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喬裝離上海上海大撤退前夕的一天,文強收到國民政府軍政部由部長何應欽簽發的一道命令,調派他為軍政部前方辦事處上校處長,限克日前往蘇州到職。

幾乎在同時,文強接到了戴笠打來的電話,原來是他向軍委會呈報保薦文強為前方辦事處處長的,主要任務是收容自上海撤退的國軍及別動隊潰散人員。戴笠要他次日清晨6時到銀行家貝祖貽公館去見麵。

次日清晨,文強提前半小時到了貝公館。貝祖貽陪他坐在客廳裏閑聊。一會兒,特務處上海區長周偉龍、“文友社”的程克祥及戴笠、杜月笙先後來了。戴笠先把程克祥請到外屋去,說等會兒再找他談話。貝祖貽與戴笠耳語幾句後避進內室去了。

戴笠對在座幾人掃了一眼道:

“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介紹了。念觀兄今已榮升軍委會前方辦事處上校處長,是校長叫何部長任命的。”

戴笠說完,眾人紛紛拱手向文強表示祝賀。戴笠又給周偉龍交代了要他留上海負責的事。

然後,戴笠從原坐的杜月笙對麵座位起身移坐到杜月笙一旁,正色說:

“我已決心衝出牢籠,經香港去南京。隻要衝過吳淞口這一關,就是自由世界了。”

說到這裏,戴笠突然兩手從腋下和腰間抽出兩支三號左輪手槍,咬牙切齒道:

“我要是衝不出日寇封鎖線,決不會落在敵人之手,不成功便成仁!即使成仁也要撈夠本,至少打死他兩個賊佬!”

剛才還在嘻嘻哈哈向文強道賀的幾個人,聽了戴笠這一番話,都收斂起笑容,一個個正襟危坐,不知戴笠是什麼意思。

戴笠轉眼看了杜月笙一陣,沉默片刻後正色道:

“月笙大哥呀,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是留上海,還是到大後方去,也吭吭聲,我好向老頭子報告呀!”

杜月笙一聽此言,立即站了起來,著急道:

“雨農,雨農!你不要小看了我這賣水果阿三出身的人,難道忠孝節義都不懂嗎?我早已決定去香港,上海方麵已經安排了徐彩丞先生負責……”

文強和周偉龍見他二人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趕緊向二人表示讚賞,場麵氣氛緩和下來。

這次談話結束後,戴笠將程克洋和文強叫到一起,交代程克祥留在南京,任少將銜的南京特情組長,準備一旦南京失陷,就潛伏下來,繼續從事敵後反間工作。

戴笠給文強安排的任務,是要他將程克祥安全護送到南京,然後再去完成前方辦事處的任務。

接受戴笠交代的新任務後,文強把程克祥帶到辣斐德飯店住下,為準備如何安全脫險去南京,忙了一夜。

日軍自金山衛登陸後,已經在幾個方向切斷中國軍隊的退路,對上海地區的中國軍隊形成包圍之勢。外間已經傳聞日軍前鋒部隊打進了蘇州。

文強原準備離開上海去蘇州設立前方辦事處,此時去蘇州已無必要,但能否安全離開上海卻成了問題。而這時又要完成護送程克祥的特殊任務。他肩上的壓力更大了。

文強考慮再三,決定取道南通天生港登岸,這一路線水程短,又是英國輪船,較為安全。

他原想學戴笠的樣子,隨身藏一支手槍,以便萬一遇到危險時作自衛殺敵之用。但轉念一想,手槍藏在身上,萬一被敵人搜出,反而會弄巧成拙。他分析,敵軍這時正處於勝利的驕橫中,還不可能控製得滴水不漏,偷關而過應是有可能的。

最後他決定,不逞血氣之勇而因小失大。

第二天,他和程克祥及他的隨行人員,化裝成商人、教師、學生等各色旅客,分別登船。他們約定在安全到達前裝作不相識,互不招呼。

碼頭上,到處是逃難的男女老少,一個個憂形於色,如同喪家之犬。許多沒有買到船票的人,徘徊於江邊,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對天禱告……還有的送行者與登船者形同生離死別,抱頭痛哭,難舍難分。

