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自由
可這一切都隻是他美麗的烏托邦罷了,他知道父母肯定不會讚成他的想法,可他也不想這樣在委屈中成長。少年的衝動和理性互相影響著,但是他卻找不出一個折中的答案,所以隻能這樣苦惱著。而這苦惱又隻有很少很少的人能夠理解,這隻能讓一個苦惱中的人變得更加鬱悶。第二十二章
Chapter Twentytwo卷四自由第二十二章
Chapter Twentytwo
2001年9月上高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選課,德國高中就實行自由選課了。在HBG,每人要選兩門主課和6到7門副課。其中體育、數學、德語和外語是必修的。如果沒有選曆史,則12年級必修曆史;如果沒有選音樂或者美術,則13年級要在音樂、美術和表演裏麵選修一門課。
高中期間每學期每門課都有兩次考試,結合平時表現得到一份成績。從12年級開始,每一份成績都要記錄累計,積分到了一定分數才會得到會考資格。13年級結束時有會考,通過會考就可以拿到高中畢業證書。
童萌物理數學最好,他也最喜歡這兩門課,選這兩門課為主課是理所當然的。然而選副課時童萌和父母發生了嚴重的分歧。他的父母早早地給他選好了7門副課,分別是:化學、經濟、信息、德語、體育、英語和法語。但童萌堅持要選漢語、地理、音樂和美術等課。他從小就喜歡音樂和美術,地理也是他學校裏最喜歡的科目,初中畢業時他考了學校唯一的一個滿分;高中可以選漢語課,在KSA上課,HBG承認學生在KSA拿的學分。
童萌在家裏鬧得很凶,但家裏還是不給他選課的自由。他父母隻看哪門課會對以後找工作有好處,而完全不管這門課的難度或者童萌的興趣。童萌根本沒有能力和父母對抗,而且也知道自己還沒有資本搞藝術,養家糊口還是第一位的。想來想去,他隻能屈服。但他法語水平太差無論如何不要上了,父母也作出了讓步,同意他選漢語課。
當他跟馬庫和羅尼談論這事時,他們當然同情童萌沒有選課的自由,但也絕對擁護童萌沒有選音樂和美術。他們說,這種藝術類學科是不能在學校裏按部就班地學的,否則就會喪失創作的靈感。他們都沒有選音樂,而且10年級的音樂成績都不及格。童萌覺得這話有些道理,心理也就平衡了一些。
上了高中就沒有固定的班了,每個人選的課都不一樣,男同學大部分課都是理科;女同學大部分課都是文科。羅尼和埃木勒都選了數學和物理作為主課,其他課他們也大都在一起。而馬庫嘴皮子挺硬,理科卻不行,他選的主課是德語和英語,其他的也都是文科,如政治、曆史、地理等等。奧麗維亞也幾乎都跟他哥哥一起上課,不知這課是不是她自願選的。
原來班裏的麗貝卡現在上了學校的12年級,聽說主課是英語和法語。童萌有時候在走廊上能夠碰見她,但他們僅僅是點頭打一下招呼,然後童萌便有事似的匆匆走開,生怕麗貝卡要站住說話。
交換學生回來後可以自己決定上12年級還是11年級,亞舍一直都說他沒有決定上幾年級,直到開學了才說他上12年級。童萌非常想讓好朋友和自己上一個年級,但既然人家選擇了12年級,他也隻能祝福了,還是早畢業的好。亞舍說他的主課是數學和英語。
童萌在高中部上了一段時間,感覺還不錯。隻是他上漢語課時出現了問題。老師覺得他漢語太好了,根本沒有必要學,便勸他退出漢語課,讓出個位置來讓真正的初學者來上。童萌隻能同意去掉這門課,又在HBG加上了生物課。
他在新學期的第一輪考試中都取得了好成績,數學、物理和經濟都得了最好分“1”分。他理科考試考高分已經很平常了,尤其讓他高興的是經濟考試的成績。考前他還很害怕,因為這是一門全新的學科,自己學得怎麼樣心裏沒底。結果他的成績讓班裏所有人大吃一驚,他竟然和埃木勒一起得到了最高分,讓同學們刮目相看。羅尼拿到考卷時一把就把紙張搓成了一團,旁邊幾個同學不解問他,他說他交了白卷。童萌有些替他擔心,羅尼懶洋洋地說:“沒事,這學期還有一次考試呢,我下次把分考回來不就行了嘛!”
