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可卿答應著。說著,就帶我入了她的臥室。一進去,滿屋的奇香就把我團團包圍了,我知道那是一種叫做引夢香的好東西,更有一種比香還香,比所有的香都更滋潤身心的好味道,我想那一定是可卿的氣息。與這滿屋香氣相烘托,做陪襯的,是房間裏那些很特別的擺設,它們都把我的眼神弄迷醉了:唐伯虎的楊貴妃醉酒圖,春情蕩漾,秦少遊的聯語,繾綣纏綿,那些我從閑書上看到過的諸多古代美女風流韻事相關的物品,令我眼前浮現出武則天當年那些淫逸傳說,趙飛燕的阿娜舞姿,楊玉環和安祿山的淫狎故事,我仿佛獲得了層層啟發,聽見了聲聲召喚,感受到了陣陣蠱惑。於是,我望著笑微微的可卿說,好,這地方好,我在這兒準能睡好。
那可卿點了點頭,嫣然一笑說,那你就在這兒,睡吧。
我回頭對站在一旁準備效勞的嬤嬤和丫環說,你們出去吧,我要睡覺了,不要伺候了。
可卿對她們笑著說,這裏有我呢,你們先到外麵守著吧,我伺候了寶叔叔就去跟你們說話。
她們點頭退下了,屋裏隻剩下可卿和我了。
我看著可卿,笑笑,可卿看看我,笑了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然而,可卿是知道的,她彎下腰去,為我伸展鋪蓋。我兩眼盯著她那柔和的腰枝,那靈動的雙手。她忙活完了,伸出纖指指了指床鋪:好啦,你去睡吧。
這時候我頭一懵,一把捉住了可卿的手,她的手像錦緞一般,那麼柔軟,那麼潤滑,我立刻舒服到了骨子裏,感覺著她無力地抽了下手,紅了顏麵叫了聲寶叔,我更緊地攥住她的手,聲音顫抖著:姐姐,好姐姐,我……
瞧你,可卿苦笑道,又這樣叫我了,別這樣叫我好麼?
不,我就要這樣叫你,我就想這樣叫你!我望著可卿,孩子一樣執拗道,我就願意讓你做我姐姐。
這怎麼能行呢?她輕輕搖了搖頭。
要不,這樣吧,我似乎是思慮了一下,後退了一步說,私下裏,我叫你姐姐,在人前,我不這樣,好麼?可卿答應我……
可卿歎了口氣,笑了笑,她不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趁熱又前進了一步說,姐姐,現在你就叫我一聲弟弟吧,叫我寶玉也行。叫呀,叫我呀!我拉了拉她的衣袖。
可卿遲疑了片刻,蠕動著嘴唇,歎息了一聲說,寶叔叔,寶,寶玉……你睡吧。
聽姐姐的話,我乖乖地上了她的床,倚靠在床頭上,拉了一把站在那兒的可卿:姐姐,坐我身邊,咱倆說會兒知心話吧。
可卿斜著身子坐下來,像是對著虛空說,睡吧,你……
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我想知道。我也給你講講我的故事,也想讓你知道……我微閉著眼睛說。
可卿哦了一聲,柔聲說道,以後吧,你該睡了。她起了身,想離開了,我感覺著。
不。我趕緊拉住她的手說,這會兒我一點也不瞌睡了,你得看著我,哄著我,我才能睡著。其實,我更想說,姐姐你陪我在床上歪會兒吧,這樣我才能睡得著。
可卿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臉,搖了搖頭,笑著說,寶玉你,你真像個孩子……
我想說,我真不是個孩子了,我想我也真的不是個好孩子。但這些話還沒有等我說出口來,頭就暈得一塌糊塗了,像是經過長途跋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那樣,像是回到了溫暖的家一樣,困勁兒上來了,懶洋洋的,軟綿綿的,輕飄飄的,晃晃悠悠的,不知她哄我了沒有,抱我了也無,我竟雙目一閉,深一腳淺一腳跌入了溫柔的夢鄉裏。