文強目睹這一幕國尚未亡而已成亡國之狀的情景,真是感慨萬千,眼眶也濕了。

登船後,文強到處巡察了一番。他無意中發現廁所裏的抽水馬桶已壞,上方水鬥裏無水,正可隱藏手槍。於是他從船舷邊拾起一張枯荷葉,包好自己那支手槍和子彈帶,藏入那水鬥中。

隨後,他逐個詢問隨行人員,得知他的堂弟文斐然在提籃裏藏有一枚手榴彈,便叫他交了出來。

問到程克祥時,程克祥吞吞吐吐,嘴裏說是沒帶什麼武器,神情卻顯得不自然。文強耐心作了解釋,他才交出了一支藏在腰間的手槍。文強將這些東西都用防水紙或枯荷葉包好,藏到了那個水鬥裏。

危險物品離了身,他反而鬆了一口氣,安下心來了。

到南通天生港登岸時,文強叫堂弟文斐然去把水鬥中那幾件武器取出,一行人皆大歡喜。程克祥也顯得輕鬆了許多。

程克祥吐露隱衷

南通還是沒有受到一點戰爭影響的升平景象。這座小城因出過清末狀元、實業家張謇而聞名於世。景色優美的新建設區正在興建刺繡館、紡織廠。

文強看到這一切,心情十分沉重,想到即將撲來的戰火,可能將這一切都化為灰燼,也可能使這一切都落入侵略者之手……

中國空軍出動轟炸日軍軍艦

在南通住宿了一夜,次日晨,他們乘小火輪抵泰興。文強想到蘇州已失,沿途敵情不明,自己重任在身,不可貿然行事。鎮江這時是江蘇省政府所在地,他決定前去考察一番,以便選擇前方辦事處的暫設地點。

同行者們問他為何不直接到南京,他未答複。因他對程克祥還不大放心,不願讓他了解自己的打算。

滿載難民的船隻於黃昏時到達鎮江。

文強考慮到住旅店人多嘴雜,難免暴露行蹤,決定住到消息靈通的親朋好友家。他帶上一行人,先去了他熟悉的學生陳家兄妹家。

這兩個學生,哥哥陳懷民是空軍飛行員,後在1938年武漢會戰時的“四二九空戰”中機身中彈後毅然駕機撞向敵機,與敵同歸於盡,為紀念其英雄事跡,武漢市內特地命名了陳懷民路。他在杭州筧橋航校受訓時,文強曾去講過課。

其妹陳難,是浙江警校學生,八一三以後在上海參加抗戰,是文強下屬工作人員。陳懷民殉國後,陳難曾以烈士親屬的身份寫了一封致日軍飛行員妻子的信,表達了中國人民反對侵略保衛和平的堅定信念,在國內外激起很大反響。

文強與他們的雙親也見過麵,知道他們父親是一位有名的武術家。

文強叫開了陳家大門,出來開門的陳老先生一見到他,便高興得連聲叫他“老師”,趕緊將他們迎進門去。一家人圍著文強,迫不及待詢問子女及上海抗戰情況。文強盡其所知一一作答。

陳老先生將文強一行安頓下來。

第二天上午,陳老先生還帶他們去參觀了設於西郊江邊的魚雷學校。該校教育長歐陽格將軍,是文強在參謀本部第二廳處長楊宣誠家裏見過的熟人。此時該校已成建製改編為江陰區江防司令部。上海抗戰中,該校師生駕駛的魚雷快艇與空軍的轟炸配合,使日軍旗艦出雲艦遭到重創。文強曾親臨現場,目睹上海民眾為之歡呼的情景。

這時他便眉飛色舞地給同行者講起了所見所聞。

一路上,文強發現程克祥沉默寡言,顯得心事重重,他擔心這個年輕人是被日本軍隊的侵略嚇倒了,便有意識地對其進行民族大義教育,給他講解自己從小就背得爛熟的文天祥的《過零丁洋》、《正氣歌》等詩篇。

