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靠著桌子的支撐,無聲的流淚。陳禮昌自己推著輪椅到她麵前,他看著她淚眼婆娑不可自抑的模樣,心裏酸酸漲漲,幸慶之餘更為哀痛。
“德茗!”他伸手,小心的探向她的指尖。兩人分離一年多,再見時他又是這般模樣,哪怕自信如陳禮昌,此時也忐忑不安。以前有多自信,現今就有多自卑。
江德茗一手捂著自己的唇,一手被他小心翼翼的握著,那帶著顫意的溫度仿佛至於爐火上的水,隨著溫度的提高一點點的沸騰,陳禮昌隻是稍稍用力,江德茗就撲入了他的懷中,他咽下湧入喉中的血,將懷中的人緊緊的抱住。
江德茗的雙手虛虛的攏在了他的腰側,很想問:“怎麼會這樣?”
任何人都想象不到,一個天之驕子受到如此大的打擊會是何種心境。一蹶不振已經是最溫柔的說法,天塌了,才是江德茗最實在的感受。
陳禮昌擁著她,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頸邊,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無聲的頹廢著,發泄著,惶恐著,他卻又帶著點希翼,抱著江德茗就如揪著湖麵上最重要的一根浮木。
夜色已經很晚了,燃盡了的燭火猛地爆了個火花,湮滅了。
黑暗中的陳禮昌摸索著江德茗的臉,炙熱的雙♪唇貼上她的臉頰,逐漸移到她的唇瓣。他顫唞得更加厲害,近乎虔誠的吸取著她的溫柔,唇齒相疊中,他的話語輕如耳語:“現在的我,還可以娶你麼?”
江德茗一震,在月色中去端詳對方的神色。
陳禮昌將她的雙手壓在自己想膝蓋上,雖然是春日,可那雙腿在薄毯的掩蓋下依然顯出瘦弱的輪廓:“我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了。”他說,“這雙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站起來,我立下的軍功頂多為此我此生的榮華富貴,甚至於,連世子之位都可能保不住。”
江德茗握緊了拳頭,那雙手下,對方的膝蓋骨簡直硌得她心疼。
她低下頭,緩慢的道:“有太後替你做主,你的世子之位誰也奪不走,皇上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陳禮昌輕笑下:“你不懂!就算保得住世子之位,也隻是讓人更加嘲笑而已,還不如退下來,讓皇上太後愧疚,能夠得到的實惠更加多。區區一個無實權的世子之位,對我算得了什麼!”
一個殘疾的世子,哪怕以後順利的繼承了武陽候爵位,那一生的榮華也到頭了。陳家不止他一個兒子,庶子,旁門的嫡子都在虎視眈眈。可以說,陳禮昌就算在世子之位上,他一生的榮譽也僅止於此了。而家族其他的同輩卻不同,他們為文官或者做武官,隻要他們沒有大錯,遲早會在太後和陳家的提點下爬得越來越高,掌握越來越多的實權。到那時,空霸占了世子之位的陳禮昌就成了眾之所矢。無數家族中的實權人對他的冷嘲熱諷,旁人的兩麵三刀都會隨時隨地將他至於刀山火海之上,一個不甚就丟了性命。
在陳禮昌看來,與其如此,不如舍了世子之位,讓家族中有能力者居之。以退為進,太後、皇上和陳家反而都會對他愧疚,從而平安到老。
江德茗聽了他的解釋,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當即問:“你舍得?”
陳禮昌反問:“你舍得嗎?”
他說過要迎娶她做世子妃。現在,他腿斷了,世子之位再拱手讓人,他還有什麼資格求娶江德茗?任何一個官家女子也不會委屈自己嫁給一個殘廢!就算是皇帝為陳禮昌指婚,那被指婚的女子也定然是心不甘情不願,勉強成親了反而會成為怨偶,陳禮昌根本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皇帝的好意。這些,他都瞞著家人,故而,陳老夫人依然是以武陽候世子妃的標準來挑選兒媳婦,也怪不得她用權勢壓人,對江德茗輕視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