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淪陷後,趙理君留在租界“孤島”,擔任過軍統局上海區行動大隊長和代理區長,曾奉命刺殺被蔣介石懷疑與日本人有勾結的民國元老唐紹儀。他隻身喬裝混入戒備森嚴的唐宅,以利斧劈死唐紹儀後從容離去,做得倒是幹淨利落。
後因軍統局上海區長陳恭澍叛變,趙理君無法在上海立足,被戴笠調到以洛陽為中心的第一戰區,擔任少將混成總隊長。
混成總隊是1939年後在各地建立的專門混入敵占區城市進行破壞活動的便衣武工隊,從事鎮壓漢奸、破壞日偽軍事基地和軍火倉庫等行動。先是由各戰區主辦,後來又交給了軍統局主辦。在各戰區成立的混成總隊中,以忠義救國軍為基礎的第三戰區混成總隊因在敵後活動多年,經驗豐富,戰績最為突出。文強的老友劉人奎就曾領導杭州地區混成總隊與日偽鬥爭,立過戰功。
趙理君幹這一行倒也是輕車熟路。然而,不幸的是,此人長期從事武力行動,竟至過分看重了自己的武力。在他的部下因偷販毒品而被韋孝儒專員依法處決後,他竟以“行動”來進行報複,做出這件駭人聽聞的大案。
文強將查清的案情向蔣鼎文當麵報告後,請長官部派出工兵團,從一枯井中將韋孝儒等6具屍體起出。又派特務團協助監視以防發生兵變,將趙理君、曹銀屏等逮捕。
隨後,第一戰區組成軍事法庭,由戰區副長官曾萬鍾任審判長,軍法總監於典書任副審判長,進行了兩堂軍法會審。文強以陪審官身份參加了兩次會審。
趙理君這時才對所幹的一切供認不諱。
在文強進入太行山後不久,趙理君、曹銀屏等被依法槍決。
趙理君大約要算抗戰時期軍統局內因違法而被處決的最高級別幹部。
有關此案,時任軍委會委員長侍從室第六組組長的唐縱在當年7月10日的日記中有一則有趣的記載:
午,雨農約有關負責人在其公館談話……據雨農雲,洛陽十二區專員韋孝儒及複旦中學校長郭兆曙等六人於三月十五日被捕失蹤(蔣長官曾來電請查,無結果),茲經查明係趙理君所為。據雨農兄研究,趙係共產黨,故為此挑啟政治上之糾紛。餘對此保持驚異之沉默。
戴笠大概是見軍統局出了這樣的醜聞不好向蔣介石交代,也不好應付CC係的攻擊,想加以掩飾,竟“研究”出一個“趙理君係共產黨”的結論,然而卻連他身邊的親信唐縱也不願相信而明白地“對此保持驚異之沉默”,可見其結論之荒謬。
進入太行山國民黨軍遊擊根據地
不久,戴笠到西安主持緝查幹部訓練班畢業儀式,將文強召去西安,彙報了有關趙理君殺人案的會審情況及北渡前的準備工作。
隆冬時節,文強帶著軍統局配備給他的華北辦事處人員及蘭州訓練班派來的60名受訓完畢,一心上陣殺敵報國的青年學員,一共150餘人,裝備了精良武器,編組成臨時警衛隊,在二十七軍補充團長饒石夫率領的部隊掩護下,取道鄭州上遊汜水渡口,星夜渡過黃河。
渡河後,他們由當地農民帶路,冒著嚴寒,晝伏夜行,通過了日寇崗樓林立、封鎖溝縱橫、探照燈和機槍無目標地瞎掃亂射的封鎖地帶,經武陟縣境平安進入了河南與晉東南交界處的國民黨軍太嶽軍區遊擊根據地。
這才算進入了太行山區。
太行山,位於山西高原與河北平原之間,海拔1000米以上,由東北方的拒馬河穀迤邐南行,綿延400多公裏,直抵晉、豫邊境黃河沿岸。抗日戰爭爆發以來,這裏已成為中國軍民抗擊日本侵略軍的一處重要遊擊根據地。
對於抗日戰爭中的敵後遊擊戰,以往宣傳得較多的是中共領導下的八路軍、新四軍和中共遊擊隊。其實,當時國民黨軍也有相當部分兵力用到了遊擊戰中。
