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北飛的時程計算,應該早到徐州上空了,可往機下探望,隻見一些燈火星星點點,明滅不定,不像徐州地區。他們有些驚疑,杜聿明便問駕駛員,駕駛員也不安地答道:
“按航程已到徐州,可是一點也看不著機場跑道上的導航燈光,也不知是何原因。”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快看,北方有一大片燈火,大概是徐州到了!”
話音剛落,駕駛員立即辨明那裏不是徐州、而是臨近中共占領的濟南了!
他趕快調轉航向——否則降在濟南機場,他們這一行隻有束手被擒了。
飛機掉過頭,一直到12時前後仍然找不到徐州,駕駛員緊張地報告:
“再過一小時還還找不到的話,油就完了。”
正在大家的心都懸起來的時候,終於發現前邊有一片微弱的燈光,這次是徐州了。
這時已是淩晨1時左右。情況這樣吃緊,飛機又誤了幾個鍾頭,杜聿明後來回憶,他當時暗想:
“真是天要滅蔣!”
大敗如何成了“大捷”
“美齡”號專機幾乎是在一片漆黑夜色中下降的。假如地麵不是用了連珠般的風雨油燈鋪在跑道上以代替導航燈,那就是強行降落也不可能。
飛機停下後,一行人走下舷梯,在如豆燈光下,恍恍惚惚地看見一群人前來迎接,而且軍樂還在奏出悠揚悅耳的歡迎曲。
劉峙走在前麵,一把拉住杜聿明,高興得老淚縱橫,好像杜聿明一回來,徐州就得救了似的。文強也在他們的身旁,聽到劉峙對杜聿明低聲說:
“馮治安部何基灃、張克俠投共,炸毀了發電廠。機場沒有導航燈,真怕飛機下降出事。謝天謝地,你們總算平安回來了!”
這時,文強才知道,解放軍於6日發動了強大的攻勢。為了掩護新安鎮李延年兵團撤退,劉峙命令第七兵團黃百韜出動。因為事先沒有考慮到運河上僅有一座便橋,這樣大的部隊(五個軍加上各直屬部隊)如何能安全通過?被解放軍攔腰一擊,破壞了這座橋梁,人馬車炮擁擠不堪,不戰自亂,黃百韜部這一下損失慘重。再加上國民黨第三綏靖區主力部隊馮治安部兩位副司令官何基灃、張克俠率部起義,解放軍得以迅速南下,楔入徐州以東至碾莊間的曹八集附近,將四十四師殘部消滅,而黃百韜渡過運河的部隊則被解放軍重重包圍於碾莊圩附近。
這一切都使劉峙手足失措。現在杜聿明回防,可以由他統率邱清泉、李彌兩個王牌兵團,並肩打出去,扭轉戰局。劉峙因此放心了。
由於國民黨已失去了人心,得不到老百姓支持,國軍派出的偵察人員常是有去無回,老百姓提供的消息也大多是假的,杜聿明隻能憑經驗作出判斷,製訂了兩套方案,與劉峙研究後,終於決定命令邱清泉、李彌兩兵團於13日開始出擊,空軍、步兵、戰車、炮兵協同,解黃百韜之圍。
杜聿明下令將前進指揮部由城內的江蘇師範學院大樓搬到東郊外的坦克車學校。他這樣表示“必勝”的決心,使文強等人反而心神不定起來。杜聿明睡在冷冰冰的“鐵牛學校”裏,每次去總部往返總要1個小時裏程,文強等人勸他回城休息,由舒適存和文強坐鎮,他也堅決拒絕,要與大家同甘共苦。
13日9時,邱、李兩個兵團同時向包圍黃百韜兵團的解放軍發動了攻擊。被困於不足200戶人家的小村莊碾莊圩裏的黃百韜兵團,也憑借密如蛛網的工事,配合展開了對解放軍包圍部隊的夾攻。
文強這天早上因在李彌兵團交涉電話事耽誤了一陣,為趕時間,他與政工處長簡潔乘吉普車往前疾馳,不料竟誤闖入中共軍隊陣地。當時被頭上一架國民黨軍飛機發現了,弄不清他們是幹什麼的,俯衝下來一陣掃射,他們也不知道飛機是想阻止他們往前還是掩護他們掉頭,趕緊折回。
