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正年輕(2 / 3)

童萌感覺到了事情的緊迫性,必須要快點兒答卷了,要最後一搏了!他強製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一字一句地寫作文,每寫一句都再三斟酌,生怕犯了可笑的語法錯誤。他這樣戰戰兢兢地寫,半個小時才寫了幾行!

他寫不下去時回頭看看後麵坐的羅尼。羅尼坐在那兒處之泰然,正用嘴咬著圓珠筆發呆!童萌現在想想,明白了羅尼為什麼要晚來,原來是因為這次不同往常,這次他不能早交卷早走!

第二節課下課的鈴聲敲響了,童萌這時要交卷了!環顧四周,已經有超過一半的同學交了卷子,剩下的還在寫的大多數都是女生,還有埃木勒——他桌子上擺滿了數不清多少張寫滿字的16開紙了。

老師開始催大家交卷了,羅尼馬上起身,幫助老師收後麵幾排同學的卷子。童萌見狀趕快在卷子上寫了羅尼的姓名,把卷子交給了他,羅尼又把所有的卷子交給了老師。

出教室後羅尼跑來給童萌道謝,卻發現他無精打采地站在那裏,便不解地問:“怎麼,考完了還不高興?”

童萌有氣無力地說:“考是考完了,可估計給考砸了!”

羅尼吃了一驚,問道:“怎麼,沒有考好嗎?”

童萌抱歉地說:“我今天早晨才從埃木勒那裏了解到這次考試是寫作文,我毫無精神準備啊!唉,發揮得不好,總是害怕模仿不了你的文筆,犯些低級的語法錯誤。我一共才寫了不到兩頁紙。”

“那能及格嗎?”

“唉,這回及格倒是差不多,可跟你的第一次考試一平均……就不好說了。總評及格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唉……”童萌止不住一個勁地歎氣。

羅尼趕快安慰安慰童萌:“唉,這也不怪你。你能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可這關係到你能否符合高中的要求啊!現在的小考其實都很關鍵,幾門課不及格就不夠標準了,就要被開除了,就永遠拿不到畢業證書了!”童萌著急得幾乎要哭,比自己境況危險時還要著急。

羅尼摸了摸頭腦,說:“事情這個樣子,誰都沒有想到,也不是故意的,也沒有辦法,我們就一步步看吧。反正我心裏隻有對你的感謝,沒有絲毫對你的怪罪。”

雖然羅尼這樣說,童萌卻不能不對考試發揮失常而內疚。

兩天後,童萌突然聽說羅尼要轉學去KSA了!這對他來說是那樣的一條爆炸性新聞!他仰天長歎了一聲,雙眼緊閉,呆呆地站立在了學校的走廊上。

這時他突然覺得身子被撞了一下,毫無準備之下差點兒跌倒。他回頭一看,羅尼站在旁邊,他又緩緩地把頭深深低下。

羅尼又打了他胳膊一下,說:“你怎麼了,知道我要去KSA了嗎?”

“知道了。”

“怎麼不高興呢?有什麼不好的!KSA比我們學校簡單一些,我去了那裏咱們還是好朋友啊!就算我留在HBG,我們也多見不了幾麵嘛!不是你不來就是我不來,同時都來時一般是互相替考。”羅尼自我解嘲地說。

童萌無奈地說:“話是這樣說,可你為什麼突然決定轉學呢?是不是你算好了分,如果你經濟不及格就畢不了業了嗎?”

“不是這樣的,我曠課實在太多了,下次老師一開會,我肯定會被開除的。我自己要求轉學,還比較有麵子。”羅尼繼續自嘲。

童萌並不相信這話,他知道,按照羅尼的性格,如果經濟不及格也沒事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主動來求自己的。看來他退學還是因為這次考試,是因為童萌把事情辦砸了。如果這樣分析,那童萌就是把朋友逼上梁山的罪人了。

既然認定了自己是罪人,童萌覺得他也沒什麼臉麵再和羅尼說話了。他想趕快逃脫,便伸出手握住羅尼的手:“羅尼,抱歉,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可我確實不是故意的。我感謝你兩年半來對我的照顧和關懷,我實在沒臉見你了。”說完,童萌大踏步地走了。羅尼喊他,卻不見他回頭。

以後他再也沒有在HBG裏見到羅尼。聽說他在KSA複習了功課,重新考了經濟,成績良好,總成績肯定會及格。

童萌也拿到了這學期的成績,所有功課全部及格,這也使得他有膽量給父母看成績單。

父母看過了成績單後,突然想起他們還沒有看過11年級的成績單呢!馬上找童萌追問,童萌以成績單已丟失來搪塞,可父母並不相信,讓童萌坐到沙發上,他們輪番盤問,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式。

童萌心煩意亂,站起來摔了家門就出去了。

他獨自流浪在外麵,任憑冬季的寒風像釘子一樣紮在他臉上。他不知不覺地掏出了手機,突然是那麼的想給羅尼打電話。但他最後還是克製住自己,結束了就是結束了。

不給羅尼打電話,他這樣在外麵逛久了會凍死的。不一會兒,他就忍不住回家了。

德國中學冬天兩個學期間沒有假期,第二天童萌照常去上學。上物理課的時候他突然被校長叫了出去,校長對他說:“你父親剛才來了學校一趟,他來這裏想查查你11年級的成績單。可是你18歲了,已經長大成人了,我要保護你的個人隱私,所以沒有給他看。但是我覺得,你畢竟還住在家裏,吃他們的飯,不給他們看成績單怕是對你們的關係非常不好,所以我建議你回家還是給他們看看吧。不過這隻是我的建議而已,最終怎麼辦當然要你自己決定,別人不可以幹涉,你明白嗎?”

