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國偉眼睜睜看著陸仲任突然被警察帶走,一時腦子裏一片混亂。老陸究竟有什麼事?來到C市的這幾天,他們除了睡覺時分開,幾乎形影不離,他絕對不可能犯什麼事的。一定是王根寶在搞什麼鬼。餘國偉呆呆地在大廳裏站了好一會,然後他想到了方國良,趕忙給他打了個電話,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對方國良說了。

“肯定是王根寶!”方國良的第一反應和餘國偉的猜測一模一樣,他對餘國偉說,“沒想到這家夥動作那麼快。餘先生你先別急,明天一早我會托人了解情況,我會弄清楚他們以什麼理由抓捕陸先生的。你明天等我消息。”

餘國偉想也隻能這樣了。他打算先不回上海,他必須繼續留在C市了,不能扔下陸仲任不管。一個人悻悻地回到房間後,餘國偉倒了一杯水一下子喝完,然後給在上海等他的賀晶晶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有點事,可能要在C市多留幾天,讓晶晶先回溫哥華。打完電話,餘國偉站在窗前怔怔地看著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外麵下起了雨,馬路兩旁的街燈發出的光亮在黑夜中被雨水打得恍恍惚惚,漂浮不定。一輛輛汽車的尾燈緩緩移動著,像鬼火似的在雨夜中遊蕩著。餘國偉想,方國良講得沒錯,不能小看王根寶在C市的能量,更不能輕視此人的手段,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呢。

第二天下午方國良來到了賓館,一見到餘國偉他就急切地說:“餘總,事情有點麻煩。我已經通過關係了解到了,公安方麵說拘捕陸先生是有人指控他強奸了未成年少女。”

餘國偉聞言大驚失色,這怎麼可能呢?陸仲任是專程從溫哥華來的,這期間他們一直在一塊,根本不可能。“不會的,絕對沒有這種事,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餘國偉不停地搖著頭。

“我也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太離譜了。”方國良也覺得不可思議。

突然,餘國偉想起一件事來,他脫口大叫:“這個王根寶,真是太有心計啦!”

現在還剩下一個疑點,王茹茹體內發現的精液是怎麼回事呢?忽然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他左右看看陳秋和姚玉慧,然後又轉向王茹茹說:“茹茹,我還有一個問題很重要,你必須如實告訴我。”

汪浩被警察帶回警局後不久,陳秋就接到了警察局的通知。慌亂之下,陳秋拉著彼得一起去了警局。他們找到了負責此案的女警官安吉麗娜。彼得用英語和安吉麗娜做了詳細的溝通,按照女警的說法,在案子還沒有弄清之前,汪浩必須留在警局。

陳秋被允許去見兒子,汪浩一見到母親就忍不住哭了。這幾天由於擔驚受怕,他明顯消瘦了一大截,兩隻眼睛變得大大的,頭發又長又亂,臉色蒼白。他對陳秋說:“媽媽,我沒有做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抓我?是不是茹茹出什麼事了?”

陳秋看著兒子說不出的心疼,眼淚也噗噗地往下掉,她說:“是的,茹茹出事了。”

“她出什麼事了?她死了嗎?”汪浩緊張得聲音直發抖。

陳秋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可是她被壞人欺負了。”

“那警察為什麼要抓我?”

“他們懷疑你和欺負茹茹的那幾個人是一夥的。”

“不是的,那天晚上我什麼也沒幹。”汪浩欲言又止。

“你別怕,隻要你沒做什麼壞事,等把事情弄清楚了警察就會放你回家的。”陳秋安慰著兒子,其實心裏比誰都焦慮。

從警局出來,陳秋和彼得決定去找範美華商量一下,是否能叫桂文濤做汪浩的律師。因為專業律師能更好應付這種突發的刑事案子。兩人來到範美華家裏時,範美華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來了,她說已經給桂律師去過電話,他答應一會兒就趕過來。

陳秋坐在那裏想著兒子現在的情形,既心痛又自責。要是她生日那天不那麼衝動,拉著彼得去臥室,那麼這之後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浩浩不會離家出走,更不會和那些壞人聚在一起,王茹茹也就不會出事。這世界上的事都是有一連串的因果關係的,而今天這個嚴重的後果,一節一節往上推,初始的原因就在她的身上。是她害了兒子。這麼一想,她的淚水就止不住流下來。範美華趕緊安慰她,叫她不要太擔心。

“美華,這一切都得怪我。”陳秋用紙擦著眼淚說,“要不是我,浩浩現在就不會有事。”

範美華知道陳秋指的什麼,她看了一眼坐在她們對麵的彼得,彼得也是一臉自責,他一直覺得對不住陳秋,現在聽陳秋這麼一說,心裏的不安頃刻加重了許多。他把頭垂得很低,雙手捧住腦袋,不知如何是好。範美華說:“這又何必,誰還沒有個疏忽的時候?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追究誰是誰非了,眼前要緊的是把事情弄清楚,讓浩浩早點出來。”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桂文濤到了。範美華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講給他聽。桂文濤聽完之後問:“那幾個嫌疑犯抓到了嗎?”