當文強一口氣背完《正氣歌》全文後,程克祥大為驚歎。文強告訴他,自己是文天祥後裔,祖上是農民,於明洪武年間由江西吉安州逃難至湖南定居。家族規矩,不論男女,隻要進入學齡,就得背誦並默寫《正氣歌》。因此文家人能背《正氣歌》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到了南京,文強一行到中央飯店下榻。在等待特務處南京區長(對外是首都警察廳警務研究室主任)錢新民來接程克祥時,程克祥請文強將《正氣歌》全文抄錄給他作紀念,文強又為他題寫了孫中山曾書贈給蔣介石的對聯“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

談話間,程克祥忽然麵有愧色地向他承認,自己原是為生活所迫,曾失足為日本人做過事。以後得到於右任、章乃器等先生的教育、挽救,又得到戴笠、文強等人的信任,才得以組織“文友社”,反戈一擊,為國家民族效力。離開上海上船時,文強要他交出武器收藏,他原以為是要追究他曾一度失足的曆史,對他采取製裁行動,一直提心吊膽……

說著,他竟失聲痛哭起來。

文強這才明白了為什麼程克祥一路上神情有異的原因。

以後,程克祥和彭壽奉命與大漢奸、汪偽政權行政院長兼財政部長周佛海接上關係,進行策反,在汪偽南京國民政府邊疆委員會分別當上了參事和處長,並與周佛海的內弟、汪偽財政部總務司長楊惺華拜為結盟兄弟。

1941年底,汪偽76號特工總部在上海破獲一軍統局電台,從查獲的情報手稿中發現程、彭二人及另一同時打入汪偽政府內已當上財政部參事的彭盛木都是軍統特工,立即將他們逮捕。周佛海聞訊後,出於為自己留後路的考慮,竭力為他們說情,並讓其內弟楊惺華出麵將一程二彭保釋出來。

此後,程克祥、彭壽被保護於周公館裏。周佛海利用他們的關係與戴笠搭上了線。

1943年春,周佛海將程克祥、彭壽先後秘密派到重慶,與戴笠取得聯係。程克祥被戴笠任命為軍統局京滬特區少將區長,奉命給周佛海帶去了電台、密碼及文書、譯電、報務員,由周佛海安排秘密設於上海。成為周佛海與重慶方麵秘密聯絡的一條主要渠道。

1945年日本投降時,戴笠以軍委會名義命令周佛海組織維持治安、等候中央軍接收的上海市行動總指揮部,程克祥即擔任了這個總指揮部實權在握的秘書長。

上海接收後,程克祥、彭壽被調任軍統局上海市聯合辦事處漢奸財產清理委員會副主任(主任戴笠兼)。以後因戴笠飛機失事身亡,在周佛海被審判時,程克祥、彭壽正因被國防部保密局以“侵吞漢奸逆產”的罪名關了兩個多月監獄出來,不敢出庭為周佛海早已同重慶方麵聯絡反正的絕密行動作證。

程克祥在1940年代末當了宋子文主政廣東省政府時的新聞處長,後去台灣。

在險境中建立前方辦事處

文強到南京的次日,在中央飯店走廊上散步時,忽然碰到了李覺鳴。

李覺鳴在參加別動隊工作後,為避免被人了解到自己以往在中共黨內工作的曆史,已改還原姓劉,此時名叫劉人奎。

劉人奎(即李覺鳴)告訴文強,別動隊書記長戴笠已經從香港飛抵南京。文強安排劉人奎在中央飯店住下,然後到雞鵝巷去見戴笠。

兩人見麵,自然免不了對彼此能平安離開上海到達首都而互相道賀一番。戴笠告訴文強,程克祥已安排住到德國飯店,交給“水晶猴子”錢新民去聯係,文強就不用再管了。

戴笠決定,前方辦事處暫設於句容縣,發給文強六部電台,一部作總聯絡台,另五部給派出的收容小組使用。收容原則,凡正規軍官兵,均送回原建製部隊,凡遊擊部隊官兵,則送往皖南之廣德、孝豐、祁門等地集中整訓,

