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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詡白立在房中,屋外澄淨的光將他周身籠了淺淺的金邊似的,愀然望著近在咫尺的人,幾乎要落下淚來。

卻聽愀然道,“顧公子,婆婆要給你診病。”

☆、第四十六章 共華發

這一句,好似叫房中無故起了風,將周身沉沉若霧靄的藥香衝淡,隻餘了一味清冽。若溺水已久的人逢到一株浮木,流水中望見遠處群山峰巒。

一盞人世生氣端在麵前,引誘著人舉杯痛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顧詡白怔了怔,溫然一笑,“有勞夫人費心,人之一生,生死有命,累及無辜的事,在下不願。”

鬆夫人道,“以人相易的事,顧公子大可寬心,為你醫病是然丫頭求的情,我今日破此一例,總不能叫然丫頭怪我無情。”

“愀然。”顧詡白看她。

愀然神色如常,道,“顧公子,生死雖由命,但有的人,總不願你有事。”

顧詡白心下微涼,聽聞門外細細的話語若有似無,終是道,“在下欠姑娘的人情,他日必當相報。”

愀然怔了怔,道,“朋友之誼何來欠情一說,你若這般說,倒是生分了。”

顧詡白望著她,誠誠道,“愀然,多謝你。”

愀然眼中一澀,卻是道,“言重了。”

鬆夫人歎了一歎。

落落入座,顧詡白稍稍挽起衣袖,手腕枕在桌上,鬆夫人垂老的手指虛虛切腕。

流光擦肩而過,縱然是強自壓抑,但緊抿的唇卻還是將顧詡白此時的心緒泄露。他望著鬆夫人逐漸簇擁起的眉頭,皺紋垂在眼角。

“婆婆,如何?”愀然忍不住道。

鬆夫人抬手掩住她的疑惑。

愀然自知失言,臉頰微紅,恭謙立在鬆夫人身旁,麵上關意切切。

“顧公子的病,自生來便有的罷。”

顧詡白道,“是。”

“可是有人曾言,公子活不過廿歲。”

顧詡白自知在鬆夫人麵前一切無可避遁,坦誠道,“夫人所言不差,而今在下不過是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愀然望著麵前言笑晏晏的男子,隻知心痛如絞。人大多避忌生死,若非今日聽他親口說出,她不曾想過,他身如槁木。

平素端莊溫婉的姿容全然不顧,愀然惶然無措,淒婉道,“婆婆,你要醫好顧公子。”

“然丫頭,後院晾曬的桔梗,你去收回來。”鬆夫人道,見她麵露不舍,佯怒道,“不聽婆婆的話麼。”

愀然臨去前寂寂望了顧詡白一眼。

待跫音漸遠,鬆夫人肅然道,“然丫頭的心思,顧公子你理應是知道的。”

鬆夫人又道,“我救你,一半是為了然丫頭,一半是還一位故人的人情。但縱使如此,你的性命亦不能比之常人,你可是明白。”

顧詡白滿心苦澀,淡淡道,“夫人所說的故人不知是哪位前輩?”

“你的生身之人。”

刹那猶如一柄利箭,當胸而過。

顧詡白陡然起身,俯首行了大禮。

鬆夫人道,“你莫要怪我狠心,但那丫頭是死是活,全看那人的造化了。”

話已至此,顧詡白知一切毫無轉圜的餘地。

若生牽掛,便貪怕生死。因心生妄念,麵前惑惑光亮,教他無法推拒。他自幼飲盡悲苦,憑吊奄奄生脈,今時終能將生之妄念延續,找不出拒絕的緣由。

但是他虧欠他人良多,而這些,有些可償,有些卻是終究無法應答。

他到底還是個自私的人罷,若此時心境說與別枝知道,她還會覺得她的先生無所不能,懷若虛穀麼。

鬆夫人不知何時離開的,房中爐火正盛,他佇立良久,舉步往門外走去。

涼風掃過台階,細碎的塵埃枯草枝莖被攜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