“還沒有,正在抓捕中。”彼得把先前和女警安吉麗娜交談時得知的情況告訴桂文濤,“正因為他們還逍遙法外,所以警局必須把浩浩留在警局。”

桂文濤想了一會說:“其實這事情並不難解決,警察現在懷疑汪浩參與了輪奸案,那麼隻要有作案當時汪浩不在現場的證明就行了。”

“浩浩說他什麼也沒做。”陳秋插了一句。

“他本人說的話是不算數的。如果犯罪嫌疑人被捉拿歸案,他們承認汪浩不在現場,就一點事都沒有了。那麼,受害人認為汪浩參與了嗎?”桂文濤問。

“沒有,受害人並沒有指控汪浩參與了輪奸。”彼得說。

“那還有什麼問題?既然被害人在受害時的神誌是清楚的,她就可以一一指證侵犯她的人,她沒指控汪浩,就說明他不是共犯。”桂文濤說。

“可是,問題複雜在警察驗出了被害人體內有四個人的精液,他們認為被害人不指控浩浩是因為她想保護他,所以故意隱瞞真相。”彼得解釋說。

“這個情況就複雜了。如果以汪浩和王茹茹是戀人的情況來看,警察的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關鍵是當時他們都吸了毒,全都失控了,還很容易產生幻覺,所說所做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失真的。”桂文濤邊思考邊說。

“你的意思是浩浩也可能參加了?”陳秋急忙問。

“現在不能輕下結論。據我所知,吸食冰毒之後人會產生強烈的性需求,有些人甚至可以整夜做愛不止,人會完全控製不住自己。這種情況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桂文濤說。

被桂文濤這麼一說,其他人都不知所措了。

桂文濤道:“你們也不用急,我們現在都隻是在猜測,我必須要找被害人和汪浩當麵談談,才能掌握第一手資料。”

範美華一直在旁邊聽著他們聊,這時說道:“文濤,今天請你來就是要你幫這個忙的。隻有你能把事情弄清楚,把浩浩弄出來。”

“現在我們首先需要弄清楚的是,王茹茹被輪奸的時候汪浩是不是也在場。”桂文濤對彼得說,“還有就是在被害者的體內找到了四個人的精液,這個情況隻能說明是有四個人和她發生過關係,那麼這四個人中會不會不包括汪浩而是另有其人?除非精液化驗報告證明其中有汪浩的精子。”

“對啊,對啊。”剛才陷入頹喪的幾個人即刻又看到了希望。那天晚上不是還有另外好幾個男青年一起在野營的嗎?會不會當王茹茹一個人昏昏沉沉跑進樹林後,又被另外一個人奸汙了呢?甚至就在那幾個人輪奸茹茹時又有一個人插進來呢?

可是第二天,桂文濤從警察局得到的消息使彼得和陳秋大為失望,精液化驗的結果出來後的結論是,王茹茹的體內確實有汪浩的精子存在,這對汪浩非常不利。即便他是王茹茹的戀人,但如果在其他人對王茹茹實施輪奸時,他在場並且也和受害人發生了性關係,那就是共同犯罪。

桂文濤決定直接找當事人了解情況。第二天,他先在陳秋的陪同下見了王茹茹。

姚玉慧因為湯姆失蹤和女兒出事的雙重打擊,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變得很呆滯消沉。多虧這幾天範美華來看過她幾回,不斷勸慰她,才使她慢慢想開來。她並沒有把女兒出事的情況告訴丈夫,她怕到時候丈夫會對她暴跳如雷。大女兒是王根寶最寶貝的,如果知道她出了這麼大的醜事那還了得?茹茹也求姚玉慧千萬別把這事告訴父親,母女倆達成了默契。當她們聽到浩浩被警察抓去的消息後非常驚詫。王茹茹立刻就對桂文濤說:“浩浩沒有欺負我,當時他根本不在。”

“你能確定嗎?”桂文濤留意這王茹茹說話時的表情,“這件事對汪浩很重要,如果他參與了輪奸,這將是犯了重罪。”

“我當然確定,他們欺負我的時候我完全是清醒的,正因為浩浩不在,他們才欺負了我。”茹茹說著眼淚湧了出來。

“那浩浩當時在哪裏?”