就在可卿那個奇香滿屋的臥房裏,躺在她那張柔軟而溫馨的床上,我做了一場奇異美妙的好夢……
衣袂飄飄的可卿引領著我,飛升到一片長滿了奇花異草,人跡罕至的福地洞天,遇到了一位舞動著霓裳的絕色女子,她在唱歌兒,我走上前去給她施了個禮,問她姓甚名誰,此處是什麼地方。這女子告訴我,此乃太虛幻境,她是專門掌管世間癡男怨女風月情債的警幻仙子。哦,太虛幻境啊,仙子啊!仙子問我是否願意跟她遊覽一番此地的風景,我想這裏一定很有趣,很好玩的,便點了點頭。待我回首招呼那引領我的可卿一同去遊覽時,卻不見了她的蹤影。我喊了幾聲,也無響應。我可不能把可卿丟了啊,要抽身尋找可卿去,可那仙女卻扯住我衣袖,攜我飄飛了。
那仙子指引著我,來到一座巨大而陰森的宮殿前,門額上橫書著孽海情天幾個大字,門兩旁掛著一副對仗工整,而寓意悠遠的對聯,我站在那裏端詳著,揣度著,想讓仙女給我解說一下。那仙女卻笑而不語,又領著我走進了二層門裏,數處配殿就展現在我眼前了,同樣是門額上懸大字,門兩旁掛對聯。這些配殿的名字都很古怪,像什麼癡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哭司,春感司,秋悲司,等等,不知其中都有些什麼名堂。我想知道,就央求仙女姐姐帶我進去看看。仙子搖了搖頭說,裏麵貯藏的都是跟下界女子相關的冊子,此乃天機,你作為一個凡胎俗子,哪能隨便亂看?你隻需知道有這些個機關也就夠了。她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是想去看一看,於是便軟纏硬磨央求道,好歹讓我開開眼吧,哪怕看一處也行。仙姑畢竟是好心腸的,見我這個旅客如此渴望遊覽,她這個導遊便發了慈悲,讓我看了其中的一處:薄命司。
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也不甚了了,但我卻是一看就哭了。那薄命司內有許多上麵貼著封條,滿是冊薄的大櫃櫥,我專揀那些貼有我家鄉名稱的冊子翻看,比如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什麼的,一頁又一頁,皆是詩配畫的。那些圖畫,全都是稀奇古怪的,很嚇人,那些詩句,很有些莫明其妙,多是不祥之語。無論是詩還是畫,看上去全都似有所指,但又讓你迷茫,讓你難受。本來我想向仙女求教一下其中的堂奧,料到她是不會給我泄露天機的。於是,我就抱著一嘟嚕悶葫蘆,兩眼濕漉漉的,心裏陰沉沉的,低著頭走開了。
出門的時候,我還自言自語著,這兒不好看,也不好玩兒。
見我有些沮喪的樣子,那警幻仙姑似乎是想安慰或補償我一下說,即如此,我便帶你到另一妙處去飲美酒,品好茶,聽仙樂吧。
好啊!我欣然跟隨仙姑前行。轉眼間,一座更眩目的瓊樓玉宇就在麵前了。隻聽那警幻仙姑一聲呼喚,一群花仙子舞著蹁躚出來迎接我們,仙姑介紹我和各位仙女相識之後,一同步入那彌漫著幽香的廳堂,一杯杯瓊漿玉液早擺在案上,就等我入席了。
那警幻仙姑端起杯中酒說,這是用百花蕊,萬木汁,加上麟髓醅,鳳乳曲釀造而成的,名叫萬豔同杯,可謂是天上人間最美的好酒了,你嚐嚐吧。我先抿了一口,接著痛飲了一杯,果然味道十分奇妙,便想一杯接一杯地暢飲下去,幹脆來它個一醉方休算了。那警幻仙姑微笑著製止了我,她要我一邊慢慢地品酒,一邊欣賞她們新編的《紅樓夢曲》。嗯,我點了點頭。喝著美酒,聽著樂曲,不是一種難得的享受麼?