文強等人陪同杜聿明日夜守在徐州以東一座名叫古山的小山頭上的指揮所督戰,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上有穿梭如織的飛機輪番投擲輕重炸彈和燃燒彈,下有成群的戰車團衝鋒陷陣,邱、李兩兵團的炮兵陣地上,山、野、重炮齊發,滿眼盡是白煙火柱,聲如雷鳴。
然而用了兩天一夜,竭盡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推進不到10華裏,後來甚至就像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再也不能前進。解圍部隊與被圍部隊相距不到40華裏,炮聲相聞,卻不能會合。
——直到多年後,文強讀到《毛澤東選集》上的有關文章和注釋,才知道原來華東解放軍使用了一半以上的兵力打援,而他們當初對解放軍兵力的估計過於輕妄了。
令杜聿明著急的,還在於空軍與步兵並不能按計劃協同作戰。有時空軍轟炸後,步兵因疲勞不堪而未及時展開攻擊;當邱清泉準備好進攻,要求空軍配合時,空軍又負氣不出動飛機。雙方相互指責,吵得烏煙瘴氣。空軍甚至向蔣介石告了狀。
心急火燎的劉峙在14日由兩個衛士攙扶上山頭指揮所來視察,親眼看到空軍與步兵不能協同的情況,十分喪氣。正在這時,解放軍打來幾發炮彈,山上土揚石飛,杜聿明趕緊命令衛士扶著劉峙回城。
這天,文強和杜聿明也險遭不測。
早晨起來後,文強就隨杜聿明推進至大廟督戰。至午後1時許,解放軍開始隔江發炮,彈落於國民黨軍陣地。1時半,文強隨杜聿明下山午膳,解放軍炮火又連續射擊,炮彈均落在他們剛才觀測之處,炸傷國民黨軍副師長一人,炮兵營長一人,其他士兵亦有傷亡。假如文強他們晚離開一會兒,就不堪設想了……
麵對這樣的惡戰,文強內心矛盾交織。他在13日的日記中寫道:“計整日毀村落甚多,烽煙四起,慘不忍睹,可哀也。”14日的日記中又寫道:“連日觀戰,目睹生靈塗炭,頃刻化為灰燼。軍家固引以為豪,我心耿耿,仁慈之心,惻隱之心,戰勝之心,交織心際,矛盾極矣!俗語‘仁不長(掌)兵義不長(掌)財’,誠然不誣也。”
在碾莊戰役即將結束的時候,發生了一場鬧劇。
因解放軍一部在16日夜間攻擊徐州以南三堡、潘塘鎮附近之線,欲襲擊徐州飛機場,激戰一晝夜,被十六兵團四十一軍和二兵團七十四軍及十二軍之一一二師擊退,俘獲部分人槍。
17日天明後,國民黨軍飛機偵察,發現解放軍有若幹縱隊轉移阻擊陣地,遂報告“敵軍分幾路撤退”。劉峙、杜聿明、邱清泉等都判斷解放軍已“全線崩潰”,下令全線追擊。
劉峙更是欣喜若狂,一麵向蔣介石報告,一麵叫政工處通知全市燃放鞭炮慶祝“徐州大捷”,一麵還向各省主席發電告捷,聲稱“擊潰頑敵斃傷數萬”……上演了一出“祝捷”鬧劇。
搬到“鐵牛學校”的前進指揮部,也於11月18日由杜聿明下令遷回徐州城內的江蘇師範學院大樓原址。
最滑稽的是,由國民黨當局動員前來徐州前線參觀的中外記者和以國民黨主管意識形態工作的張道藩、國民黨上海市黨部主任委員方治為正副團長的“上海市民慰勞團”,在黃百韜部已被殲滅的22日當天到達徐州,攜來大批慰勞品,還用飛機運來數十萬銀元發送士兵。徐州張燈結彩,燃放鞭炮,四城懸掛邱清泉、李彌、孫元良和已經自殺(但消息尚未傳開)的黃百韜的大照片。有記者問杜聿明:“這樣的大捷,黃百韜到哪裏去了?”杜聿明隻得回答:
“回家休息去了。”
不料,滑稽戲開場不久,解放軍派了一支突擊部隊試攻機場,一陣槍聲,便把慰勞團嚇得搶著上了飛機準備逃走。哪裏想到,由於慰勞團一時疏忽,竟忘了慰問空軍駕駛員。他們一怒之下,不準慰勞團的飛機起飛,慰勞團賠禮道歉也不答應,最後鬧到杜聿明麵前,才說好說歹,把這批京滬來的驚弓之鳥送走了。