在1937年冬武漢軍事會議上,參謀本部副總參謀長白崇禧就提出:“應采取遊擊戰與正規戰配合,加強敵後遊擊戰,擴大麵的占領,爭取淪陷區民眾,擾襲敵人,使敵人局促於點線之占領。”此後,蔣介石即通令各戰區加強敵後遊擊戰。
1938年10月底武漢失陷後,蔣介石就在11月25日的第一次南嶽軍事會議上提出了“政治重於軍事,遊擊戰重於正規戰,變敵後為其前方,用三分之一力量於敵後”的基本方針。這次會後,國民黨軍即有約60個師的兵力進入敵後開展遊擊戰。為了培養遊擊戰的指揮人才,南嶽軍事會議還決定在湖南衡山舉辦遊擊幹部訓練班,蔣介石親兼校長,聘請中共軍事將領葉劍英任副教育長,聘請一批八路軍幹部任教官。
南嶽軍事會議後,各戰區普遍開展了遊擊戰。國民黨軍在從事遊擊戰的鼎盛時期,用於遊擊戰的兵力達100多萬。在華北、華東、華中、華南先後開辟了豫東、山西、浙西、豫鄂皖邊區、海南、冀察、魯中等遊擊區。其中一些遊擊區還一直堅持到抗戰勝利,成為楔入敵後的釘子,對日軍形成很大威脅。
太行山根據地是國民黨軍在華北的兩大遊擊根據地之一,另一遊擊根據地在縱貫山西南部和河南北部的中條山地區,已於1941年5月日軍發動的中條山會戰中失陷。
在那次戰役中,日軍從5月初開始,用了約一個月時間,出動六個師團、兩個混成旅團和一個騎兵旅團的強大兵力,向以中條山為根據地的國民黨軍衛立煌部26個師約18萬人進行包圍掃蕩,國民黨軍進行了頑強的抵抗,到5月15日,國民黨軍守衛的山隘重地及黃河渡口終於全部被日軍攻占。第三軍軍長唐淮源,二十七師師長王竣、副師長梁希賢、參謀長陳文祀等殉國。據日軍事後統計稱:國民黨軍在此役中“被俘約三萬五千名,遺棄屍體約四萬二千具。”
中條山根據地失陷後,國民黨軍在華北地區隻剩下了太行山遊擊根據地。
當時國、共兩黨軍隊在太行山區都建有遊擊根據地,地域犬牙交錯,客觀上互為犄角。日軍於1942年5月發動浙贛戰役的同時,對太行山遊擊根據地發動了夏季大掃蕩,國、共軍隊都遭到嚴重損失。
5月中、下旬,日軍以一個師團和四個獨立混成旅團各一部共2.5萬人的兵力,分幾路向太行山西麓中共方麵的太行山根據地北部地區進行掃蕩。八路軍總部和中共北方局機關被包圍在南艾鋪一帶。25日,在日軍重兵合擊下突圍時,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左權將軍不幸殉國。
6月初,日軍又向中共太行山根據地南部地區進行掃蕩。9日,日軍將八路軍一二九師直屬隊和新一旅一部共2000餘人合圍在石城、黃花地區,當晚,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率部從敵軍間隙中巧妙突圍。
此後,日軍又於6月裏對太行山東麓的國民黨軍根據地實行掃蕩。6月10日,日軍在林縣城西北約12公裏處的崔底遭到孫殿英部新五軍暫編第三師劉月亭部的頑強抵抗,守軍以手榴彈、滾木檑石之類簡陋武器阻擊敵軍五晝夜,雙方都有較大傷亡。第四十軍和二十七軍為策應新五軍,也主動出擊。直到7月15日才打退日軍進攻。
在這次粉碎日軍掃蕩中,國民黨軍傷亡慘重,孫殿英的親信師長劉月亭受傷被俘後投降了日偽。二十七軍軍長範漢傑因在戰鬥中落荒而逃潰不成軍,被胡宗南將他明升暗降調回西安,改派劉進、李蓬仙接任正副軍長。另調胡長青的第四十五師和陳孝強的預備第八師入山。
文強進山後,先到了二十七軍根據地陵川。
陵川在山西晉城東北部,太行山南端,鄰接河南省。在軍統局晉東南站站長喬家才陪同下,文強與二十七軍軍長劉進見了麵。
劉進也是湖南人,黃埔軍校一期畢業,比文強年長一歲,以前也曾是CP(中共黨員)。
談話中,文強了解到山上情況確實複雜。