童萌十分感謝校長能夠這樣善解人意、尊重人權,能夠把他當做一個大人來看。他努力地點點頭,便又回去上課了。

上課的時候他再也聽不進去了,他為父親對他表現出來的不信任、不尊重而深感失望,怎麼能擅自跑來學校追查成績呢?來到西歐應該遵守西歐的傳統、文化和規矩,不這樣隻能是丟人現眼啊!

他怨氣衝天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家陣陣鼓掌,不明白為什麼,便問旁邊的埃木勒怎麼回事。

埃木勒說:“我們物理班申請到了一個項目,是研究太陽能電車的。合作單位有不來梅大學、戴姆勒·克萊斯勒公司和西門子公司等。項目投資有23萬歐元呢!你要不要參加這個項目啊?”

童萌興奮地說:“當然要參加了!”

“那我們下午經常要去大學工作去,今天下午也要去,你能有時間嗎?”

“那怎麼會沒有呢?”童萌反問道。

放學後他和埃木勒一起騎車去了大學,參加了這個項目的新聞發布會。隨後就是吃午飯,這裏準備的是各種生肉,有生豬肉片、牛肉片、魚肉片和肉餡。童萌一開始不敢吃,怕不衛生。但後來同學勸他說德國的生肉很衛生,又看大家吃得香噴噴的,也就不想折磨自己的空肚子了。他也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沒想到生肉竟然是那樣的噴香,最後撐得他幾乎走不動路了。

吃成這個樣子,也肯定幹不了活了。幸好今天隻是新聞發布會,沒有安排任何實質的工作,他們陸續都走了。

童萌離開大學後,還因為父親去學校而生氣,他決定幹脆不回家,直接去亞舍家製作音樂算了!

他騎車幾乎一個小時來到了市西南角的亞舍家。亞舍見他來了,馬上要去準備晚飯,這回童萌大方地提出想吃生肉,亞舍馬上就出去弄。

童萌就在他房間裏上網,進了聊天室遇到了辛若梅,他向自己的女友吐露了心中的不快。可辛若梅這次少有地跟他意見相悖,勸他不要那麼叛逆,回家後應該給父母看成績單,而且不要跟他們頂。她說,理解父母,是他走出童年的混沌、邁向成年的重要一步。童萌嘴上答應了,可心裏有些不服,覺得辛若梅還是受中國落後的教育影響太大,不懂得什麼叫自主,什麼叫隱私。

好久亞舍才回來,童萌一問,原來他家裏沒有生肉,為了童萌現跑腿去買!這讓童萌感動不已,有時心裏對亞舍不守時不守信而產生的不快也頓時消失了。

吃飯時,童萌也跟他談論了父親去學校的事情。亞舍就是另一種觀點,他認為這樣對子女的成長很不利,會給子女的內心產生陰影,讓子女以後不敢麵對家長,麵對現實。童萌也讚成這一想法。

飯後,他們又一起繼續製作音樂。童萌一直在這裏呆到了晚上8點。

回到家都已經8點半了,童萌走進客廳時發現父母都在沙發上坐得筆直,兩雙眼睛狠狠地瞪著,好像是在等待他的回來呢。

童萌也沒好氣地說:“怎麼了?”

童父反問道:“你說怎麼了?中午就該放學的,現在才回來!”

“現在回來怎麼了,我吃過飯了!”

“你在外麵都幹什麼了,是不是又去大學上網了?有同事都看到你了!在網上你能幹什麼!你墮落到什麼程度了!”

“你管我幹什麼呢!除了壞事,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童萌不屑一顧地說。

“你無法無天了啊!國有國法,可家有家規。11年級的成績還沒給我們看呢!現在怎麼,整天不回家了啊!”童父勃然大怒了。

“就是不給你看,校長都沒有給你看。這裏是保護個人隱私的!”童萌有些得理不饒人。

“你這點倒是西方化了,可西方人到了18歲就很少向家裏要錢了。他們自己吃、自己住,這樣才能算是獨立嘛,這樣才算是長大嘛!”

“怎麼,以為我獨立不了嗎?我養活不了自己嗎?現在家裏掙錢的是我,我可以出去掙錢,出去租房,出去生活!”