就在“慰勞團”到徐州的這天早晨,碾莊圩的密集槍炮聲終於停息了。前進指揮部當晚調查明白,第七兵團已被共軍全部吃掉,黃百韜自殺身死,隻有第二十五軍軍長陳士章和一位副軍長逃到了徐州。
淮海戰役的第一階段,從11月6日起到22日止,就如此結束了,國民黨正規軍有18個師被殲。其他國民黨部隊也遭到沉重打擊。解放軍已將國民黨徐州“剿總”部隊分割為南北兩大股,為全殲該部創造了有利條件。
終於決定放棄徐州
黃百韜兵團被殲後,徐州人心惶惶,已到處傳說總部要撤退。
一位行政督察專員前來求見杜聿明,杜聿明不見,要文強代為接見。那位滿麵愁容的專員,一見文強差點哭出聲來,他說:
“總部走不了的官佐和眷屬,到處嚎叫哭訴,我身為地方官,既不敢管,又不知如何安插,特來請示。”
文強正在動腦筋應付這位專員,不料自稱是張治中將軍胞弟的張市長也來為民請命,帶刺地說,他身為市長,竟事前不知總部要撤退,總部撤退是否說明徐州也要放棄?他說他多次找譚司令,可他盡打官腔,希望見見杜副總座。文強也隻好說:
“杜副總座忙於軍務,由我代見。你們的來意我一定轉報,希望以國事為重,不要聽信謠言,劉總司令從蚌埠電令我們,對造謠生事的以軍法從事。兩位都是地方高級官員,有些事情可以自行裁奪,但要保守機密,才是上策。”
文強照樣是用一派官腔把他們搪塞過去。
待這二人走後,文強向杜聿明作了彙報,杜聿明不無愧色地說:
“徐州撤退勢在必行……我的責任重,你的責任也不輕。準備工作要暗暗布置,明天一早我再通知你要快辦的事情。”
蔣介石夢想憑借“徐蚌會戰”扭轉戰局,誰料被解放軍搶先一步,采取各個擊破的戰略,先吞掉主力黃百韜兵團12萬人,為展開“淮海戰役”奠定了基礎。
這一點,舒適存是早已看清楚了,但他知道官小言微,說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一次,他冷冷地對文強說:
“南京的決策人隻會吹肥皂泡泡。”
他變得沉默寡言,有時又犯急躁病,動輒嗬責勤務兵。
他的情緒,杜聿明也注意到了,一天晚上,杜聿明對文強說,他對舒適存有點不放心,要文強好好勸勸,就給他說“英雄行險道”的道理。杜聿明說:
“我自己半生就是這樣闖出來的。劉邦和項羽爭奪天下,百戰百敗,可是垓下一戰成功,便將項羽逼死了。我們這次還是有希望闖過去的,千萬不要失去信心。”
其實,杜聿明此時已認定國民黨將在一年左右失去天下。心力交瘁的他,並無長遠打算,隻是想撤出徐州,轉移兵力,同時把被困在宿縣的第十二兵團黃維部解救出來。
他仍根據老經驗,認為共軍剛剛吞下黃百韜兵團12萬人,沒有三個月消化不了。他還給文強舉例說,濟南戰役結束,共軍就是用了三個月時間,才消化掉王耀武的全部“禮品”。因此他認為,出其不意地撤出徐州,救出黃維兵團,集中優勢兵力,憑恃淮河天險,還是大有可為的。杜聿明還感慨地說:
“江西十年剿共,也是在屢剿屢敗之後,才迫使共軍萬裏長征,最後他們才剩下兩三萬人。如果不是張、楊鬧起了‘雙十二事變’,共產黨可能早就被消滅了……”
黃百韜兵團被殲,猶如砍掉了徐州的右臂。徐蚌段早被解放軍切斷。杜聿明急於打通這條退路,同時也為了搶救黃維兵團免遭被各個擊破的命運,調動了邱清泉、孫元良兩兵團並肩向南猛攻。
經兩晝夜激戰,仍如東援碾莊圩一樣,寸步難進。黃維兵團在解放軍的緊追狠打下,至雙堆集附近已被圍困得寸步難移了。
蔣介石一天數次電話,限令杜聿明嚴厲督率所部馳援,“克日會師於符離集”。文強看到,每來一次電話,杜聿明就滿頭大汗,不知該怎麼回答。轉眼就過了好幾個“克日”,會師仍是可望而不可即。
27日,反倒傳來了十二兵團一一○師師長廖運周率該師主力起義“投共”的消息。
文強在當天日記中寫道:“國事如麻,憂心如搗,終日與適公相對無語,可堪浩歎!”