童萌已經習慣了每節課前找教室,占座位,習慣了每堂課不同的同學和老師。漸漸地,他也習慣了一些以前不習慣的東西。
原來在初中部時也有不少人逃學曠課,但那時大家都在一個班裏,說走就走總不那麼方便。現在在高中部,教室、座位、老師和同學每節課都不同,就算哪節課不去一般也不會被發現。就算老師發現了,補一張假條也就行了。羅尼會模仿任何人的筆跡,大部分馬庫的假條都是他給寫的。童萌懶得上課時也求羅尼寫過幾張假條。
他和羅尼漸漸地也成了很鐵的朋友。羅尼一直在勸童萌轉行,從流行音樂界轉到說唱音樂界。他說說唱音樂界很多人都不識譜,正缺童萌這種識譜又會樂器的人。童萌最近一段時間內聽了很多這種新形式的音樂,也慢慢能夠接受這種風格了。可要說製作,他還沒有那個信心和興趣。
他們不上學時經常在羅尼家的音樂工作室聚會。還不到18歲的羅尼夏天時被父母從不來梅東北部的別墅裏趕了出來,因為他天天在家裏奏樂、混音,把家裏弄得雞犬不寧。他父母給他在市裏買了一套房子,暑假時羅尼就和朋友們把自己的東西和音樂工作室搬到這裏來了。
這是離火車站南出口不遠的一套兩居室的房子。一間是用來當音樂工作室的,這裏麵有計算機、取樣機、混聲機、電子琴和其他各種樂器;另一間是他的臥室兼客廳,還有幾個麥克風。羅尼解釋說,歌手和音樂製作人一起工作時不要在一間房子裏,否則兩個人互相影響,都會緊張放不開,發揮不會好。
他們在高中部裏都是選課上,一天中間常常有空閑的課。童萌、羅尼和埃木勒選的課都差不多,他們也都幾乎同時擁有空閑課。埃木勒把這個時間用來預習和複習,而童萌常常去羅尼家玩兒。由於沒有家長影響,兩人都很隨便、放鬆、開心,有時候在那裏能看到海倫妮。後來童萌才知道,海倫妮竟然就是羅尼的女友!至此,童萌不得不懷疑她怎麼會來找自己簽名了,便猜想這是誰指使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僅僅是有人想滿足一下他和馬庫的虛榮心?
他和海倫妮漸漸地也熟悉起來。海倫妮父母好多年前就離婚了,她跟著母親,在家從沒有得到過父愛,生活得很不痛快,所以常來羅尼這裏。隻是,海倫妮還是個缺乏教育的小孩子,有時候說話、做事不考慮別人,沒有分寸。童萌覺得她有些不太懂事。不過,總體來說她還是很可愛,隨著她年齡的增長,大概一切都會好起來。羅尼比她大4歲,處處都照顧海倫妮,讓著海倫妮。
童萌還是在製作他自己的流行音樂,他在家天天都工作好多個小時,在外麵時也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來作詞作曲,比如在他不喜歡聽的課上。
他也和亞舍開始了正式的合作。兩人音樂的風格差不多,一起工作起來可以互相取長補短。隻是,兩人都以作曲見長,製作起來兩人都不是專家,每次用的時間好長,效果卻總是不很滿意。不過,對於他們這個年齡來說,隻要創作起來有樂趣,就是值得做的事情。
他們不在一起上課,聯係就靠在課間滿教學樓尋找。漸漸地,童萌發現自己總是在一樓走廊盡頭的一間教室裏找到他,可這是一間10年級的教室啊!童萌心中納悶,可也不敢問,12年級的亞舍怎麼總在10年級的教室裏?