似乎她們早就安排好了的。說話間,為我個人進行的專場演唱會就開始了。一群仙女敲著檀板,彈著銀箏,邊舞邊唱起了引子: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隻為風情月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寞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嗯,有點意思哦。我一口口地飲著酒,瞅著歌詞兒,慢慢地欣賞下去吧。
接下來是正曲十二支,它們依次是:終身誤,枉凝眉,恨無常,
分骨肉,樂中悲,世難容,喜冤家,虛花悟,聰明累,留餘慶,晚韶華,好事終,飛鳥各投林……
聽著聽著,我就凝了眉,愁了容,傷了懷,越聽越不舒服,越聽越不是個滋味,聽到未了,我竟流了淚。詞兒好,曲子動聽,美則美矣,但那警幻姑我問我要不要再聽一遍時,我搖了搖頭。一開場我就感覺到了,這部所謂的《紅樓夢曲》十二支,跟我剛才看過的那些個冊薄上的詩配畫,有一種異曲同工的意味,感覺怪怪的,如霧裏看花,讓你不明就裏,似懂非懂,猜來猜去,又讓你如聞喪鍾,如聽噩耗,由不得你心裏不難受。恕我實話實說,我並不喜歡這支《紅樓夢曲》,就像我不喜歡那些冊薄子上的詩配畫一樣。說到這裏,我想再順便多講幾句。多年以後的今日,當我清醒地追憶夢中的見聞時,我依然不喜歡這些詩謎,詞謎,讖語或隱語之類的文字和章節。我當然承認甚至讚賞,曹雪芹先生才高八鬥,且用心良苦,我也認同世上的確存在著某些宿命性的東西,但在一部很偉大的小說裏,用某些詩(詞)來預言這個和那個,人物的故事,生死和命運,全都事先由某些詩詞,或讖語和隱語確定下來,並且按圖索驥,依樣畫葫蘆式地行進下去,我則深不為然,也不以為好,盡管許多後來人可能會對這些津津樂道,甚至費盡心機地去穿鑿附會什麼的。恕我不恭不敬,恕我無知無畏吧。或許這是我的偏見或陋見,但我就是這麼看的。
那警幻仙姑看我對她們精心製作的樂曲還是既無覺悟,也無興趣,又見我醉眼朦朧,睡意深深,就搖著頭長歎了一口氣說,孺子不可教也!你對這也無興趣,那也無興趣,可見你隻是個情種,是個好色之徒。那我就隻好把你放逐到風月情場去遊曆了。我有一個小名兼美,字可卿的妹妹,許配給你,趁此良辰美景,你與她共度洞房花燭之歡去吧。說著,仙姑向我耳語秘授了雲雨合歡之妙事,然後一把將我推入紅羅帳內,她就飄然而去了。
臥在紅羅帳內的仙女朝我嫵媚一笑,我驚喜得直想喊叫。那仙姑,不是說要許配給我的乃小名兼美,字可卿的妹妹麼?怎麼眼前這仙女那嫋娜風流的神態酷似黛玉妹妹,那嫵媚豔麗的樣子,又活脫脫一個寶釵姐姐?我很有些疑惑地望著她,這個可卿,是那個可卿麼?是你麼,可卿?那仙女微笑著點了點頭。哦,可卿,我終於找到了你!此前我在翻看那些冊薄,在聆聽那首漫長的樂曲時,心裏頭還一直在想著領我而來的可卿呢,一直想回頭去尋找她,隻是被那警仙姑牢牢地掌控著,我身不由已罷了。原來,可卿她一直在這裏等著我呢。真好啊!現在,既然她已許配給我了,而我又是那麼入肉刻骨地喜歡她,就不必再顧慮許多了。於是,我便聽從了仙女和自己內心的召喚,一頭紮進了她的懷抱。