“那你給我滾出去!永遠別回來!”童父破著嗓子喊道。

“出去就出去。”說完,剛剛回家的童萌立刻又起身,把門猛摔了一下,就下樓去了。第三十二章

Chapter Thirtytwo第三十二章

Chapter Thirtytwo

已經進入寒冬的不來梅現在顯得更加寂靜,到處都見不到車輛行人的蹤影。此時威塞爾河橋上再也找不到白天時車水馬龍的景象,半天也不過一輛車。河兩岸建築物上的、河裏停泊船隻上的燈火都沒有因為眾人下班而下班,相反,它們似乎比白天更加賣力地去發光,拚命為幫忙創造光明而奉獻著自己的能量。別說,這些看似微小、螢火蟲般的燈連成一片,在這寒風瑟瑟、死氣沉沉的黑夜裏,也能給人一絲溫暖的感覺。北海吹來的風讓河麵的水波瀾蕩漾,水上的華燈倒映水下,又讓這風攪得支離破碎、晃來晃去,色彩甚是神秘,也給這淒涼的夜色平添了幾分生命的氣息。

天上掛著一彎冰冷的月亮,映照著一片冰冷的天空,一河冰冷的水,和一顆冰涼冰涼的心。

甩門出來的童萌不知跟著什麼魂來到了這裏,就這麼無意識地走著,不時瞟一眼明晃晃的水麵。他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來到這河畔,那時是什麼心情啊!現在呢,唉,竟然混成了這麼個樣子。他還想起,兩年半前被誣陷成賊抓起來又被放出來的那個晚上,在這河邊,他幾度想跳下去了結此生……可他舍不得這還沒有活出滋味的人生啊!

上次出門又回家後父母都冷嘲熱諷,讓他傷心至極。這次他說什麼都不能回去了,可這夜怎麼熬過去呢?在外麵肯定不行,要被凍死的。想到這裏,他沒有考慮太多,掏出手機,本能般地撥下了羅尼的號碼。

羅尼聽說情況後,讓童萌趕快坐進威塞爾河邊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他自己馬上駕駛他的雷諾過來。

童萌走進了咖啡廳,感到了一絲暖意,沒有點咖啡,而點了酒!毫無酒量的他硬把啤酒往嘴裏猛灌。他不喜歡啤酒的味道,此刻特意折磨一下身體,好忘掉心頭的痛苦。

羅尼迅速趕來,到時童萌已經爛醉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上的兩個空瓶子。童萌很遲鈍地反應過來好友來了,馬上把服務員叫過來要了瓶酒,放到羅尼麵前,說:“你也喝。”

羅尼說:“等會兒我還要開車送你呢,所以不能喝了。我勸你也別喝太多了,有那麼點兒感覺就行了。你看你,這都喝醉了!”

童萌舌頭都伸不直了,還硬撐著說:“我沒醉……誰說我醉了。”

羅尼這回又用童萌的話說:“喝醉的人從來都說他沒醉……你還是別喝了,喝多了傷身體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一會兒我帶你去一些好玩兒的地方,你會感覺好些的。”羅尼過來就一把奪過童萌手裏的酒瓶子。

童萌無力再把瓶子奪回來,也就不得不靜了一會兒。他漸漸清醒一些,開始跟羅尼正經說話了:“真是不好意思……你雖然不說,但是我心裏清楚,這都怪我,我經濟……給你考得一塌糊塗,你攢不夠會考的分了吧。”

羅尼沉默了好久,才抬起頭對童萌說:“我也就不瞞著你了,經濟成績不夠是一個原因。我算了算,怕是拿不到會考資格了,不過這僅僅是眾多原因中的一個。我真的想換個環境,在HBG的知名度已經夠高了,我想去KSA闖一片天下。未來肯定有很多改變,我最不缺的就是勇氣。”

童萌回憶起了他們去意大利前在學校門口談論科潘的情景,那時羅尼生怕童萌在HBG挺不住而轉學,可現在,童萌在HBG已經紮住了根,羅尼卻窮途末路被逼到了KSA。想到這兒,童萌心裏變得更難受、更愧疚了。科潘當時是自己混不下去了,而羅尼本是這樣的受歡迎啊!

他隻能問羅尼在KSA那兒可好。

“還好了,那學校不是名校,學生也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大家在一起沒有歧視,沒有不合。那裏的課程也簡單一些。現在我知道這麼逃學、這麼無心不行,用功了兩天,經濟考得很好……”

童萌打斷了他的話:“你光說好的了,就沒有不好地方嗎?”

羅尼想了一下,說:“沒什麼吧,我在那裏真的很愉快,你不要再自責了。”

“你見到海倫妮了嗎?”

“唉,非說有什麼不爽的事情,那就是這個了……唉,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想忘真的是很難忘。我在學校和她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是很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不知道她心裏怎麼想我,其實她應該更在意,因為我是她的初戀!”

