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他回家。
一天在陳秋家裏,彼得遇到了賀晶晶。
賀晶晶從班芙一回到溫哥華,就聽到汪浩出走的事。她第二天就趕來看表姐了。陳秋對表妹沒什麼可以隱瞞的,就將當天發生的一切實話實說了。賀晶晶並沒責怪表姐,她認為彼得太過分,怎麼可以到表姐家裏來做這種事呢?畢竟她還沒有離婚啊。到情人旅館去不就得啦?所以在表姐家碰到彼得時,她毫不客氣地數落了彼得。彼得接受晶晶的批評,一個勁說著I am sorry。陳秋心裏覺得彼得很無辜,就阻止表妹再發揮下去。
接下去三個人就商量,怎麼樣才能找到汪浩。晶晶想由她去試試,勸汪浩回家。問題就是不知道他在哪裏。當聽說王茹茹一直和汪浩在一起,卻又不肯說出汪浩的住址後,賀晶晶腦子一轉說:“哪天我們跟著茹茹,不就可以找到他了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彼得總覺得自己應該為陳秋做些什麼。於是他就私下裏打了個電話給姚玉慧,把他要替陳秋去找汪浩的事講了一下,請姚玉慧幫他一個忙。彼得還特地關照姚玉慧,別把這事告訴陳秋。姚玉慧本來就對彼得心存好感,現在彼得求助,她自然樂於相幫。這天晚上,王茹茹回家來取東西時,姚玉慧就悄悄打電話把彼得叫來了。
彼得很快駕車來到了姚玉慧家的附近,他見到了剛才電話裏姚玉慧描述的茹茹的車子,就相距十幾米泊在後麵。姚玉慧和他約定,一旦茹茹出門,她就告訴彼得。大概等了半個多小時,王茹茹從家裏走出來了,肩上挎著個很大的包。她鑽進車內,發動了車子,慢慢向前駛去。彼得一點都不敢怠慢,立刻啟動車子跟在後麵。
王茹茹的車子在駛出一段路後轉了個彎,上西49街後就向東行駛,車速漸漸加快了。彼得不緊不慢跟在後麵,保持著一定車距。大約走了有二十分鍾後,前麵出現了一片燈光,好像是一片商業區。穿過這片商業區後不久,王茹茹的車轉向右邊,再往前幾分鍾,到了一個閃著霓虹燈的迪廳前麵。彼得跟著王茹茹將車駛進停車場,他離開些距離,把車停在王茹茹車的後麵,然後熄火。
王茹茹下車時沒帶包,想必是要進迪廳去玩。彼得吃不準汪浩在不在裏麵,就下了車跟進去。迪廳裏麵很吵,迪斯科音樂放得震天響,各式彩燈輪換閃亮,年輕人在忽明忽暗的舞池裏狂熱地扭動著身體,盡情揮霍著滿溢的青春精力。幾個女孩子聚在一起使勁地搖擺著她們的頭顱,將一頭長發拋到空中不停地旋轉。穿著怪異的男孩們圍在女孩邊上拚命蹦躂,不時會出現親昵又性感的放蕩動作。所有在場的人都已經忘乎所以,沉浸在節奏的蠱惑中,某種藥物的毒性正在他們腦子裏擴散蔓延,將他們帶離現實。
循著王茹茹的身影,彼得看到了汪浩,他也在那堆興奮難抑的舞者之中。隻見王茹茹走到他跟前,和他說了幾句話,隨即她開始扭擺自己的胯部,加入到鬼魅般的人群之中。彼得站在一邊看著他們,考慮著要不要走上前去,還是等他們出來。
一曲音樂結束,汪浩和王茹茹向舞池一角的座位走去。那裏有一排桌子,坐著幾個人,桌上放滿了啤酒瓶。汪浩和桌子那裏的人打著招呼,找了位子拉王茹茹一起坐下。彼得想現在應該是個好機會,就朝他們走了過去。
最先看到彼得的是王茹茹,她正準備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喝,猛地就看到了走過來的彼得。她在醫院見過他,一下就認出來了。她急忙拉拉旁邊的汪浩,說:“浩浩,你媽的教練來了。”
汪浩正在和隔壁桌上的風兒說話。風兒那一桌上還有阿彪和兩個跟班。聽王茹茹一說,他立刻回過身來,一眼看見了已經走近的彼得,他呼地從椅子裏站起來。
“浩浩,我總算找到你了。”走到麵前的彼得笑容可掬地朝汪浩說。
汪浩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你,你想幹什麼?”