28日上午,蔣介石終於將焦頭爛額的杜聿明召去南京,宣布了新的命令:放棄徐州,迅速轉移兵力,爾後解黃維兵團之圍,達成確保首都外圍安全的任務。
杜聿明與參謀總長顧祝同私下商量,認為在局麵困難,無法調撥援兵的情況下,既要放棄徐州,就不能戀戰,如果要戀戰,就不能放棄徐州,而“放棄徐州,出來再打”,那就會使三個兵團全部完蛋。顧祝同答應杜聿明照他的方案(隻管撤退,暫不管救援黃維)執行。
杜聿明特別叮囑顧祝同不要在會上討論,因他懷疑作戰廳長郭汝瑰有“通共”嫌疑。
杜聿明當晚即飛返徐州。深夜(即29日淩晨),他將邱清泉、李彌、孫元良三個兵團司令召來總部,當麵下達了於30日晚全部開始撤退的命令。舒適存和文強在座。參謀處長口頭宣布命令,三言兩語便罷。
三位兵團司令急急忙忙而來,又急急忙忙而去。看來都早已等著這道命令了。
杜聿明又宣布,在他的直接指揮下編兩個直屬縱隊,第一縱隊由文強兼任司令,所轄有總部的特務團.駐徐的憲兵團、工兵團、通訊兵團、兩個炮兵團、一個裝甲車團,跟隨總部轉進;第二縱隊司令為譚輔烈,所轄有地方武裝部隊、警察、鐵道兵,也跟隨總部轉進。要他們征用徐州市城郊所有公私車輛,供撤退之用;要將徐州市公私銀行的現金集中,隨軍押運;還要他們在大軍安全撤離之後,把火車站的車頭集中徹底破壞……
——有趣的是,在這樣的忙亂中,李彌不知怎麼會向文強提起了大革命時期曾在四川萬縣楊森的二十軍共事的舊話。文強當天日記中記載:“李彌司令係廿年前在萬州之老朋友,今日他首先說出,相對一笑。回憶當年之幼稚,而今又是兩鬢白,青春不再,可為浩歎!”