文強記下了戴笠的這些吩咐,他也向戴笠提出了幾條建議,請他轉告校長(蔣介石)。

文強的建議內容有:首都南京之戰不可死打到底,不必爭一城一地之得失;淞滬抗戰的教訓應很好總結,為下一階段抗戰提供寶貴經驗;注意與中共的關係,以團結為重,對蘇外交的好壞是關鍵……

戴笠聽到後麵兩條時,插了一句:

“對俄對共不可不防。”

文強未作爭論,隻笑了一笑。他自然是不便爭論這類問題的。

隨後,文強去拜見了頂頭上司何應欽。

談話中,何應欽忽然問他知不知道戴笠的年齡。

文強不解其意,回答不知,隻是估計與自己年齡差不多。

何應欽哈哈一笑道:

“雨農比你大十歲呢!人家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要多……”

文強這才明白何應欽的意思,是提醒他別看不起在黃埔軍校比他晚兩期的戴笠。

文強又去拜見了已就任首都衛戍司令的唐生智將軍。

唐生智的弟弟唐生明,與文強是黃埔軍校四期十分要好的同學,因此唐生智也視文強如手足。

在唐宅客廳裏,唐生智未等文強落座,便急切地問起淞滬戰事及日寇動向。他又指著牆上的大地圖,嚴肅地說:

“此次臨危受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委員長在決策會議上問起誰來主持首都防衛,大家都遲疑不言。我唐孟瀟不出來承擔,那還像話?老弟呀,你是季禮的好朋友,我們從北伐起就過從甚密,人家不知道,你不能不知道,我唐孟瀟不是在國家危急存亡之秋來搶官做,而是要為湖南騾子爭一口氣,聊盡匹夫之責呀!”

一席話說得慷慨激昂,令文強十分感動。

唐生智又向文強誠懇請教了日軍動態及對首都保衛戰的設想。文強仍談了他對戴笠說過的意見:首都保衛戰隻應作為政治戰,可作大張旗鼓的宣傳以激勵軍民士氣,然後轉進,不可死守硬拚,應作持久打算。

分手時,唐生智緊握著文強的手說:

“後生可畏!要不是老弟有任務在身,我真想讓您留下來共事。”

——12月中旬,文強在祁門途中,得到南京淪陷,軍民慘遭大屠殺的噩耗,不禁遙望雲天,揮淚盟誓,一定要收容好潰散官兵,整訓成為勁旅雄師,報仇雪恨!

文強一行離開南京後到了句容縣。

這裏是國民政府規劃實行新縣的模範縣,縣城裏正在進行應變疏散,許多房屋已經搬空。在縣府留守人員幫助下,文強一行在縣教育局空房裏設立了前方辦事處。

這時出現了一個小插曲。被文強任命為辦事處參謀主任的劉人奎,十分積極地將各房間門口貼上紙條,寫上了各部門名牌。文強一見,搖頭苦笑道:

“老五弟,你太天真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有房子避避風雨就行了。切不要搞衙門式的排場。辦事處的人員,除電務室外,都可以集中居住。句容非久留之地……”

劉人奎一聽,馬上檢討說是忘了當年在共產黨裏艱苦奮鬥的作風。

誰知旁邊有人聽到了,一時間議論紛紛,連文強的堂弟文斐然也來問文強:為何要重用一個共產黨?

為此,文強不得不召集大家訓話,聲明當前已是國共合作,團結抗日時期,今後不要再議論什麼共產黨不共產黨了。這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句容為日寇進攻南京必經之地,因此敵情十分嚴重。文強任命劉人奎為武裝警衛隊長,從收容到的別動隊員中物色了40人,配備清一色德造快慢機駁殼槍,並囑劉人奎與當地政府留守人員合作,建立起了治安巡邏隊,晝夜輪番巡邏,不僅防諜、防盜、防投毒、防火,還要防謠言、防哄抬物價;又設立了難民收容站,凡有難民隨到隨收,由地方救濟機關保證原則上供應一宿兩餐,源源護送疏散到安全地區……