經過半年的整頓,國民黨太行山遊擊根據地仍混亂不堪。這時控製著十多個縣。國民黨軍仇視八路軍,劃地為界,嚴密封鎖,如臨大敵。而國民黨軍中,被稱作雜牌軍的第四十軍馬法五部和新五軍孫殿英部又仇視蔣介石的嫡係部隊,與劉進形同水火,幾至不通往來。
這三個軍名義上都聽第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龐炳勳的指揮,實際上龐炳勳隻管得住他的起家部隊第四十軍。龐、孫雖然都出自馮玉祥的西北軍,但兩人交惡已久,互不買賬,被人們以古代戰國時期著名的孫臏、龐涓之爭相比,戲稱為“孫龐鬥智”。
第二十七軍是中央軍嫡係,對其他兩軍起著監視和居中緩衝的作用,而該軍內部也矛盾重重,兩個師長胡長青、陳孝強一貫驕橫跋扈,眼中隻有胡宗南而無劉進。
文強到山上後,呈請戰區長官蔣鼎文批準,將自己所帶人馬編為第一戰區挺進第八縱隊,自任司令,並保薦原軍統局少將特務團長,因與憲兵發生衝突而被戴笠開除了的楊清植任副司令。軍統局在太行山上的鐵道破壞總隊1000餘人也被編入第八縱隊,作為下屬一個支隊。
此時,整個太行山區的國民黨軍隊號稱有20萬人。豫北連年大旱,這樣多的軍隊駐紮山間,軍食民食均無法解決。國民政府的法幣控製地方太小,加上惡性通貨膨脹,零鈔停發,大鈔要起碼以二元五元為單位,直至以關金代替,在山區無法使用。敵偽鈔票反而通行無阻。因而民怨沸騰,視國民黨軍為災禍。
而劉進利用他的親信秘書張瑞南,在軍區控製的十餘縣搜刮民財,搶掠黨參、皮張之類土特產,為閻錫山係的官員所不滿,托詞民意,向洛陽、西安、重慶控告。劉進對此又恨又怕,抱怨胡宗南將他推到了一個爛刺堆裏。
見文強到來,劉進擔心文強又會將不利於他的情況向西安、重慶報告,隻得在文強麵前滿口效忠黨國的官樣文章。
初會孫殿英
文強在陵川停留了三四天,與劉進和喬家才都約定了密電碼,才到孫殿英駐紮地林縣臨淇鎮。
自重慶接受到太行山的任務後,曆時十個月,文強這時才真正到達了執行任務的目的地。
從重慶出發以來,文強對與孫殿英的會麵一直懷著神秘而又興奮的好奇心。
孫殿英本名孫魁元,殿英是他的字號,反被人們當作了正名稱呼。他是河南永城人,這年50多歲。此人流氓土匪出身,作過豫西有名的封建會道門“廟會道”的道長,在軍閥混戰中起家。在華北五省私造“殿英牌”毒品,私造軍火、印製偽鈔,可以說是無惡不作。1928年駐防河北薊縣時,他率部盜掘清東陵墓葬珍寶,更是轟動一時,無人不知。1933年他率部參加熱河抗戰,又博得了“抗日英雄”的美名。
他生性反複無常,久跑江湖,不講什麼政治原則,一切以對自己有利為出發點,因而經常腳踏兩隻船甚至三隻船。他曾在參加熱河抗戰後,聘請共產黨人宣俠父當他的秘書長;在率部移駐青海途中,得知蔣介石密令馬鴻逵將其消滅,被迫滯留包頭,為了聯合陝北紅軍和西北軍楊虎城部以求自保,他又曾聘請共產黨人南漢宸當過他的“高等顧問”。他可以同時與國民黨廣東反蔣派的代表、汪精衛改組派的代表、十九路軍福建人民政府的代表甚至偽滿皇帝溥儀的代表掛鉤拉關係。所以,國民黨中央對他一直存有戒心。
那天上午,文強被孫殿英的副官帶到了一個小院。
走進院門,隻見一個瘦高個子的老人正背對著門,站在院內一堵照壁前,抬頭看著牆上掛的一柄紅綢裹著的寶劍,口裏在講著什麼。
副官告訴文強,那就是孫殿英。在孫殿英左右兩邊站著幾個長袍大褂的彪形大漢,正俯首低眉地在聽講。副官對文強說:
“孫大爺正在講道。請稍等一會兒。他已知道高參要來,今天一起床就要我們準備茶點水果招待你呀!”