那仙女可卿先是半推半就著,接下來便耐心而巧妙地指點著我,溫柔地配合著我,她如妖一樣嫵媚,至少有一萬種風情,我感覺自己渴得很,餓得很,於是就拚命地吞和飲,當然也很柔情,很溫存,就那麼和她纏繞著,纏綿著,十分深入地說著話,用嘴巴,用舌頭,用身體的各個部位。啊,我覺得實在是不可遏止了,似有一汪滔滔洪水,奔瀉而出了,又仿佛似一泓涓涓細水,潺潺流淌著。哦,我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一切都被淹沒了。此其時,我禁不住聲聲呐喊著,呼喚著,呻吟著,可卿,可卿,可卿……
寶玉,寶玉!你怎麼了?我聽見了可卿的呼喚,感覺她在推動我。我睜開那迷醉的雙目,怔怔地看著可卿,不知她是一直在陪著我,還是聽到我的喊叫聲跑來看我了。恍恍惚惚的,我弄不清剛才那一切是發生在夢裏,還是在夢一樣美妙的真實中進行的。
寶玉,你剛才為何叫我,沒事兒吧?是做惡夢了麼?她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臉頰。
嗯,我是做夢了,但決不是什麼惡夢,而是一場好得不得再好的美夢,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夢見你領著我上天堂了,一個仙姑把你許配了我,我還和你,那樣了……
寶,寶玉,你別瞎說。她那俏麗的臉羞紅了,顯得更俏麗,更嬌媚了,盡管我並沒有把那件妙事兒說透,但她似乎全明白了。
我拉住可卿的手,央求道,姐姐,我的這個夢,告訴了你,姐姐你可不要給別人說呀。好麼?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我的可卿姐姐搖了搖頭,笑了笑,很神秘的樣子,我知道她已經答應了,她答應了保守我倆的這個小秘密。
我賈寶玉,和秦可卿,究竟有過雲雨之事麼?這一點,曹雪芹並沒有很明白地寫出來,或許是他寫下來了,但又刪掉了也未可知。由於雪芹先生的語焉不詳,或雲遮霧罩的,以至於有些事情就成了謎,弄得人少不了要猜來猜去的。我想,既然曹雪芹先生沒有寫明白,那麼我也不就必說得那麼明白了吧。
不,現在我倒是可以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秦可卿,她既是我的情人——夢中的,也是我的性愛啟蒙導師。就是在她那裏,在那場有她作伴的美夢之中,我這個少年男子習得了人性的第一堂重要課程,是她教給了我男女是怎樣雲雨交歡的,是她讓我知道了男女之間的奧秘的。不管別人如何詬病她,說她是情欲的化身,說她是淫亂的淵藪,說她是個毀了自己,毀了別人,毀了家的壞女人,雲雲,我才不介意這些呢。在我賈寶玉的心目中,可卿是個美得難以形容的女人,一個如夢似幻的好女人,我甚至可以毫不猶豫把她列入那種好女兒的行列。何必諱言呢?我尊敬她,感謝她,喜歡她,愛戀她,直到多年以後的今日,我依然深深地懷念著她……
可卿的確是很可人意的。我似乎是隨口說到的那句話,她也當了真。那天,她派人請我,說是她弟弟秦鍾來了,要我去寧府見一見他。好啊!我懷著雙重的喜悅去了寧府。一則我又能夠看到可卿了,二則也可以與秦鍾相識一下。說實話,見可卿是排在我心中第一位的,其次我也想去看看她弟弟什麼模樣。
沒想到,一見秦鍾的麵,我就傻了眼,就動了心思。
