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吩咐著,語氣淡淡。
“喳!”
小房子應聲而去。
“這麼大冷天兒,你們在這兒是幹什麼?”仍舊是若有若無的語氣,康熙問道。
“回陛下。奴婢是看春天來了,風起了,打算放紙鳶,怎奈,宮裏也找不到竹子來紮紙鳶,奴婢就央桂公公幫奴婢竹子來放紙鳶……”
西林瑾跪在地上,並不抬頭。
“買竹子紮紙鳶,你倒是很有想法?放紙鳶,你還能想到這玩法……”
康熙笑著說。
雖然是麵對一個淡笑的人,但是,西林瑾知道,如果此刻錯一句,錯一個字,都可能是殺身之禍,甚至,禍及他人。
“陛下。宋詩有雲,誰作輕鳶壯遠觀,似嫌鳥飛未多端。才乘一線憑飛去,便有愚兒仰麵看。未必碧霄因可到,偶能終日逐為安。扶搖不起滄溟遠,笑殺搏鵬似爾難。可知道,這放紙鳶是很多年來的習俗了。奴婢幼時也聽家中人提起,放了紙鳶,所有的厄運都會遠去,所以,奴婢也想買些竹子紮紙鳶……”
“哦。一個紙鳶還被你講出這麼多道道兒……”康熙聽得很有興致,轉頭問侍衛魏東亭:“東亭可聽說過?”
“奴才在家裏也聽人說起……前些日子,老家人也說要買竹子呢……”
魏東亭老老實實回答。魏東亭與康熙年齡相若,他的母親是康熙的乳母,他自幼就陪伴康熙讀書,及至幾歲大就開始跟著拳腳師傅學武藝,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康熙最信任的侍衛。據說,誅殺鼇拜,也是他立下奇功。魏東亭濃眉大眼,麵容和善,一看即知道是厚道之人。他時時刻刻都昂首挺胸保持著戒備的姿勢。
“哦。這樣啊……西林瑾也是要拿那顆珠子去換買紙鳶的珠子?”
平平淡淡的一句問,西林瑾忍不住的就是一顫。
“西林瑾的月俸都給了姐妹了。有在家的時候一個珠子,就想讓桂公公給抵了去……西林瑾來回過西華門,都見到桂公公,看桂公公也是老實人,家道貧寒,所以想,能幫就幫吧……”
不等康熙再問了,西林瑾把能招的先自己招了。也好落個老實人的印象。
“哦……東亭,你去撿了那珠子來,還給西林瑾吧。小桂子去從帳房上支銀子買竹子吧。多買些,風大的時候,可以給各宮娘娘放紙鳶。”
康熙說完話,拂袖而去、
“喳。”小桂子答應著,腿哆嗦了好久,才爬起來走了。
西林瑾自然知道,康熙讓魏東亭來撿珠子和盒子,自然是為了檢查裏麵的東西。魏東亭沉默著,彎腰撿起了珠子和盒子,卻連看都沒看,就交給了西林瑾:
“西林小主,請善自珍重。”
一句話,說的西林瑾感慨萬千。
“魏大哥……”
望著魏東亭轉身的挺拔的背影,一句遺忘在角落裏的稱呼也脫口而出。
魏東亭忍不住的回頭。
“怎麼了?”
“魏大哥不問我,這是什麼嗎?”
西林瑾低頭看著手裏的東西,又抬頭看了看魏東亭。
“不就一顆珠子嗎?我會回皇上的。”魏東亭淡淡的說,他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可是,目光中的憐惜,卻是掩飾不了的。他本就是熱血感性之人,何況,麵前是那個曾讓他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女子,此刻她盈盈欲泣,嬌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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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也是親近的可信之人,此刻卻是咫尺天涯。
那麼近,那麼遠。那麼熟悉,那麼陌生。
魏東亭就靜靜站著,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他素來不善言辭,也是個小心謹慎不嫌多的人,然而,若是就這樣轉身離去,他不忍也不能夠。
“是一顆珠子,可是,能不能請魏大哥把它交給要交給的人。”
顫抖著放好了珠子,西林瑾鬥膽一賭。
魏東亭目光中掠過一次驚詫,旋即,又恢複了平靜。本來,他就猜,大抵又是西林瑾在暗送字條,物品之類給納蘭成德,原沒有可以意外的,隻是,西林瑾居然能夠說出來,還委托自己。是相信自己,也是她的膽色過人了。
那個清雅別致,風姿綽約的人兒,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初見她時,女扮男裝的她正被一個訛人的小販所纏。一串普通的琉璃珠子落地,碎了一地的流光。小販偏生要她賠上二十兩銀子,西林瑾自然是不肯,說他訛詐。本來說了是瑪瑙的,怎麼就是一地琉璃……爭吵之後,小販動了手,弱小的西林瑾自然不是對手,偏巧遇上了魏東亭路過,救下了西林瑾。
那一次,魏東亭想去買件衣服,進了布莊。正巧再遇到了西林瑾,身材瘦小的她挑了一塊青色布料。看著魏東亭挑了暗灰的布料,西林瑾說他會穿著老氣也土氣,熱心的幫他挑了一塊天藍的布料,細心的幫他比劃著。
之後,魏東亭請他喝茶。西林瑾也泰然應下。西林瑾流雲般的身段,柔美纖弱,魏東亭是個明眼人,自然看出她是女流,隻覺得她是不一般的女子。心內暗自驚訝著,也不由得喜歡。西林瑾喜歡高談闊論,麵對著市井繁華,她隨意幾個詞就逗得魏東亭大笑。隻覺得和這個女孩子相處著,一刻一分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