兩人工作時不是在亞舍家就是在童萌家。童萌一般都當父母不在時安排亞舍來自己家,以免被說不務正業。可亞舍還是總犯說話不算數的毛病,有時晚來兩個小時,有時幹脆就不來了。童萌有時候想發火,但亞舍總是有理由,似乎他身邊總是有緊急事件發生。
在亞舍家裏好玩兒的東西很多,他們常常貪玩兒遊戲機什麼的,所以他們音樂的進展很慢。手頭上總是有很多現成的詞曲沒有製作出來。
一年又過去了,時間已經大踏步地走進了2002年。歐洲已經通用歐元了,歐元和馬克的兌換率大概是1比2,但各個商場裏的價格標簽似乎並沒有把數字變小一半,而僅僅是把價格單位從馬克變成了歐元。整個德國刮起了一股讓人顫栗的漲價風。
童父這時也順利地拿下了他來德國讀的博士學位,全家慶祝了一番。隨後就是找工作的問題。
其實,1998年童父剛剛準備出國時同時收到了不來梅大學和哈佛(Harvard)大學的邀請。在一個新興大學和一個世界一流大學之間童父最終選定了不來梅大學,令人難以置信。他的理由是美國既是天堂又是地獄,整個社會太浮躁,對孩子的成長遠沒有在穩重的德國好。為了這個決定童萌心裏好不生氣,他從小就想去波士頓(Boston),因為那裏不僅僅有哈佛,還有他做夢都想上的麻省理工。而且自己父親在哈佛工作,對他是何等的榮耀啊!可如今有這機會,父親卻不把握,讓他死也想不明白。以至於讓他賭氣死不出國,不學德語,直到被逼退學後才匆匆來到德國。
這次童父再聯係工作,童萌一定要求父親按照大學排名找,他看了最近幾年USNEWS的大學排名,普林斯頓(Princeton)大學連續幾年排在全美第一,便要求父親聯係普林斯頓大學。
童父說:“第一的大學哪裏是那麼容易去的啊!還是聯係一些別的大學吧。而且,自從恐怖主義襲擊美國之後,美國簽證變得很難拿到。他們都要做背景調查,拒簽率很高很高。我還是聯係一些英國德國的大學吧。”
但童萌一定要父親聯係普林斯頓。死纏硬泡,童父終於同意了。不過,童父也偷偷地聯係了哥廷根等大學。
沒有過多久,童父竟然真的收到了普林斯頓大學發來的邀請信,批給的是博士後位置和J1簽證。童萌一家欣喜萬分,朋友們也都前來祝賀。
但童父去柏林(Berlin)簽證時卻被拒簽了!後來打聽打聽,超過半數申請J1簽證的都被拒簽了。美國大學裏發生了很多老師、學生被拒絕在國門外的事件。自從發生“9·11”事件後,美國對每個外國人都變得小心謹慎,生怕再放進來個恐怖分子。
這下把童父的情緒弄得一落千丈。這個有名的強人竟然落入了拿博士學位後閑在家呆著的尷尬境地。不用說,他攢了一肚子的勁沒處使,脾氣變得暴躁無常。
有時候事情很邪門,童萌一天下樓發現自己的自行車位是空的,車子不翼而飛了。隻好去買一輛新的。第二天他的新車也被偷走。他幾乎是哭著在附近的街道上跑來跑去,不抱希望地找著車子。絕望地跑了一會兒,他想起應該報警了,便跑進了警察局報告了情況。
警察局裏的幾個人員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個事,先讓童萌在等待室裏坐了一個鍾頭。後來來了個警察,不耐煩地問了問情況,又拿出個可以當文物的打字機來,打了一些東西,提醒說應該多買幾把鎖,就讓童萌走了。
童萌已經不抱再能找到車子的希望,肚子也已經餓得咕咕叫。他幸好還能記得回家的路,慢騰騰地走回了家。到了家裏,童母看到他情緒不太對頭,自己的情緒也變得很緊張,她試探著問道:“你怎麼了,不會車子又丟了吧?”
童萌哆哆嗦嗦什麼也不敢說。童母已經認定了他又把車子丟了,氣急敗壞地質問他:“你說說你說說,怎麼搞的嘛!剛剛買的車子又沒了,你這樣下去怎麼行?多少輛車子頂得住你這麼丟法啊!你以後不要再騎車子了,天天跑著上學吧!”