“她可能還不懂在意,還不懂珍惜,她實在太小了啊,才14歲多。”童萌知道海倫妮根本不怎麼在意,所以這樣給他寬心。

“接近某個人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有失去的危險。”

“現在馬庫跟她來往挺頻繁的。”

“我知道。”

“你不覺得馬庫在勾引她嗎?”

“真的嗎?唉,就算勾引我也無所謂了,她已經不是我女友了。”

“可馬庫和伊娜在一起啊!”

“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們也許在玩兒吧。在成長的道路上,總要衝動、迷茫一段時間,這是在自由發展路上的必經地,希望他們以後能夠好好的。其實這次我轉學到KSA,讓我明白了許多。人活著並不隻是激情,隻是享受,我們不能逃避自己肩膀上扛的責任,要在曆史舞台上扮演自己的角色,要為人類文明的發展作出自己的貢獻,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絲,我也心滿意足。認清了這些,就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許多,我不再吸食大麻了,煙酒也要少沾。說起來我要感謝你,如果我不是被逼到KSA,我現在能認識到這些嗎?”

童萌聽羅尼不苟言笑地說了這麼多,又聽到感謝的話語。他說:“看來我那次經濟考砸是砸對了!”

羅尼笑了,說:“你能這麼想,我就開心了,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多好!你不要想你父母那些事了,愉快一些,等會兒想去哪裏玩兒我都帶你去。”

童萌說:“我想去木頭港!”

羅尼瞪大了眼睛。“木頭港?”他要確認一下。

童萌點了點頭。

羅尼的雷諾車飛馳在高架路上,向不來梅西北的港口區開去。

童萌臨出咖啡廳時把最後要的那瓶酒喝了下去,現在酒勁正湧上頭來。倒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一隻手狠按著太陽穴。

羅尼雙手把握著方向盤,雙眼注視著前方。他從反光鏡裏看到童萌昏昏欲睡,便用胳膊肘子動了童萌一下:“上次你過生日我送給你的避孕套你隨身帶了嗎?”

童萌不好意思地說:“不瞞你說,有次不小心被我媽媽發現了,她逼我去退了貨。我知道把禮物退了不對,可我沒有辦法啊!”

羅尼說:“好恐怖,其實他們不明白,避孕套是多麼重要、多麼好的東西啊!孩子從小就應該配備這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當然最好別做,可如果做了,就要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不懂避孕知識,真弄懷孕了怎麼辦!”他說完,騰出一隻手伸進兜裏,兩指間夾出了一個避孕套,把它遞到童萌眼前。

“我可不用這個啊!”童萌趕緊說,沒有接那東西。

“親愛的上帝啊,你說的什麼屁話,怎麼可以不用呢?”

木頭港是不來梅西北部的貨物港,每晚都有很多載重汽車和船舶在這裏停靠,也有很多司機在附近的旅館裏過夜。久而久之,這裏來了很多拉客的女人,漸漸地,這港口區變成了一個不太幹淨的地方,成了不來梅的一景,這或許是由市場供求關係規律形成的吧。一般地,這裏的女人都把自己的車停靠在路邊,車窗大開,供慕名而來的各色人士觀賞、挑選。被挑選中的就先談好價格,然後一起開車去旅館,簡單的也可以在車裏解決。顯然,這樣的交易是不合法的,但由於這裏近年來也沒出過什麼大問題,所以警方也沒刻意取締這個灰色的交易市場。

不來梅合法的紅燈區就在離HBG不遠的西林街,靠近鬧市,但很多人卻更喜歡木頭港。因為這裏不用交稅,不用交保護費和管理費;這裏還時常有些業餘來掙幾個錢的陌生麵孔,讓老客戶有新鮮感;好多人還覺得旅館比紅燈區要幹淨一些。這些因素都使得這邊的生意一直不錯。

童萌早在半年前就隨亞舍的車兜風路過木頭港一次,他對這個灰色事物有著很強的好奇感,早就想來看看了。今天晚上他被家人傷透了心,又沒有去處,在咖啡廳裏就突然想到了木頭港。可都怪他剛才沒有跟羅尼說清楚,看來現在羅尼誤解他想在那裏做什麼。他有些慌張,口齒不清地說了兩句話,羅尼在汽車發出的噪音下什麼都沒有聽到。

童萌也意識到羅尼沒有聽清楚,想再大聲說一遍,卻沒有張開嘴。他現在是在一種朦朧的狀態當中,連日來的痛苦和上來的酒勁麻痹了他的神經。他還在低聲呻吟著,但卻不知道自己在呻吟些什麼。他的大腦還算是在意識當中,可想張嘴說話時才感到自己是那樣的無力……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差不多到了木頭港,羅尼轉上匝道,下了立交橋,並把前麵的車窗微微打開。冷風“噌”一下躥進車裏來,讓童萌的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他趁著清醒勁,趕快告訴羅尼:“我們來看看好了,別的事情就算了。”

羅尼也說:“我看也是,來這裏的人都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我原來有些朋友就……”

前麵過了路口就是木頭港了,羅尼現在把車開得很慢,並把車窗全部搖下來,眼睛向右望著,搜尋著路邊停車的地方。他們倆幾乎同時看到一個女孩兒,在路邊人行道上四處張望著。等車再開近點兒的時候,兩人幾乎都要呼喊出來!他們辨認出,這女孩兒竟是海倫妮!