文強一行在句容停留的三四天中,就發現了幾起投毒中毒案件。經他們查明,是日本間諜用金錢收買了無知農婦往水井投的毒。一次是農婦正在投毒時被巡邏隊發現了,另一次是有婦女在公廁中發現一外地農婦身上捆有可疑布帶,報告巡邏隊後搜出布帶中藏有若幹小包毒藥。

此外,每到夜間,句容城郊就跟淞滬抗戰時的上海近郊一樣,不時有信號彈騰空而起,顯然是日諜已混入城鄉,擾亂民心。

馮玉祥

他們到達句容的第三天,日本飛機就前來進行偵察性轟炸、掃射,並空投了傳單。文強因已有上海抗戰的經驗,早已將下屬疏散到隱蔽處辦公,沒有遭到損失,也沒有暴露目標。

就在這樣的嚴峻形勢下,文強將前方辦事處成立起來,向鎮江、金壇、浦東、常熟、無錫派出了五個收容小組,頂著冬日的寒風踏上征途,展開收容工作。

離開句容的前一天上午,忽然來了兩個憲兵找到文強,說是最高長官要見他。文強帶上劉人奎,隨憲兵去到屋外附近一棵大樹下,原來是馮玉祥將軍盤腿坐在那裏。

馮玉祥不但是前輩,還曾跟文強一起在陸軍大學旁聽過一周課程,算是“同學”。文強向他敬禮,並高喊了一聲:

“副委員長萬福!”

馮玉祥把手一擺,笑道:

“我從北戰場到東戰場視察,想不到戰局的變化,竟使我來到了京畿門戶的句容了。本想順便考察一下模範縣的治績,聽說縣長不在,隻有一位文長官在,想不到是你這位日本問題專家!”

他叫文強在他身邊坐下。在馮玉祥身邊還坐著十幾個士兵。馮玉祥拿出一塊大餅遞給文強,幽默地說:

“我與這夥共患難的弟兄們,連日來都靠著這它加一杯白開水,萬事大吉。”

周圍士兵們哈哈大笑。

文強拿著冷冰冰的大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退回去更不好。馮玉祥見狀,伸手要收回。文強急忙起身敬禮道:

“報告副委員長,部下已經用過早餐了,你老人家賜的這塊大餅,將在午餐時分發給前方辦事處全體同事共嚐……”

“批準備案了。”馮玉祥幽默道。周圍士兵們又是一陣哄笑。

馮玉祥再次請文強坐下,要他談談對日作戰的形勢和前途。文強又把那天對唐生智所講的話再講了一遍。

馮玉祥聽著,自言自語道:

“孟瀟自不量力,有了老弟的一番話,他也好下台了。”

文強本想為唐生智作一番辯解,但想到馮玉祥隻是自言自語,便沒有說什麼。

文強一行結束了在句容的工作,酬謝了地方人士後,於次晨沿溧水、當塗、蕪湖一線往皖南轉移。

他們沿途不斷遇到敵機轟炸、掃射。

隻見難民蝟集,哀鴻遍野,滿目淒涼。文強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吟成一首小詩:

飲恨朝朝隻愧顏,國恩銘記寸心間。

滬江浴血連三月,舉國興師起九原。

我自南行求勝策,誰將東指複關山。

瞻前顧後深思久,不掃胡塵誓不還。

萍水相逢一女子

路經當塗縣時,一個年輕女子意外闖進了文強的生活。

在當塗當晚宿營時,文強照例聽取劉人奎、蘇晉康、張仲騫三個參謀的工作彙報。劉人奎在彙報中說,他視察當塗中心小學時,見到一個年輕女教師,因學校疏散,她是外鄉人,兵荒馬亂,無處可逃,一人在那裏急得大哭。劉人奎提出由辦事處對她進行救助。

文強認為,難民救助是地方慈善機關的事,前方辦事處是軍事機關,任務是收容軍事人員,無權也無力收容非軍事人員,否決了劉人奎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