童萌沉默不語地聽著叱喝,苦水隻能往肚子裏咽。天已經黑了,可父親還在大學加班加點地工作。雖然童父和大學的合同已經結束了,他每天還是辛勤地工作著,他說他要為科學發展和人類文明作出貢獻。童萌覺得對不起父母,可他也沒有辦法啊。
他怕父親回來又對他發火,便趁著母親短暫走開的空隙下樓到了大街上,慢慢地消磨著時光。月亮淒冷孤獨地漂浮在雲霄,星星在天空中蒼白疲憊地眨著眼睛。童萌剛剛從暖和的房間裏來到這寒冷的大街上,全身凍得麻木,頭腦卻被刺激得清醒了許多。他給母親手機的語音信箱留了個言,說今晚不回去睡了,並囑咐他們不要擔心。
自己誇下了海口,今晚看來是回不了家了。在外麵過一夜肯定不行,在這寒冷的冬夜會被凍死的。去哪裏過夜呢?他先想到了來到德國的第一個朋友亞舍。打電話給他,但他說他晚上也要到別人家過夜。第二選擇是後來班裏最好的朋友埃木勒,可童萌想想,他家裏人多地方小,已經擠得不行了,他最好就不去添亂。第三選擇是羅尼,他和羅尼的話題一直在變多,關係一直在變好,況且羅尼現在一個人住,應該不會拒絕他。
打電話一問,果然沒有問題。羅尼讓他先往威塞爾河大橋的方向走,自己也往那裏走,兩人不久就會碰麵的。
兩人果然在大橋上相遇了,羅尼隨即轉過身,一起和童萌回他在市中心的公寓。
羅尼回家後在他的工作室裏給童萌打了個地鋪,然後兩人就開始秉燭長談,都幾乎沒有睡覺。童萌看到羅尼這麼自由,滿眼是羨慕的神色,直感歎自己什麼時候能像他這樣獨立。他覺得,這才叫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男子漢。
第二天他們一起吃了早點,走到了學校。放學了又一起往回走,不過童萌說要回家一下,要不就太不像話了。
回到家見到母親,準備繼續挨罵,可母親卻沒有再罵他。當然,童母也沒有給他好臉色,一句話也不給他說。
童萌感覺有些心寒。他似乎覺得家裏已經沒有了家的感覺。
以後的日子裏,童萌都天天跑著上學。有次不來梅下了大雪,後來又結冰。童萌在街上滑倒了不知多少次。第二十三章
Chapter Twentythree第二十三章
Chapter Twentythree
2002年夏天,童萌隨旅遊團到法國玩兒了一圈,他被巴黎那濃重的文化氣息給吸引了,特別是建築和時裝讓他陶醉。回來後有許多考試,童萌的德語水平提高了很多,考起來也不那麼費勁了。算算成績,就算以後的考試都交白卷升級也絕對沒有問題。
而羅尼這裏卻出了些問題。他這學期曠課太多,缺席了很多考試。老師們已經就他的問題開會研究過了,也警告他再這樣下去是要被開除的。第一輪考試結束後,老師給他安排補考,他不好好複習,考試成績都在及格線上下徘徊。現在第二輪考試要到來了,大家都提醒羅尼別掉以輕心,因為課程都變難了,不學是考不及格的。
11年級的數學已經學到了微積分。如數學很好的童萌之流也在用功讀書,他們就拉著羅尼一起學。羅尼天賦很高,學得也很快。他們都自信地參加了考試,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雖然羅尼的心思還是沒有放在學習上,但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有他的腦子是不會留級的。
童萌在這之間也度過了自己的18歲生日,他事先都通知好了,一點兒不要慶祝,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度過。
6月8日那天,他從家裏拿了塊毯子,一個人來到了威塞爾河邊。他把毯子鋪開來,小心地躺下,兩眼注視著天空飄過的朵朵白雲。18歲的生日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日之一,本應該是歡天喜地慶祝的時候,他為什麼決定一個人靜靜地呆在這裏呢?
他內心十分痛苦,而這苦惱來自於一個青年獨立、自主意識的覺醒!