童萌馬上喊:“海倫妮你大冷天在外麵幹什麼啊,還不趕快上車!”

海倫妮在這無人的夜晚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很是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是童萌,正要往這邊走,卻又猶豫了一下,她大概看出來這是羅尼的車了吧。

童萌催她:“你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快上來啊!”童萌跳出車外,為她打開了後排座的門,海倫妮才拖著一雙高跟鞋,東倒西歪,卻又小心翼翼地上了車。

童萌知道她碰到羅尼會很尷尬,所以自己要多說些話,讓他們感覺自然一些。他問海倫妮:“你半夜三更來這裏幹什麼?”

“我剛才在附近的一個朋友家玩兒,後來就出來了。現在我在這兒等馬庫,他說他今晚開車送我回家。但你們既然來了,我就打電話給他,讓他不要來了。”海倫妮說。

羅尼看海倫妮穿得比較單薄,便把窗戶都搖上,他慢慢地在這裏無目的地開著車,聽他們談話。海倫妮一張嘴,車裏彌漫了好大的酒味,看來喝得比童萌還要多。

童萌也覺察出海倫妮喝了很多酒,想說說她,可自己也喝了那麼多,恐怕比她還要醉。他隻能說些別的:“你來這裏做什麼,要賣身嗎?”

海倫妮笑了:“就算我賣,有人敢買嗎?我學生證上寫著呢,我才14歲啊!”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哪個想蹲監獄的人買呢!反正德國監獄裏條件那麼好,有吃有喝有娛樂。”

“不要說我,你們來幹什麼呢?”海倫妮一針見血。

“我們……隻是來看看罷了。”

“肯定是羅尼帶你來的吧!他總是這樣,什麼壞事都幹,先告訴你不要上癮,再教你怎麼做。”

“不,不是,他不這樣了,今天是我要求來的。”

海倫妮搖搖頭:“你啊你,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你是好孩子呢!”說著海倫妮捂住了嘴,示意羅尼停車,看來是想吐。

海倫妮磕磕絆絆地下了車,童萌隨即追了出來,他想安慰安慰海倫妮,也想順便解釋一下自己來隻是好奇,想來看看……

此時羅尼一個人坐在車裏,靜靜地聽著窗外狂風在怒吼,看著路邊童萌和海倫妮兩人。他看到海倫妮想吐吐不出來,捂著肚子難受地坐在了牆角,童萌試圖去拉她卻被推開。隨後海倫妮雙手捂住臉,失聲大哭起來,童萌安慰幾句無果,索性就在她身邊坐下來,呆呆地望著前方。羅尼好像聽到童萌在扯嗓子唱歌,酒精給了他足夠的膽量,煽動他嚎叫般地吼著一首愛情歌曲,他還時不時地抹一把臉,不知是擦鼻涕還是眼淚。

羅尼想下車去勸勸,可他估計現在勸隻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兩人各有各的憋屈事,讓他們發泄一下吧。羅尼看看四周,並沒有什麼人。其實有人也無所謂,在木頭港這附近,他經常能夠看到路邊呼天搶地的人。這是個非常的地方,來這裏的人都有著自己不尋常的背景和經曆,羅尼自己也不是沒有絕望過,所以他不但不嘲笑這些人,反而很同情他們。

何況這兩個人呢!一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個是自己最真愛的前女友,他們各有各的悲傷。童萌這樣是因為家裏管得太繁瑣、太傳統造成的;而海倫妮這樣,卻是因為單親家庭缺少管教造成的。兩人為什麼不能平均一下呢?

童萌這裏發生了什麼,羅尼很清楚;海倫妮這邊,他連猜帶耳聞,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在她這個年齡,她的世界裏,還能有什麼事?肯定又是哪個不負責任的男生把她甩了。唉,男孩子發育比女孩子要晚幾年,海倫妮的同齡男生會懂多少事呢?

自己比海倫妮大幾歲,又那麼喜愛她、在乎她,一心一意對她好,可是她卻沒有多少感覺,沒有多少回應。女人,特別是那些不成熟的女孩子,好多都有那麼一種賤性,你越是全心全意地對她好,她越是覺得你好像沒本事,所以對你愛理不理;而你若是擺出一副架子,時不時耍她幾回,她反而會覺得你有能耐,對你會珍惜起來。海倫妮啊,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樣是不對的啊!

河邊的風有節奏地“嗚嗚”地吹著,伴著哭聲、唱聲,讓恐怖的黑夜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羅尼感覺似乎有魔鬼來臨,拚命地抓撓著他的五髒六腑,讓他痛苦萬分,似乎比車外的那兩個人還要嚴重。他受不了了,回頭看看車後麵還有一箱貝克啤酒,一種力量在驅使著他伸手去拿,但瞬間他卻又想到一會兒還要開車送海倫妮回家,再把童萌接到自己家,喝了酒怎麼開車啊!