撤退變成了潰逃
杜聿明原想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開始撤退,因此在南京開會時對他懷疑“通共”的作戰廳長郭汝瑰都未說明。但他沒想到,他於28日晚離開南京之前,南京方麵的一些中央黨政機關便已搶先通知在徐州的各有關部門撤退。
消息一經泄露,頓時人心大亂,飛機場擁擠不堪,各機關都要求讓他們盡先撤退。連劉峙也等到29日晨才坐上飛機飛走。
龐大的總部機關,官員中處長級的已經很難搶上飛機,中下級官佐如熱鍋上的螞蟻,滿城滿街亂竄,好不容易竄到機場,飛機的艙門已被武裝把守,隻準上人,不準攜帶行李。但每人的行李中都藏有貴重細軟,誰肯輕易丟下?那些官太太們又鬧又哭,死抱住衣物不放。強者搶上飛機,弱者隻好望機興歎。飛機起飛了,不少人隻好望著天空唉聲歎氣。機場上,到處是行李衣物亂放散堆,一片混亂。
文強看到劉峙的參謀長李樹正抱著一隻四燈管的收音機也夾雜在人群中亂擠,感到痛心不已。
他從機場歸來,向杜聿明彙報了所見情景。杜聿明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
“葫蘆島撤退也是如此……”
文強也隻好黯然退出。
劉峙率領他的高級班底飛走了,剩下的中下級官佐變成了釜底遊魂。鐵路線早已被共軍切斷,他們已處於插翅難飛的境地。這些人在徐州城內到處遊蕩,滿腹積怨,便散布總部撤逃的“真實內幕”,加添上猜測和謠言,更加引起思想混亂。
劉峙得到密報,便從蚌埠打電話給文強,命令文強抓幾個典型開刀正法。文強隻好與徐州警備司令譚輔烈商量,瞞著杜聿明將劉峙的命令壓下,不了了之。
按照杜聿明的命令,第二、十六兵團應在30日白天發動佯攻,入夜後開始撤退;第十三兵團主力應在陣地上掩護至12月1日夜撤退。但實際上各部隊都在風聲鶴唳的恐慌中將撤退時間提前了。
12月1日,前進指揮部撤離徐州。
天剛蒙蒙亮,由第二處處長李劍虹陪同,文強乘吉普車在徐州市區作了一次巡視。隻見滿街滿巷盡是執槍士兵,拉民夫,抓牲畜和車輛,挨戶打門,強取繩索扁擔,翻箱倒櫃,找衣服、幹糧。
江蘇師範學院大樓前,遺棄的物資遍地皆是。衛兵一撤,即有成群結隊的老百姓一擁上前,把物資大包小筐搶走,大概鹽是最不值錢的,白花花的撒得滿地都是。
有個官佐對文強說,帶頭搶物資的是前進指揮部無法離開徐州的官員家眷,她們聞風報信,組織了一些身強力壯的人,暗暗包圍指揮部,一俟衛兵撤走,便熟練地把物資捆好,滿載而去。
文強想,徐州如此秩序蕩然,可見不許泄露的撤退軍機早已泄露了。杜聿明還認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鑽了共軍的空子呢……
文強想到此處,也無心繼續巡視了,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可奈何地揮手叫司機趕快奪路回總部。
上午10時,大軍團分三路撤退,指揮部安排在大軍團中間,在第二兵團、第五軍王牌軍的護衛之下,出西門向蕭縣方向前進。
文強在規定的集中地點等候多時,隻等來了憲兵團長、特務團長等少數主官,其他人都早已搶先尾隨在最先撤退的部隊後麵各自逃命去了。
大路上一時人頭攢動,像螞蟻一樣地向前蠕動著。人們唯恐落伍,爭先恐後互相穿插,亂作一團。
為了搶道,一些征用來的汽車和騾馬牛車,在路旁隴畝田畦間踐踏而過。人馬車隊壅塞於途,反而造成寸步難移的局麵,連杜聿明的坐車也無法通過。杜聿明隻好下車,急得舉起他那根手杖,狠狠地往田埂上敲打。發泄一通後,他也隻好由警衛攙扶著繞道而行,消失在人流中。
文強站在一處離城5華裏的高崗上,指揮他的第一縱隊頭尾相連,緊緊跟進。一個軍官跑到文強跟前訴苦:
“第一縱隊人馬尚在後邊,無法過來。本來規定分三路撤退,現在已經分成千路萬路了,簡直是一窩蜂,糟糕透了……”
第一縱隊所屬的少將級團長們,都是資曆很深的,而且有特殊任務的,他們的派頭超過了軍師長,現在卻肯聽文強的指揮,倒也說明杜聿明的麵子不小。將來如何?隻有天曉得。文強暗自歎息。
突然傳來幾聲震天巨響,文強一驚,急忙打聽,才知道,原來規定在大軍撤離徐州郊區後,再開始破壞集中到黃口車站的剩餘武器彈藥與火車頭,不料以保密局張亦東為首的爆破大隊,竟等得不耐煩,提前行動了。接著,第二處處長李劍虹也指使士兵舉火焚燒軍用地圖、檔案庫,火焰衝天而起……
文強不禁渾身顫抖,心想:他們如此不遵守軍令,提前行動,爆炸的聲音和衝天的火光,豈不是要驚動共軍泄漏軍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