彼得立刻在汪浩臉上看到了敵意,他躊躇了一下,隨即對汪浩說:“浩浩,你媽媽一直在擔心你,你快回去吧。”
“你離我遠點。”汪浩突然大吼一聲,把風兒桌上的幾個人全吸引了過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風兒問王茹茹怎麼了。王茹茹搖著頭回答說不知道。
彼得十分敏感,一看這幾個年輕的華人就覺得他們應該都是問題青年。特別是平頭和黑T恤手臂上文著圖案,像是黑道中人。他想,汪浩要是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不就慘了嗎,今天一定要勸說他回家。他說:“浩浩,你跟我回去吧,有些話我會慢慢對你解釋。”
汪浩此時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彼得赤身裸體壓在母親身上的情形,不由得惡從膽邊生,怒從心頭起,他腦子裏嗡的一聲響,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湧到頭上,他握緊了拳頭,用彼得教過他的拳法照著彼得的臉上就是一記直拳。彼得被打得往後趔趄了幾步,不小心跘著一隻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汪浩這時看到阿彪幾個圍了上來,就對他們說:“彪哥,替我教訓這個臭洋鬼子,揍他,我給你們錢,你們幫我揍他。”
阿彪朝兩個手下使了使眼色,三個人便不約而同衝向正準備站起來的彼得,對著他一陣拳打腳踢。這時旁邊的人發現了鬥毆的場麵,一個女孩尖叫起來,不少人就過來圍觀。
彼得毫無準備,一下子被打蒙了,他本能地護著自己的臉,但身上被重重地踹了好多腳,頭上也挨了不少拳頭。他蜷起身子保護自己。等他覺得落在身上的拳腳移開了,才發現汪浩和王茹茹已經不知去向。動手打他的幾個人,也大搖大擺地往外走了出去,誰也沒有敢阻攔他們。
這時有幾個年輕人上前來把彼得扶了起來,彼得的鼻子因為剛才汪浩的一記重拳出血了,弄得衣服上麵都是。有個女孩拿了幾張餐巾紙給彼得,彼得一邊說謝謝一邊擦著血。他理了理衣服,對看著自己的人們勉強笑笑,慢慢向外走去。
回到停車場,他發現王茹茹的車早已不見了蹤影。彼得搖搖頭,非常無奈和懊喪。
三
顧斌怎麼會和餘國偉單獨約在那麼遠的地方吃飯呢?他們兩個要談些什麼呢?為什麼在公司裏顧斌閉口不提他和餘國偉單獨見過麵的事呢?一連串的為什麼像是一團越積越濃的霧,在王根寶的腦子裏慢慢盤旋翻騰。突然而現的一個閃念,將他嚇出一身冷汗。
王根寶這段時間一直心存疑慮。
那次餘國偉突然來到上海,又突然前來公司拜訪他,吃飯時又突然提出要他寫一份“承諾書”,這一係列的“突然”,總有點叫王根寶心神不定。在商場上打拚了這麼多年,他已經養成了很靈敏的嗅覺力,隻要稍微有點不對勁,他就能早早地聞出點味道來。
當初和餘國偉、陸仲任簽訂協議時,他們兩個都很客氣。雖說他們在協議上要求附上一份雲南礦開發進程計劃表,並把它列入協議有效內容。也就是說,在第一筆投資款撥出之後,餘國偉和陸仲任可以借助對開發進程執行情況的監督結果,來決定按時或延緩第二筆資金的投入。但他們根本就沒有提出過要他提供什麼質押擔保之類的承諾。時隔那麼久,第二筆資金的投入期已經臨近,為什麼餘國偉會突然找上門來呢?