18歲了,代表著長大,代表著成人,他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今天,這意識變得如此強烈。
在父母眼中,他還是一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父母給他精心安排了人生路要走的每一步:好好學習,拿下德國的高中文憑,然後上個名牌大學,要一直上下去。上本科、研究生、博士、博士後,如果行的話還要當教授。童父已經是博士了,所以非常想讓兒子超過自己。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
父母還對童萌所從事的領域有著嚴格的規定。高中的課程都是父母給選的,這裏麵涉及了童父擅長的數學、物理和童母擅長的化學、生物、計算機,反正童萌大學八成是要學理科了。
而童父愛好裏的音樂,童母愛好裏的服裝設計,他們現在卻不讓童萌接觸。童父會很多種樂器,小時候一直教童萌識譜、演奏,可現在他卻總反對童萌在琴前麵坐著。童萌小時候的衣服一直都是母親一手設計和製作的,那時一直有人找童萌拍掛曆去可童母沒有答應過,但這不礙著童萌對時裝產生濃厚的興趣。童母卻也不答應他研究時裝,理由是研究時裝讓男孩子變得脂粉氣太濃。
童萌已經不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他骨子裏已經感覺到了極大的男性尊嚴。他不再想像一隻小鳥一樣被人關在籠子裏保護著,想自己出去闖一闖了。可是,他現在在家裏還是隻能按照父母設計的框架做事。他不敢要求民主、自由,他隻要求在家不要被縛束得那麼緊,在外麵能夠自由地發展就好了。
他並不是不喜歡學數理化,他知道學這些他可以一直讀下去,拿到很高的學位,然後到大學或研究所工作,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和極高的社會地位。在西方,如果一個人拿了博士以上的學位,他的姓就要改了,要加上他所得到的學位一詞。大學裏好多人都姓“教授某某”、“博士某某”,學位變成姓的一部分,那是多麼受人尊敬的啊,是多麼光宗耀祖的啊!人活一生一世,還有什麼別的可求的麼?
這條路他要付出的努力就是用功讀書。看似困難,其實讀書是想取得成功所能走的最簡單的路了。這條路雖然也不是暢通無阻,但更不是艱難險阻,因為這條路上滿是指路牌和路燈。隻要按照指示一步步走下去,就會走向成功的終點。
而如果想在藝術界、商業界或者別的領域取得成功,那僅僅用功就不夠了,這裏麵還包含了很多別的成分,如機遇、運氣和關係等。所以說,這種路上是沒有路燈指示的,一個人隻能在黑暗中摸索試探。到最後,衝出眾險阻、見到光明的幾率微乎其微,失敗的例子不勝枚舉,成功的屈指可數。
可他確實渴望一種自己的生活啊!這倒不是說要去當明星,去當商人,有著花不完的錢,有著家喻戶曉的名氣。他隻想自由自在地去追求,很有可能會失敗,會碰釘子,甚至會跌倒爬不起來,但卻能學會承受和堅強。他內心向往的正是這麼一種男子漢式的生活方式!隻要自己勇敢地探索過了,他就不會覺得虛度此生。無論榮辱,無論成敗,不管輿論怎麼說,讓他去走自己的路吧!