“他被風兒拉出去了,兩個人進林子裏去了。”茹茹啜泣著。

桂文濤和陳秋互看了一眼,桂文濤問:“風兒是誰?”

“是我以前的同學,她的男朋友就是那個欺負我的彪哥。”

“你知道這個風兒的聯係方式嗎?她現在在哪裏?”桂文濤問。

“她住在哪裏我不知道,我們平時都是在另一個同學家碰麵的,不過我有她的手機號。”茹茹說著,把風兒的手機號告訴桂文濤。桂文濤馬上撥了過去,對方顯示的是已關機。桂文濤放下手機,想了一下,如果王茹茹所說都是事實,那麼汪浩就不可能參與輪奸,隻要那個風兒肯出來為汪浩作證,汪浩就是案發當時不在場,那就沒他的事了。現在還剩下一個疑點,王茹茹體內發現的精液是怎麼回事呢?忽然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他左右看看陳秋和姚玉慧,然後又轉向王茹茹說:“茹茹,我還有一個問題很重要,你必須如實告訴我。”

“是什麼?”王茹茹膽戰心驚地看著桂文濤。

“你在去Camping 的那一天,有沒有和浩浩親熱過?”

王茹茹沒有馬上答複,她猶豫著瞧瞧母親又瞧瞧陳秋,畢竟是個女孩子,對一個不熟悉的男人說這種事還是說不出口。陳秋見狀就說:“你不用有顧慮,桂律師是為了幫助浩浩。”

“說吧,有什麼難為情的呢。”姚玉慧也鼓勵她。

王茹茹慢慢點點頭說:“那天早上,我們出發之前,在珊珊家裏我們有過。”

桂文濤長舒一口氣說:“這就清楚了,我早就該往這上麵去想了。”他說著,舉手拍了拍自己的前額。

“是怎麼回事?”陳秋還沒反應過來。

“茹茹,謝謝你,你在家好好養身體,那幾個壞人一定會被抓起來受到懲罰的。”桂文濤站起身來,握了握王茹茹的手,然後對陳秋道:“走,我們現在就去警察局。”

薛明看著陸仲任在聲明上簽了字,他把“聲明書”取過來放進公文包,對陸仲任說:“陸老板,你今天再熬一熬,明天你一定會被無罪釋放的。”

陸仲任在賓館被警察帶走時,他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就這麼莫名其妙被塞進了警車,帶到了公安局。到了那裏之後,警察把他關進一間拘留室,無論他怎麼問,都沒有人答理他,警察唯一回答他的隻有一句:放老實點。

陸仲任就這麼戴著手銬在拘留室裏關了一夜,期間沒有任何人來看他或問他什麼。直到第二天的上午,才有兩名警察把他從空無一物的拘留室裏帶出來,到了一間辦公室。昨天去賓館抓他的中年警察坐在一張辦公桌的後麵,旁邊有一個年輕的警察坐著,麵前有一本很大的簿子,好像要做什麼筆錄。陸仲任這才明白,他們是要審問自己。

中年警察指指辦公桌對麵的一把椅子,示意陸仲任坐下,然後用嚴厲的口氣問了陸仲任的姓名、年齡、籍貫、職業等等程序化的問題,邊上的警察就在不停地記錄。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抓我?”陸仲任怎麼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法。這幾年間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溫哥華坐移民監,偶爾回國一次,也沒做過什麼大的生意,絕對沒有做過觸犯法律的事。再仔細想想,自己也沒和什麼人鬧過糾紛,沒有結什麼仇,是誰會來陷害他呢?況且他這次來C市沒幾個人知道,即便是以前生意場上有什麼宿敵,也不可能一路追殺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吧?

“你沒有犯事,我們會無緣無故抓你嗎?”中年警察厲聲道。

“我究竟犯什麼事了?”陸仲任感到很氣憤,不由叫了起來。

“你喊什麼喊?”中年警察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我問你,你這是第幾次來我們C市?”

“第二次,怎麼了?”

“上次是什麼時候來的?來幹什麼?”