不行!不能喝了!他堅定地對自己說。

有時候,痛苦會化成一種力量,讓你突然間強壯和理智起來。

他用一隻顫抖的手點燃了一支香煙,靜靜地等待著童萌和海倫妮上車。他想:他們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第三十三章

Chapter Thirtythree第三十三章

Chapter Thirtythree

2003年的情人節馬上要到來了,HBG中學的學生會忙碌了起來,他們準備搞一次送玫瑰的活動。每個同學都可以從他們那裏預訂玫瑰,一支一歐元,玫瑰上還附一張卡片,上麵寫收花人的名字和自己想說的話。到情人節那天,學生會的人負責把這些玫瑰按照卡片上寫的送到每個人手中。這本來是為那些不敢當麵表白的人準備的一次機會,沒想到卻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這鬧劇的幕後黑手是老師眼裏最乖的學生埃木勒,他在情人節前一天拿出了不少零花錢訂購了一些玫瑰,留名時卻沒留自己的名字,而是冒充別人留名。情人節這天,不少人受寵若驚地收到心上人的情書和玫瑰欣喜若狂,一會兒反應過來是騙局又垂頭喪氣。這一招耍了不少傻小子,有的被弄得以後跟女孩兒說話都不好意思了。

這還不算完,埃木勒當天還叫了幾個朋友,另立山頭,成立了自己的臨時學生會。他們在空巧克力盒子裏裝上垃圾,包上精美的包裝紙,再寫上某某人送,還從真正的學生會那裏拿到了一些折枝了、敗落了的玫瑰!然後就敲開各個教室的門:“老師好,對不起打擾一下,我們是臨時學生會的,這裏有你們班某某的禮物。”當那人欣喜地打開這“禮物”時……這一招不知害了多少女生。

埃木勒最近春風得意。他上學期成績極佳,物理小組搞的項目也進展順利,同時還在學車,18歲生日一過就可以拿駕照。這樣得意,使得他不知不覺間有些飄飄然,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幹,也敢在學校這樣無法無天地惡作劇。

埃木勒這樣鋒芒畢露,讓很多女同學非常崇拜,羅尼走後,他就是情人節得到玫瑰最多的男同學了,越發向著他的“最受歡迎人士”目標邁進。但好多男同學看不慣他,多半是嫉妒,也有一些覺得他兩麵派,在老師麵前和同學麵前表現得完全不同。

埃木勒家剛剛在市區偏東的地方貸款買了套別墅,他們兄弟三個漸漸長大,都可以幫家裏掙錢了。科潘已經不再開出租車,他在大學生物係給教授幫忙準備實驗,每月可以得到400歐元。塞韓在雲達俱樂部的梯隊踢得好,也有客觀的獎勵。相比之下,埃木勒對家裏的貢獻最小,但誰讓他成績好呢?成績好,未來就應該不用擔心。他們簽的合同,前幾年還錢壓力不大,從第5年開始還大部分剩餘貸款。按照家庭計劃,5年後科潘早可以掙錢養房,埃木勒很可能也能承擔一部分貸款。

他們兄弟三人終於有了各自的房間,想借新家辦個晚會慶祝一下埃木勒的18歲生日。埃木勒打印了許多請柬,一張一張發給朋友們。童萌、羅尼、海倫妮,甚至馬庫等約十幾人收到了請柬。馬庫對奧麗維亞不那麼嚴格了,也同意讓妹妹來。本來他女友伊娜也應該來,可海倫妮在,伊娜就沒法來。

誰知埃木勒在學校發請柬的當天就出了問題。他在第一個大課間發的請柬,誰知第二個大課間時,他在走廊上就總被一些半生不熟的人攔住,被告知:“唉呀,實在抱歉啊,我星期六晚上不能去你的生日宴會,我早些時候已經答應別人了。”

埃木勒隻能賠著笑臉客氣地說:“算了,沒事,下次有機會你再參加我的宴會。”

碰到了兩三個這樣的,埃木勒覺得莫名其妙,他並不記得給了這些人請柬啊!

這兩三個還算知趣的,後麵就來了兩個不知趣的,握著埃木勒的手祝賀生日,然後表示周六晚一定赴宴白吃白喝。埃木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就在他詫異的時候,看到對麵童萌手中拿了一些紙張過來了。童萌沒有說話,把這些16開的打印紙遞給埃木勒,讓他看看。

埃木勒驚呼:“你哪裏來的這麼多請柬?”

童萌說:“現在學校裏到處都是這個,你快去看看吧。”

埃木勒快步走向學校的中央大廳,這裏桌子上、凳子上都放著他的請柬,連掛在牆上的通知事情的小黑板上都有!他又和童萌一起上樓看看,一路上不斷有人想把埃木勒攔住說話,樓梯上也鋪了些他的請柬,甚至都鋪到了老師辦公室的桌子上。

埃木勒手一拍腦門,迷茫地喊道:“我的媽啊,這是誰在跟我過不去啊!”一切生日歡喜的氣氛頓時全部消失。

童萌在一邊提醒情緒化的埃木勒:“現在先別想這個,先想想如果這些不知趣的人拿到請柬,後天去了你家怎麼辦!”