這時孫殿英扭頭瞥見了文強,趕緊叫弟子們退下,他搶步上前,那張因幼時患天花而留下了一些麻點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他十分熱情地挽住文強的手道:
“高參老弟,昨晚就聽說你要來。我今天一早就等著歡迎你。雨農是我的把兄弟,你來了就跟雨農來了一樣。以後仰仗的地方還多著呢!”
孫殿英將文強請進一個大廳堂,在一張紅漆大桌前坐下。上方屏風前有一長條案,其上擺著一張嵌在鏡框裏的蔣介石半身放大照片。孫殿英向文強熱情介紹:鏡框左邊橫攤著的,是蔣介石的親筆信影印件,右邊擺著的,是一部嶽飛手書《出師表》石刻拓本。
後來文強才知道,凡是蔣介石派來的國民黨要人,孫殿英都要擺出這些東西來,以示炫耀。他還聽說那封影印信,是孫部一個副師長靖任秋在重慶受訓結業時蔣介石讓他帶給孫殿英的。雖然靖任秋已因共產黨嫌疑而被捕入獄,但孫殿英仍以此信為無上光榮。
孫殿英唯恐文強沒有注意到那封信,特地在講話中提起說:
“一年前有人在洛陽告發我的副軍長邢肇棠、副師長靖任秋等人都是共產黨,當時龐炳勳龐老總趁機找我的麻煩,說我養了共產黨想造反。甚至說李錫九老先生也是共產黨——李老先生可是任過孫中山大元帥府的秘書呢!我是個老粗,哪裏分得出青紅皂白?隻好將靖任秋扣押起來。邢肇棠聽到風聲,先帶著副官、勤務兵一起逃走了。直到於今,龐老總還說是我有意放走的。天曉得,我孫老殿一生不做這樣的事!三尺土上有神明。欺騙長官是要遭雷火燒、五雷殛的。李錫九老先生現在洛陽,住在七裏河我的辦事處裏,要人有人,什麼時候也不會跑。他究竟屬何黨派,我是分不清的……可恨的是調到重慶受過訓的靖任秋,委員長是何等愛護他,從我保存的這封信上就可以看出來。人心難測,誰料到他會是共產黨?真是該死的東西!……這次高參老弟到山上來,很好。如果發現部隊中有雜七雜八不順眼的東西,該殺該剮,隻要你說一句,我就照辦。還希望會著龐老總時,或是去信洛陽、重慶時,為我好言一句。我孫老殿決不再做狗屁倒灶的事!”
孫殿英哇裏哇啦說完這一大通話,兩眼盯著文強,眼皮像猴子一般不停地眨動著。
文強知道他是在觀察自己的神態,想摸自己的心思,便順著他的話,把蔣介石如何重視太行山敵後根據地,戴笠如何看重其與孫殿英的關係等等好聽的話說了一遍,還說:
“今後山上有什麼困難,都請實言相告。如有用得著的地方,小弟願供驅策。”
孫殿英十分高興,當晚就擺了盛宴為文強洗塵。他對文強的稱呼從“高參老弟”改成了“老弟”,把文強當成了自家人。
這以後,文強與他幾乎是隔日一見。他給“廟會道”的徒眾們講道也不再避開文強了。
在矛盾漩渦中
孫殿英在他軍部附近選了一處地主莊園給文強作辦事處。文強為了辦事方便,對外不稱軍統局華北辦事處,而稱軍委會高參辦事處。
上山不久,春節將至。文強為了化解孫殿英與龐炳勳間的矛盾,提出要孫殿英與他同去龐炳勳處拜年。孫殿英滿口答應,還說:
“龐老總對我一向不樂意。這次陪你去拜個順利年,也許他的心思會有些改變。”
文強聽了他這話,明白他與龐炳勳間的隔閡十分深沉,不禁擔心自己這個提議會不會反而增加他們的矛盾。他便要孫殿英先與龐炳勳在電話上聯係好。
經過與龐炳勳的親信參謀長兼機要秘書劉澤圃聯絡,約定在春節第二天去。孫殿英笑道:
“難得難得,龐老總從來一毛不拔,生怕賓客去吃掉他的辦公費。”
到了出發那天,孫殿英帶了一個衛士排,20多匹騾馬,都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走到路上,文強才知道那些包裏裝了許多剛做好的大餅,每張大餅裏還夾著一張鈔票。一路走,孫殿英的副官一路將大餅分發給沿途的窮苦老百姓,嘴裏還叫著:
“這都是孫大爺孫老殿給你們的!”
