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黃昏,魏東亭送西林瑾回家,及至到了納蘭府,魏東亭才很是詫異。
“你是納蘭家的姑娘?”
一句話說破了西林瑾的身份,她不由得小臉緋紅:
“你何時看出我是姑娘……被你笑了去了。”
“我一早就看出來了。東亭沒有敢取笑的意思,隻是覺得姑娘膽識過人,心思靈巧,非是一般可比的。隻覺得佩服姑娘。”
魏東亭微微躬身,誠懇的說道。
“雖然你這話未必真心,不過我也權且信了吧。”西林瑾淺笑盈盈。
“納蘭成德才識過人,風流卓絕,府上的姑娘也是不一般呢。”
魏東亭微微一笑。隻覺得這個姑娘實在是太厲害了。
“你認識我表哥?”
聽到魏東亭說納蘭成德,西林瑾問道。
魏東亭也恍悟,原來,這就是納蘭成德常常說起的青梅竹馬的表妹。
“是。我是禦前侍衛。成德是陛下的伴讀。我們,也算是常常見麵了……原來是西林覺羅家的小姐。失禮了……”
魏東亭鞠躬行禮。
“哦……早聽表哥說起了,他說你是陛下身邊最最勇武忠誠的侍衛了……哦,表哥回來了……”
正說著,一身青衫便服的納蘭成德與青須儒袍的顧貞觀老師從街上走來。
那一日,魏東亭被約進了納蘭府做客,見識了納蘭府邸的富貴豪奢,見識了納蘭家的儒士風流,見識了納蘭成德的滿屋書香一廳花,更見識了,那個顰顰婷婷,風姿超然的女子。別的女子的美,總是形容的出來的,或者是明眸善睞,或者是嫵媚嬌俏,唯是那個女子,時而靜如處子,時而動若脫兔,撫琴時宛若天仙,談笑時又風趣幽默。
那一日,魏東亭癡了,隻記得眼前的那個女子,美得如夢如幻。她的一顰一笑,她都看在眼裏,隻覺得無限的美好。
隻是,那一日之後,魏東亭便很少再敢直視那個女子。
若是奢望,也隻是一瞬奢望。
隻記得她淺笑的看著納蘭成德,記得她目光中的愛意,仰慕,溫順。
春風拂柳,在窗前落下暗影。吹簫的男子一襲青衫映在撫琴女子的眼中,目光流轉之間的微波,亦落在了旁邊人的眼中。
那一刻,魏東亭隻覺得醉在了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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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東亭隻覺得醉在了風裏。
朔風中,他有些迷茫。
初見她在秀女的隊伍中,他也曾莫名的心痛。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和納蘭成德。初次知道她和納蘭成德偷偷的傳訊,他驚恐,去提醒了成德,莫要害了西林瑾;可是,現在,西林瑾拿著明珠和珠盒拜托的是他。
魏東亭吸了口氣,不知所措。
“魏大哥不能幫忙嗎?”
西林瑾的聲音很弱很柔,帶著幾絲無奈,幾絲乞求,再也不是那日言笑晏晏,高談闊論的女子了。
九重宮闕,外人看來是富貴無比,榮華無限。可是,其中的幾個女子,又會有真的笑顏。太多的人消磨了青春,最後,還是沒有獲得一刻歡愉。
魏東亭看著消瘦的女子,明眸中明明籠著淡淡的哀愁,揮散不去。當年的光華,也消散了許多。
“謝謝魏大哥了。”
西林瑾微微躬身,帶著乞求的意思。如果他不應下,就真的不知道再要怎麼冒險,才能把信兒送出去了。
雖然,不忍利用這麼老實人,可是,現在才覺得走投無路。
“小魏子,你主子呢?”遠遠走來一個中年的宮女,在背後喊著魏東亭。
“蘇麻姑姑吉祥……”
走來的是蘇麻喇姑,她是孝莊皇太後還是皇妃時候的宮女,她一生未嫁,始終與孝莊皇太後為伴,深得太後的信任。是以,這宮中上下,都對她恭敬有佳。
“姑姑您吉祥……”魏東亭也連忙躬身行禮。他是康熙貼身侍衛,與蘇麻要熟悉些,說起話來,也自在很多:“這不萬歲爺讓我幫瑾小主撿了樣東西,我這兒正跟瑾小主說話呢。您這是去哪兒……”
“皇太後那裏煮了蓮子羹。差我給萬歲爺送些來呢。瑾小主這身子單薄,也要多多注意。”
蘇麻從來都是大度溫和的人,她未曾看低任何的奴婢,都是周全的,是以,很多人都受過蘇麻的恩惠,對她也是由衷的佩服。
“謝謝姑姑關照。西林瑾會在意的。”西林瑾微微低頭示意。
“姑姑差人來送就行了。哪能勞動姑姑親自跑一趟呢……姑姑也快走到了,要不然,我拎著跟姑姑過去吧。”
“成……”蘇麻把食盒子遞給了魏東亭。魏東亭連忙引著蘇麻走了。隻是,手裏的珠寶盒並沒有還給西林瑾。
想來,他終究是應下了吧。
在風裏,西林瑾雙臂抱緊了胸口,抵禦著朔朔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