“是三月份來的,是來談生意的。”陸仲任看著警察回答道,他想,我又沒做什麼壞事,我也不怕你們,百分之百是你們抓錯人了,到時非讓你們賠禮道歉不可。

“除了談生意,你有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中年警察絲毫不放鬆。

“笑話,我做壞事?我能做什麼壞事?”陸仲任覺得警察很可笑。

中年警察和旁邊的警察相互看了看,然後用譏諷的口吻說:“嗬嗬,你倒挺健忘的啊,非要我來點你對不對?”

“我沒做過壞事,怎麼記得住什麼?”陸仲任以前聽說過警察很會來這一套,他們明明沒有掌握什麼證據,卻連嚇帶哄叫對象自己說,許多真做過壞事的人一步一步就進入了圈套,熬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盤問就一點點交代出來。可這次他們找錯人了,他陸仲任光明正大,不怕誘供。

“那好吧,”中年警察冷冷地說,“既然你不願自己交代,我就給你提個醒,我問你,今年三月二十六日晚上你到過哪裏?”

陸仲任一下子沒有理解警察的意思,他回顧了一會,徒地變了臉色,腦袋裏嗡的一聲響,他媽的,真要命,那天晚上不是王根寶帶大家一起去了洗浴中心嗎?難道他們是以嫖娼的罪名抓自己?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陰溝裏翻船了。

“現在你想起什麼事來了吧?”中年警察顯然抓住了陸仲任臉色的變化,幸災樂禍地說道,“你還敢說你什麼事都沒有嗎?”

陸仲任這時亂了陣腳,他知道通常情況下捉賣淫嫖娼都是抓現場的,很少有對這種事秋後算賬的例子,那就說明是有人故意告他,這個人還會是誰?多半就是王根寶了,自己那天拒絕和他單獨見麵一定惹怒了他,他是存心來搞臭自己,這家夥平時看上去客客氣氣的,沒想會出如此陰招。

“怎麼不說話啦,陸先生?現在你可以自己交代了吧?”中年警察的語氣裏充滿得意。

陸仲任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在國內嫖娼也不是什麼重罪,最多關個幾天再罰點錢,他沒必要膽戰心驚,既然自己輪上了,隻能算是倒黴,這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於是他說:“既然你們已經掌握了情況,我也沒什麼可多說的,我是接受過桑拿老板娘推薦的小姐的服務,你們按規定應該罰多少就罰多少吧。”

“你說的倒是很輕巧啊。”中年警察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

“那你們想把我怎麼樣?”陸仲任不服氣了。

“你以為我們抓你僅僅是因為你在桑拿中心找了小姐嗎?”中年警察冷笑道,“如果為這點小事,我們也沒必要驚動你這位遠方來客了。”

陸仲任暗暗吃驚,他們還想幹什麼呢,他最多也就是在C市嫖了一次娼而已,這個警察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明確向你宣布,我們抓你是因為你犯了強奸罪?”中年警察高聲說道。

“不,我並沒強奸,那個小姐是老板娘帶來的,是她自願做生意的。”陸仲任叫道,他覺得這太過分了。

“可是,你知道那個女孩幾歲嗎?她還不滿十四周歲,還是個初中生,你和她發生了性關係。按照中國的法律,和未成年的女孩發生性關係,不論她是否願意,都以強奸罪論處,你懂嗎?”中年警察嚴厲地嗬斥陸仲任。

陸仲任一時間覺得天旋地轉,渾身變得酥軟無力。他再怎麼冷靜也承受不住這樣的突然變故,當時隻覺得那個女孩很清純,年紀很小,但怎麼看也有十七八歲啊,無論將近一米六的個子、豐滿的身材、成熟的長相以及說話的樣子,還是給他做按摩時的動作,甚至做愛時的表現,都絕不可能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啊。陸仲任還清楚地記得她給他做著做著按摩就主動去摸他的下身了,還對他說,你硬起來了,我們做吧。這難道會是一個未滿十四歲的小姑娘嗎?陸仲任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當陸仲任再次被關回拘留室時,他已經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他知道,如果他的罪名成立,那就意味著會在國內被判刑,至少是三五年的鐵窗生涯,那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他不僅無法返回溫哥華,更不可能加入加拿大國籍,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並犧牲了國內許多生意就是為了拿加拿大身份,不是前功盡棄了?況且這事一旦傳出去是非常可怕的,他的家人,他的親戚和朋友,他在生意場上的、尤其是政府方麵的人脈關係,他公司的員工都會對他另眼相看,甚至鄙視他,他的生意也會就此中斷,人生將會一片黑暗。陸仲任後悔萬分,隻怪自己貪圖一時之快,一失足成千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