對餘國偉這個人,王根寶打從第一次見麵就一直不敢小視。這個人從不誇誇其談,沒有生意場上流行的華而不實作風。明明很有實力卻不願擺顯,不喜歡炫耀,出手又非常大方,待人客氣卻原則性極強,寡言少語但常常一語中的。王根寶感到,像這樣的人是不易對付的,因為他對事情精於判斷,待人接物深思熟慮,既善解人意又不礙情麵,想做的事雷厲風行,不願做的事絕不妥協,身上可以攻克的漏洞很少。就像上次在C市,到了桑拿會所,餘國偉就婉言拒絕進包房做按摩,至少可以說明此人極其理智,城府很深。
相比之下,陸仲任雖有浙江人的精明,久經商場磨煉,經驗老到,但還是較為鬆弛,對在生意場上養成的嗜好,比如喜歡年輕女孩之類毫不掩飾,這就是一隻有縫之蛋,雖然保護著一層外殼,總留有滲透的機會。按王根寶的分析,如果真的互相交手,他可以和陸仲任不相伯仲,但一旦與餘國偉交惡,鹿死誰手就很難講了。
現在,王根寶為了把郎傑這塊麻煩先解決掉,瞞著餘國偉陸仲任兩個,將他們的第一筆投資款彙往了印尼,以救燃眉之急。這已經違反了協議中“投資款不得挪作他用”的條款。當然王根寶還是胸有成竹的,他覺得這僅僅是一次暫借行為,一旦集團公司的銷售款有效回攏,把應收款要回來,至少也有幾百萬人民幣,他馬上可以啟動雲南礦的開工儀式,這是打個時間差。如果順利,他隻要把工程進度加快,表麵就沒有什麼破綻,等到第二筆投資款到賬後,運轉就會順利了。
餘國偉這次來碰頭,實際上是對他提出了信用保證的要求,這說明他們對他不信任。按王根寶對餘國偉的認識和分析,如果一開始就不信任他,餘國偉就不會同意投資,更不會介紹陸仲任參與。在投資之後突然產生擔憂,一定有其原因。至於什麼原因,王根寶百思不得其解。前幾天顧斌還在上海時,王根寶就自己的疑慮問過他:“你說這餘總怎麼突然會要我給他寫一份‘承諾書’的?太奇怪了。”
顧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講不出所以然,他道:“我想餘總一定是想讓你給他吃顆定心丸吧。”
“這個我知道,但我總覺得有點怪,這不應該是他這種人的行事方法。”
“老板你的意思是?”
“餘總這個人做事應該非常穩健,他在和我簽協議時如果對投資不放心,當場就會提到這一點。可當時不提,現在又來提,你不認為不正常?”王根寶說。
“你講得也有道理,不過這畢竟隻是做做形式的,隻要到時你履行協議上的規定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嗎?”顧斌道。
“這個當然,我隻是怕有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出來。”
顧斌將該辦的事辦好就飛回C市了。王根寶要他抽時間再去一次雲南,去協調一下當地政府,因為雲南礦的開工期可能要往後延幾個月。
這天王根寶回到上海的“家”裏,“小三”照例弄了幾樣菜,還給他買了一瓶酒。王根寶的“小三”叫雲月,是江西人,被王根寶包養之後,倒挺像個小老婆的。雲月二十八歲了,她結過一次婚,有一個女兒。男人在老家一個廠裏做工人,一個月賺不到一千元人民幣。雲月到上海後,開了眼界,覺得沒法再在老家那樣的窮地方待下去,尤其是進到KTV坐台後,見到的有錢男人多了,就想和丈夫分手。可丈夫不同意,說他沒做錯什麼事,拖著不和她離婚。雲月幹脆就不回婆家了,每年過春節就到娘家去,叫她媽到婆家把女兒接過來看一看住兩天。後來婆家見勸不動她回去,幹脆就不讓她見女兒。近兩年,雲月也就不回老家過年了。結識王根寶之後,吃的住的都不成問題,王根寶還每月給她幾千元人民幣,她覺得挺滿足的,就死心塌地當王根寶的情人。當然,她始終在王根寶麵前說她從未結過婚,還是個姑娘。
吃飯的時候,雲月神秘地對王根寶說:“老公,我可能懷孕了,怎麼辦哪?”
“哦,真的?”王根寶倒好酒,看著雲月,“是女的還是男的啊?”
“那我怎麼知道,才剛兩個月都不到嘛。”
“是男的就給我生下來,我重重有賞。是女的就給我打掉。我已經有兩個女兒了。”王根寶幹脆地說。姚玉慧一直沒給他生個兒子是他心中一大遺憾。他想過,不管是小香還是雲月,誰隻要給他生下個兒子,他就給誰二十萬人民幣。
雲月對王根寶想要個兒子的心思早就知道。她也想碰碰運氣,真能生下個兒子來,她下半輩子就靠得住了。如果是女兒,她也隻有去做掉,下次再看機會。心裏這麼想,嘴上還是要表示一下不愉快:“你就是自私,如果是女兒,那也是你的種呀。”
“我早和你說過的,你給我生兒子我要,生女兒我不要的。”
“知道啦,我相信這回多半是個兒子,人家說懷了兒子的人反應大,你晚上可要當心點了,別亂來啊,要做什麼也小心些,別把兒子壓死了。”
正和雲月說笑著,王根寶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聽,是薛明從C市打過來的,他的話讓王根寶大吃了一驚。薛明說:“王老板,我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據我得到的情報,現在C市有人在暗中調查你。”
“調查我?調查我什麼?”王根寶心裏咯噔了一下。
“調查你的發家史,還有很多,你什麼時候回來我詳細告訴你。”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在C 市的關係網你還不了解嗎?”
“那是那是,”王根寶趕忙說,“你具體知道些什麼?可以先告訴我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