我們就這樣盲人般的在常龍的帶領下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朗朗的圓月在群山的簇擁下慢慢升至中空。我不知道我們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我們越過了多少座山峰，繞過了多少條幽穀，我不知道我們到底走出了多遠。在黑暗中，很多事情無法判斷，我隻能沉重而機械地邁步，緊抓著前麵書生手中延伸過來的木杆，仿佛這就是我與世界唯一聯係，失去它，我將墜入深淵。
夜如身上攜帶的槍和裝具，越來越沉。阿富汗山區劇烈的晝夜溫差變化使我仿佛掉進了冰窖中。空氣被冰封凝固了，厚重的如南極的冰川。我很想伸出手，把空氣捏成碎片，把它們塞進我的氣管，但我顫抖的手卻什麼也抓不住。我張開嘴巴，下令自己的肺吸進空氣，而那空氣如片片鋒利如刀劍的冰渣，從我的呼吸道紮進肺裏，於是我的肺仿佛在寒冷中崩裂、坍塌，然後，身體裏的某座水壩決堤，冰冷的洪水洶湧而出，在你身體的每個地方泛濫。
寒冷。
即使我穿上了背包裏所有能穿的衣服，都阻止不了那點尚存的暖氣迅速逃逸，我覺得我的身體真就要被凍裂了，我的意識開始有點模糊，有時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我困了，我想我們應該停下來睡一覺。
“打起精神來，振作點，我們沒走多遠，我們不能停下來。”黑暗中不斷傳來常龍縹緲而不真實的聲音，在我們這種狀態下，停下來就很有可能再也不能走了，而常龍需要我們變成晝伏夜出的貓，我們不能指望白天，夜色才是我們最忠實可靠的同盟，我們必須走。
“想些事情，”常龍的上下頜在寒冷中“咯咯”作響，他把他身上加穿的毒蛇的那件衣服給了書生，“想吧！美好的事情，快樂的事情。”
美好的事情，快樂的事情。
寒冷中，我放任自己疲勞的思緒翻飛。
美好的事情，快樂的事情：
北京，周末的夜晚，也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天空中飄著細密的絨毛般的雪花。燕子和我坐在醫學院門口的那個小小的咖啡廳臨街麵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雪花柔柔地粘在玻璃窗上，慢慢溶化成晶瑩的水滴，反射著街道上霓虹燈七彩的光。
燕子雙手摟著熱氣騰騰的咖啡杯，害冷似的縮著身子偎在咖啡桌的邊緣，在腦後梳起的高蹺的馬尾巴從肩上披下來散在胸前，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像個酣睡著的黑色毛皮的小動物。
除了起初的寒暄之外，當咖啡端上了的時候，我們突然間便默默無語了。耳邊飄著喬瓦尼淡淡的鋼琴曲，《Autumn rain》，燕子就一直那樣抱著咖啡縮著，拿一雙流動著夜色的眼睛緊緊瞪著我，那讓我有點無所適從。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是這樣沉默的，雖然我相對內向，在交流的場合裏更喜歡當個靜靜的聽眾，不過燕子足夠外向活潑，她似乎總有無限的新鮮而有趣的話題讓我們的相聚默契而和諧。況且，那之前，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並不多，燕子更多的時候會帶著她的女伴，而我的身分更像是她們相聚的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