其實,童萌從小就向往自由了。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家裏,他都一副叛逆的形象。而最近,他這種向往變得越來越強烈了。看看他身邊的人吧,大家到了18歲後,假條都可以自己寫了,決定可以自己做了。學期還沒有結束,一些同學已經放出話來,不會給父母看成績單,因為那是他們的個人隱私。這時已經有多少人買車了,有多少人搬出來自己住了!童萌在德國呆時間長了,也覺得18歲再不長大是件可恥的事情。
可他心裏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像德國人那樣。首先,獨立必不可少的條件——錢他就沒處弄。別人都有打工權可他就沒有——還是因為他簽證上寫的那句話。
可誰又讓他來到了德國這麼一個自由的地方,誰又讓他讀了那麼多烏托邦小說?如他床頭上放著的《美麗新世界》(Brave New World)、《動物莊園》等,都生動地描寫了沒有主見、沒有自由的痛苦。他正在努力地了解著東方世界、西方世界和各種各樣的烏托邦世界。這是他的有幸,同時也是他的不幸。他每天睡覺前都認真比較著這幾個世界,苦思冥想,帶來了許多看法,也帶來了無限的痛苦。
這痛苦又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在外人看來,童萌無疑是幸運的,出身名門,教育良好。可這痛苦隻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到。
他國內的同學都在忙著準備高考吧,初中班裏那幾個女孩子不用說了,照當時的情況看,她們都應該能考上名牌大學。辛若梅報的是複旦。可自己幾個有才卻不用功的兄弟們呢,他不敢保證!不過,現在大學擴招得那麼凶,衝刺一下,上大學還是沒有問題的。在中國,高考幾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搏。在這個時候,他們哪裏會有心思考慮成長的問題呢?童萌讀過很多關於這方麵的消息,比如:中科大少年班出來的人不會做事,當代有些大學生不會做人等等。
而他在德國的同學,卻在紛紛忙其他一些事情。大家在學校裏談論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駕駛執照問題。德國法律規定18歲可以有駕照,大家都利用暑假前這段不是很緊的時間考取。現在有不少同學都曠課去學習駕駛。有次生物考試時,班裏3個同學都是寫了半個小時就交卷。他們走出班級時跟老師說再見,維克爾先生詭秘地衝他們笑,他一定知道這些人去幹什麼了。這3個同學都心虛,逃跑一樣躥出了教室。
亞舍已經擁有了第二輛車,這回是輛二手馬自達(Mazda),二手日本車易壞,所以車的保險費總是很貴,這也是亞舍常常抱怨的。羅尼也剛剛考了駕照,但他還沒有計劃買車,說他家離學校近,沒有必要養車。馬庫已經換成了德國駕照,也剛剛擁有了自己的車——一輛不知經了多少手的大眾甲殼蟲(VW Beatle)。這種樣子可愛、質量又好的車曾經在20世紀60年代風靡全球,可經曆了歲月滄桑,它已進入了暮年,是要報廢的時候了。不過,這車便宜,而且看起來複古,依舊是那麼酷,馬庫隻用了200歐元就把它拿下了。而埃木勒覺得這些買車的人都是吃飽了撐的,無非是想吸引女孩子們的眼球罷了。
同學們談論的另一個話題就是獨立。很多同學都自己掙錢養自己了,其中一部分有了自己的公司。家裏有條件的都已經開始在外麵自己住了。有些人上學時都帶有著一種高人一等的姿態,嘲笑一些還在家生活的同學。在他們看來,那些人都是小孩子,而自己已經是大人了。這裏麵有很多人是利用業餘時間打工養活自己,當然也有許多人還是在父母兜裏掏錢,然後搬出來住裝作成熟、獨立。這些人往往也是背後被嘲笑的對象。
而童萌的痛苦在於:他要在短時間內從中國的那一套適應到德國的那一套來。現在,他不得不麵對一些很棘手的問題。
如果說他現在還在中國準備高考的話,他不會感覺這般的痛苦。無疑,高考是殘酷的,人人做題都要被剝一層皮。可童萌參加過中考,經曆過題海戰術。高考僅僅是在殘酷程度上更高一等罷了。隨著童萌年齡的增長,這苦也應該在承受範圍之內。一天從早到晚除了做題還是做題,這使得人的精神長時間處於麻痹狀態之中,痛苦是不易被感覺到的。而他現在在德國這個崇尚自由發展的社會裏,他卻不知道該怎樣給自己定位。當然,他在德國也可以搞中國那一套。中國的高中課本和練習冊他都和三姨買來了。他可以每天下午一個人在家裏靜靜地自學,晚上給自己布置做練習的任務。而且,他的外語水平遠沒有達到母語程度。總之,他還有很多有用的東西需要學,成績也離父母要求相差甚遠。
他可以這樣做,這樣做也會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好,可他卻想自己獨立地去安排自己的生活和未來。他能夠看到發達的德國和自主的同學們,尤其羨慕那些男人們勇敢、執著甚至有些放肆的生活方式。他心裏好想和好多同學一樣,搞極限運動,搞狂歡派對,並且自由地搞一些有意義的項目;他也想打工掙錢,自己買車、租房,支配自己的一切。