“那我要趕緊澄清了!”

“對啊!”

說幹就幹,埃木勒和童萌立刻到計算機教室重新寫了一張聲明,並用打印機打印了幾份,把它們貼到了學校各顯眼的地方。這份聲明中列舉了被請人的名單,也指出了真正請柬和偽造請柬的區別——偽造的是複印的,顏色暗些。

幹完這件事後,埃木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但願生日那天不要出什麼事。”

“對啊,不過我們要以防萬一……嗯,我想到了個主意,你看看這樣行不行。請柬上寫的是聚會晚上11點開始,我們把它提前到晚上9點,我秘密通知這些人就是了,不麻煩的。我們9點人都到齊後就把門關上,誰再敲門也不讓進了!”

埃木勒拍手大聲說:“好主意啊,就這麼辦!那些不知趣的、搗亂的就是來了也不讓進!不過這是誰在背後搞我啊,弄得我全天都忙於澄清,狼狽不堪。”埃木勒手扶著下巴,摸著青青的腮幫,眉頭緊皺著拚命地想。突然他忿忿地說:“真他媽的叛徒,這事是我所謂的朋友幹的,他隻有拿著請柬才可以去複印那麼多份啊!可我把這些朋友一個個數了一遍,誰也不像幹這事的人啊!”

童萌說:“算了,現在別去想了,以後慢慢了解吧。”

周六晚,所有人都如期赴約,塞韓的好友丹尼斯也來了。埃木勒也就把院子大門關上。

大家都換上了喜慶的服裝,在埃木勒家的閣樓上盡情狂歡。他父母去親戚家做客,所以大家也不擔心吵著下麵。

大家唱了歌,又跳了舞,累得不行,索性都坐在埃木勒的房間裏休息一下。這麼多人都進來,顯得有些擁擠,凳子不太夠,海倫妮就坐在馬庫的腿上,兩人卿卿我我,親密無間。羅尼坐在房子的另一邊,臉上若無其事的樣子,由於不讓抽煙,他嘴裏狠狠地嚼著各種零食。

一直到了11點整,也沒有發現哪個沒被請到的人來赴宴。埃木勒鬆了一口氣,說:“看來擔心是多餘的,沒有人那麼不知趣,拿著張偽造請柬來啊!”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他話音落地,就聽到門鈴叮當一響。所有人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埃木勒更是表情嚴肅,把屋子裏所有的人都看一遍,似乎想找出那個複印他請柬的人!

冷場了一陣,埃木勒突然打破了沉寂:“我看,我們與其把他拒之門外,還不如讓他進來算了,看看是誰這麼搞笑。如果他受歡迎,那就可以和我們一起歡慶;如果他不受歡迎,那我們諷刺他幾句就把他趕走。”

大家都紛紛稱讚好主意,童萌一拍手掌說要下去。此時坐在這裏很不舒服的羅尼站了起來,自告奮勇要下樓把那人接上來,讓埃木勒和童萌等坐下休息……

咚咚的上樓聲剛剛響過,誰也沒有想到,出現在大家眼前的竟然是哥廷根的伊娜!她在這寒冷的冬季還穿著花枝招展的衣服,帶著滿臉的堆笑,雙手捧著一張紙、一張生日卡和一個盒子。那張紙是一份請柬(可惜是偽造的),豔紅色包裝的盒子裏裝的肯定是給埃木勒的生日禮物。

而她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馬庫跟海倫妮那麼親熱!她顯然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臉色馬上變得像那紅色包裝紙一般紅。她嘴唇顫抖著,一雙大眼睛不斷地眨著,不一會兒,兩行淚水就撲撲地流下來。

知情的人頓時都傻了眼,不知情的,比如科潘等人,看到如此般的寂靜,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什麼都不敢問。馬庫趕緊把臉轉向一邊,手足無措,不敢正視伊娜;海倫妮趕快從馬庫的腿上下來,由於沒有座位了,她就背對著伊娜傻傻地站在那裏。埃木勒是主人,生日晚會上遇到這種事很是棘手,此時聰明的他也計無可施,無法控製局麵,隻能被動地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伊娜稍稍穩定了下情緒,走到埃木勒麵前,把禮物交到他手裏,說:“祝你生日快樂。”說完就轉身往外走,誰知沒能控製住悲傷,捂著嘴失聲痛哭起來。

馬庫見此景馬上站起來,一個箭步追上去,在樓梯處截住伊娜,童萌也隨後跟了過來,並把門關上,以免影響埃木勒晚會的氣氛。

馬庫硬把轉向一邊的伊娜轉過來,著急地解釋說:“我和她沒有什麼了,就是一時衝動……”