可卿的弟弟果然是個英俊少年,恰好配得上做可卿的弟弟,盡管我知道他們並不是一奶同胞。他生得那麼俊秀,且一臉羞怯的樣子,頗有女兒之態,我一見就喜歡上他了,便對他有了情和意,恨不得立刻與他結拜為兄弟。想他生於寒儒微官之家,竟出落得如此飄逸出眾,弄得我這侯門公子倒很有些自慚形穢了。更讓我羨慕的,他有一位那麼美麗的姐姐,我要是他該有多好啊。甚至,我很想成為他——成為可卿的弟弟,哪怕不是一奶同胞。要是那樣的話,我便能夠整天不離她的左右,跟隨著她,陪伴著她,鬧她,纏她,時常給她耍些小無賴,想拉她的手就拉她手,想偎她就能偎她,讓她哄我,親我,愛我,疼我,我天天叫她姐姐,要她一見我就叫弟弟,就叫我寶玉。而不像現在這樣,在人前,她隻能叫我寶叔叔,而我不能叫她姐姐,不能叫她可卿,隻好什麼也不叫她,她和我總是像隔著一堵牆似的。唉,我不是秦鍾,不能成為她的弟弟,我沒有這個福氣呀。那就退一步吧,我可以成為她弟弟的朋友。我想,這個我是能夠做到的,至少我要這麼去做。很快的,我就知道了,可卿的弟弟秦鍾也很傾慕我,他也很想成為我,很想成為我的夥伴。實話說,我和可卿的弟弟秦鍾,是相互傾慕的,很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於是,我和他就成了好夥伴,好朋友。
事情就是這樣的,是我想把事情弄成了這樣的:
在鳳姐當時也在場的可卿家裏,我和她的弟弟秦鍾相見之後,隻是相互寒暄了幾句,由於我和他性情很相近,不一會兒就有那種親密之感了。言談裏,我有意問起他的上學讀書一事。他說由於業師病故,眼下就隻是獨個兒在家自習而已。於是,我先是看了看可卿,又看了看鳳姐,隨即便說出了一個讓秦鍾很感興趣的好主意:那你就來我們的家塾念書吧,我們一起學習,相互切磋,共同進步,不是很好的事情麼?
好啊!秦鍾雀躍道,那當然好了,家父也曾有過這種意思的,隻是怕給你們添麻煩……
這什麼麻煩的?我大包大攬說,一點也不麻煩,這事咱就這麼說定了。
可卿看了看我,又看了鳳姐說,這樣,行麼?
這有什麼不行的呢?榮府當家人鳳姐笑道,我看行!隻是,改日要給老祖宗說一聲的。
可卿似乎有些感激地看著我說,那以後,就請寶叔叔多多關照我弟弟些吧。他脾性有些古怪,求你得多擔待他才是呀。
沒事兒的。我拉住可卿的弟弟秦鍾的手,笑道,我們會相互關照的。你說是不是?秦鍾一臉歡喜地點了點頭。
鳳姐剛才說此事要改日跟老祖宗說一聲,可我已經等不及了,急於把這碗很好的生米趕緊做成更好的熟飯,於是,跟他姐可卿和我鳳姐說了聲,便拉著秦鍾的手,跑去拜見我祖母了。
老祖宗原本就很喜歡可卿的,十分疼愛我的祖母見我如此喜歡可卿的弟弟秦鍾,此事沒有商量就定下來了。能為可卿辦了一件事情,為可卿的弟弟辦了這麼一樁好事,別提我心裏多高興了,我甚至有那麼一種小小的成就感,也多少有點得意。
此後,我和可卿的弟弟秦鍾就手拉手同去學堂,時常廝守在一起了。其實,我們一起並不是為了好好讀書。即使當時我問起他的讀書,也並非真關心他讀不讀書,讀的是什麼書,而是想和他聚在一起罷了。後來我知道,秦鍾也跟我一樣,不怎麼喜歡讀書,尤其不喜歡讀那些《四書》、《五經》之類的破書。我們不過是喜歡一起熱熱鬧鬧,一起風流倜儻罷了。反正我和可卿的弟弟秦鍾成了好夥伴,成了好朋友。在這種情形之下,我自然是要打破出身和輩份界限的,再也不讓他叫我叔叔,而要他和我兄弟相稱,或直呼名字也行。開始的時候,秦鍾並不敢答應,但他看我那麼誠懇,又那麼堅定,就默認下來了,我想他也樂得這樣。於是,我叫他的表字——鯨卿,或兄弟,他便叫我寶玉。瞧!這樣多好啊!我和他成了兄弟,真的感覺很有趣。這樣以來,我們就可以共同擁有一個美麗的好姐姐了,至少我心裏頭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