可這一切都隻是他美麗的烏托邦罷了,他知道父母肯定不會讚成他的想法,可他也不想這樣在委屈中成長。少年的衝動和理性互相影響著,但是他卻找不出一個折中的答案,所以隻能這樣苦惱著。而這苦惱又隻有很少很少的人能夠理解,這隻能讓一個苦惱中的人變得更加鬱悶。
童萌發現能夠理解他的隻有辛若梅了。她在國外也有親戚,多少知道一些東西方文化的衝突和在西方成長中所遇到的問題。兩人幾乎每天都要抽出一點兒時間上網聊天,辛若梅都耐心地開導童萌。每次聊到最後,童萌都幾乎麻木地承認自己是無事生非,身在福中不知福。童萌能這樣認為,心情自然會好些。不過過一會兒,他就開始奇怪自己為什麼讓辛若梅勸說得這麼想。
幼稚的童萌還並沒有意識到,男人的痛苦其實是不能向女人傾訴的。
他覺得自己如果想長大,不能隻是空想,他的確要做出點什麼來。做什麼呢?現在別的不行,歌詞是可以寫的。寫什麼呢?他決定寫一首跟父母要求自由的歌曲,以抒發內心的感想。他心裏輕輕地說:不要再為我擔心了,你們很快就會看到我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作決定了,求你們讓我自由自在地發展吧!我可能會晚回家,但在外麵我不做壞事情;我可能在製作音樂,但我不會放棄學業……
他從書包裏拿出紙筆,但沒有馬上開始寫,而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凝視著飄過的白雲,傾聽著流過的河水,眼睛裏不知怎的含滿了淚水。他感覺到一種說不清的力量在召喚他,他甚至感到全身輕飄飄的。
過了一會兒,他強製自己冷靜下來,穩穩坐下,寫下了《Dont Worry About Me》的歌詞。
Dont Worry About Me (MC Verdures/Moonlight)
I know I always come home late/But outside I dont do any bad thing/I know you always wanna wait/But to be protected is a sad thing/Im not a kid anymore/Im not so silly as before
*Chorus*:Dont worry about me, soon you will see/Im old enough to decide on my own/Dont worry about me, please let it be/I wanna beg you to leave me alone/Dont worry about me/Dont worry about me
When I begin to write music/Please dont ask me to do something else/I dont wanna be hysteric/Please dont say that I can do nothing else/To study is important/But how can I waste my talent
*Repeat Chorus*
No wings to fly/But Ive courage to try/No difficulty can hold me/Fall down, stand up/Theres no reason to give up/Thats the way Im gonna be
*Repeat Chorus*
寫完後,他看天不早了,該回家了,便起身拍拍屁股,又把毯子收起來往書包裏放。這時他看到了書包裏同學們早些時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這裏麵有幾盤性愛錄像帶和一些避孕套。他早晨為這個差點兒跟好幾個朋友翻臉,以為這是對他的侮辱呢!幸虧埃木勒及時告訴他18歲生日時送這些是這裏的傳統!
現在看來,如果當時跟朋友們生氣,是多麼不好啊!童萌自己知道西方社會的風俗習慣還要他很努力地去理解。這時,他又想起了兩年前在同一地點,他和麗貝卡如此幼稚地在做遊戲,然後又如此狼狽地跟著回家,忍不住笑出聲來。笑之餘他往前一看,頓時呆在那裏。眼睛猛眨幾下後,才認清麗貝卡正笑容可掬地向他走來!
“怎麼,兩年了,還這麼喜歡一個人來這裏啊?沒有找到更好的地方嗎?你可讓我找得好費勁啊!”麗貝卡過來半開玩笑地抱怨著。
童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見麗貝卡,在學校裏還是能躲著就躲著走,兩人很久沒有私下聯係了,在這裏突然見到,備感意外,也備感尷尬。他反問一句:“你怎麼也喜歡上這裏了?”