文強起初以為這是太行山上過春節時的風俗。他一問,孫殿英便笑起來,說:
“倒不是什麼風俗。我孫老殿要抗日救國,不能不要老百姓。豫北連年大旱,老百姓哪裏還有大餅吃?老弟,我老殿是窮苦人出身,不能忘本。你懂得我的意思麼?”
文強一麵笑著表示讚同,一麵暗自感歎:想不到孫殿英沽名釣譽到了這等地步!
後來他才知道,馱馬袋中還有幾包是帶給龐炳勳的禮物,其中有些是孫殿英親手製的毒品——海洛因、鴉片的混合膏子。
到了彭城鎮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部,見到了比孫殿英年長10歲,身兼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國民黨河北省黨部主任委員、河北省政府主席、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冀察戰區副總司令(中將加上將銜)的龐炳勳。
龐炳勳跛著一隻腳,十分熱情地帶路,把他們安頓在招待所住下。當孫殿英在場時,龐炳勳都是說的官場客套話。背著孫殿英時,龐炳勳才對文強說:
“孫麻子多變,已被共產黨包圍。他是山上之患,而非山上之福。我指揮他不了,也製服他不了。”
他問文強對孫殿英有無了解。文強想了想說:
“我看這個人是絕對的個人主義者,一切以個人利害為轉移。不過,目前投共產黨非他所願,投日偽倒有可能。但不到絕境時,他還不會出此下策。”
龐炳勳沒有直接反駁文強的說法,隻是歎道:
“孫麻子有奶便是娘,一肚子鬼誰也猜不透。前途如何,就看蔣委員長的福澤了。”
文強與孫殿英住在招待所同一房間,除去與龐炳勳應酬外,一天到晚沒事時就天南海北閑聊。孫殿英對文強越來越不見外,把祖宗三代的事都講出來了。
文強這時才知道他不識字,收到電報都是副官念給他聽,然後他簽一個鬼畫符似的字。他還得意地說,這樣的簽字別人造不了假。
有一天,他讓文強給他念一批電報。其中有一份是他的政治部主任唐佑樾從洛陽發來的,向他彙報在洛陽和重慶給軍政大員們送禮的情況。名單中提到了重慶的國民黨元老張繼、軍令部長徐永昌、參謀次長林蔚、教育部長陳立夫、中央黨部組織部長朱家驊等人;在洛陽的有第一戰區參謀長董英斌、冀察戰區參謀長劉韶仿、黨政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張蔭梧、第一戰區政治部主任張雪中、兵站總監蕭湘等人。
電文末尾,唐佑樾請示加發現款數十萬元,說是“尚可相機擇要分贈,待到將來大事有成,不愁無人出來說話。”
文強見到這樣的話,心想,這個蔣介石派到孫殿英身邊的政治部主任,看來已被孫殿英收買了。文強假稱這份電報字看不太清,反複看了一遍,然後避開不念,將它翻到一疊公文下邊去了。
經過多次交談,文強不僅進一步了解了孫、龐之間的矛盾,還了解到他們與二十七軍的矛盾也很深。他們認為二十七軍有爹有娘,控製著晉東南自古有糧倉之稱的太嶽區,糧食不放下來,看著兩個雜牌子軍挨餓。如果日本鬼子趁機一逼,部隊會不打自潰。要想保住敵後根據地,關鍵在於劉進放糧下山,一視同仁,有飯大家吃。否則,還會演成上山搶糧的武裝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