“我不要聽你的,今天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麵目了!原來你網站的留言簿上有些人說你什麼事我還不信呢!可憐我一直在哥廷根,根本不知道你竟然是這種人!”她拚命掙脫了馬庫的雙手,跌跌撞撞地快速走下樓去,把馬庫呆呆地晾在了這裏。

童萌這時候追下樓去,大聲呼喊:“喂,你不要剛來就走啊,上來坐一會兒嘛,聽我們給你解釋一下。”

這時海倫妮從屋裏跑了出來,指著馬庫的鼻子,氣急敗壞地說:“我以為就你不耍我呢,其實你耍我最厲害了!你不是說你跟她沒什麼嗎?你趕緊滾吧,埃木勒怎麼能請你來這宴會呢?”說完,她進塞韓屋去了,隨手把門關得很響。

這時伊娜已經不哭了,苦笑著衝著樓上說:“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嗎?”

埃木勒先去弟弟屋裏勸海倫妮,又開門出來勸外麵的人,他對伊娜說:“你別生氣了,我以後再說馬庫,可今天你給我個麵子吧,不要走了,外麵那麼冷。”

伊娜又摸了摸眼角,看來又想哭。童萌走近幾步,給她遞上一張紙巾,讓她擦擦淚。

伊娜費勁地抬起頭,隻有責怪的神情,她說:“童萌啊,你也真行。”她又把頭一轉,對埃木勒說:“十分抱歉,我先失陪了,有空我再來你的新家做客。”說完她就堅定地走下樓去。

上麵幾個人大眼瞪小眼,束手無策。童萌一看不行,伊娜這樣情緒出去很危險,便對那兩人說:“你們快回屋吧,勸勸海倫妮,晚會還要繼續啊!我先送伊娜回家了。拜拜!”說完童萌就趕快穿鞋出去了。

伊娜穿著高跟鞋走不快,童萌兩下就追上了她,說:“你消消氣,我送你回家。”

“誰要你送啊!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才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是我不告訴你了,我很久也沒去舞廳,跟馬庫關係也不那麼好,具體情況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我承認我聽說過一些他們倆的傳聞,可沒有確定,我也不願意亂說。咱們漢語裏有句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

“你別拿那些傳統來教育我,我媽媽教育的還不夠嗎?你要忘記那些陳腐、落後的文化習俗,剛才那句老話多不負責任啊!我們要隻保留些好的,然後結合西方文化,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童萌使勁點點頭,這下伊娜才同意童萌送她回家。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伊娜從沒有這麼安靜過。

童萌把她送到家後,馬上回到埃木勒家,向大家報了平安。但他發現大家已經都沒有繼續慶祝的情緒,海倫妮已經回家,馬庫、奧麗維亞、羅尼和埃木勒都安安靜靜,似乎各有各的顧慮。隻有塞韓和他的好朋友丹尼斯在打遊戲機。不一會兒,他們都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童萌在家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他非常掛念弱小的伊娜。幾次他拿起電話,但卻沒有膽量撥號,又垂頭喪氣地放下聽筒。忽然間他聽到電話鈴響,好像觸電一般,敏捷地出手抓起聽筒。

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那果然是伊娜!她在話筒裏不斷地唉聲歎氣,痛定思痛,似乎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童萌十分害怕,提出想去她家看看她。

伊娜顯然更喜歡在電話上聊,但她想了一會兒,說:“我媽媽現在在這裏,但沒事,我什麼都不怕了,我祖母現在也正跟她談。這樣吧,你一小時後過來就行。”

童萌來到她家時,她站在第一階樓梯上,笑著給童萌打開門。兩人坐下後她鎮定地說:“我已經想通了,也就不那麼傷心。我今天早晨一直在打電話,詢問了好多關於馬庫的事情,我才知道他表現從來都不好,在學校裏不受歡迎,沒有威信。作為一個外地人,我看到的隻是他裝給我看的那一麵,真實的他如果我不打聽是不會知道的,這都怪我太粗心大意。”

“是啊,他在學校裏有些驕傲、自大,可你們好的時候我也不好說這些啊!”

“他不光這些,他還虛偽、欺騙!今天早晨他還來電話說他對不住我,他讓我懲罰他,然後原諒他。可我一點兒也不想理他了,要掛電話,但他不讓我掛,非要給我說事,沒辦法我就聽吧。他說他原來吸毒造成現在得了一種什麼病,最多也活不到兩年了。他已經把遺書刻到了他家地下室的牆上,也非常想見我……但是我現在沒有那麼單純和輕信,他也跟我沒關係了,愛怎麼樣怎麼樣。”

童萌這時心卻突然間提到了嗓子眼!雖然他也覺得馬庫撒謊臉不紅心不跳,但這種事也往往很微妙,萬一馬庫這回是真的怎麼辦啊!電影裏和故事裏往往有這樣的巧合,現實中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問伊娜:“你小時候聽你媽媽講過一個狼來了的故事嗎?在中國很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