“我下午沒有事情出來兜風,去你家你又不在,就過來想把禮物送給你。”說著,她拿出了一個手工精心包裝過的盒子,放到童萌手上。
童萌收下了,麗貝卡笑了。
童萌生怕麗貝卡問他學習的情況——比人家低一級,有什麼好說的。他也怕麗貝卡問他過去一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沒有和她聯係。童萌想想,趕快說:“謝謝你的禮物,我現在要回家了,父母要著急了。”
麗貝卡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也沒有辦法。兩人抱了一下後就各自回家了。隨著風,綠樹還在那裏盡情地搖擺著身軀,河水還在那裏盡情地蕩漾著波瀾。第二十四章
Chapter Twentyfour第二十四章
Chapter Twentyfour
這麼多天過去了,童萌知道這事情沒有折中答案。他還是決定不了是要自由、要長大,還是繼續乖乖地呆家裏念書。他試著在夢裏感覺著那遠方的召喚,他仿佛聽到了大家的鼓勵,醒來卻又不知道怎樣把握,也不知道怎麼從苦惱中掙脫。
但他現在終於能夠一個人靜下來,設身處地地分析一下境況了。如果他選擇繼續呆在家裏,可以繼續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衣食住行都不用發愁,學習中遇到不會的可以讓父母教,生活中遇到困難可以讓父母幫著解決。但同時,他要無條件地服從父母,還是沒有向往中的自由。他必須要把幾乎所有的精力放到學習上,不但要把學校裏學的東西掌握,做題時還要達到國內高中水平。音樂等愛好就要暫時放棄了,派對也不能參加很多,回家不能太晚。
但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呢?如果童萌離開家,他要出去租一間房子,租金一月至少要200歐元,一日三餐都要他自己做,衣服也要自己洗。當然,這些事情他都會,可要天天這樣做,他能受得了嗎?出去之後,他估計會和羅尼、馬庫他們融入一個圈子裏,童萌能夠保證和抽煙、酗酒甚至吸毒劃清界限嗎?父親還在等美國的簽證,家裏暫時沒有收入,會每月給他幾百歐元嗎?
不過,隻要離開家,他就會擁有夢寐以求的自由和獨立。他知道自己出去會困難重重,但是,他想把握住這個長大的機會,因為畢竟自己還年輕。如果出去生活碰了釘子,還能夠回家。也就是說,現在他還允許跌倒,跌倒了還可以爬起來。倘若真到了20多歲,在外麵由於不成熟摔倒,誰又會去同情呢?那時候還能有臉跑回家來嗎?
他想到這裏,感到身體裏的熱血在熊熊地燃燒。他使出了全部的勇氣,奮力地要抓住這種感覺。他很天真,很衝動,很癡狂,攥緊拳頭猛擊了下桌子,看來要果斷地作決定了。人生要冒險,要追求,要刺激,不要懼怕未來,不要後悔過去。
他把一切都重新衡量了一下,決定找父親談一談。
吃過晚飯,等童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童萌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他先給自己打足了氣,做好了思想準備,想好了父親不同意怎麼說,發火怎麼說等等。然後,他吞吞吐吐地開了口,半天才給父親說明白自己的想法。
父親認真地聽完了童萌的訴說,遠沒有童萌想像中的驚訝或者生氣。他平靜地說:“你想搬出去住,男子漢有勇氣是好的,我可以同意你,但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現在驚訝的變成了童萌,嘴不知不覺中張得好大。父親這麼輕易地就同意了?這簡直讓他不敢相信。他根本沒有想好父親這種態度的話他怎麼說。看來,他根本沒有做好準備。
怎麼辦?童萌心裏想,可腦子一時都轉不過來,隻能應付說:“準備好了。”他說話時明顯底氣不足。
童父語重心長地說:“你18歲了,是要有些想法了,可你究竟有多麼成熟,究竟有多大能耐,你清楚麼?你要生個病什麼的,誰去照顧你啊?不要以為到了西方就要全部西方化,你畢竟沒有那麼棒的動手能力,沒有那麼強的自主能力。反正,決定你要自己下,如果你非要搬走,我會資助你。家裏最近沒有收入,存款花一個少一個,但供你一段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童萌被說得幾乎要哭出來,他知道家裏根本沒有攢下多少錢,現在已經是囊中羞澀,父親竟然還這麼支持。他又開始動搖了,自己是不是真的無事生非,無病呻吟?在笑話馬庫有錢有勢卻痛苦地吸毒酗酒的同時,別人是不是也在笑話他不會掙錢,還嫌沒自由鬧著要出去呢?他自責,在家庭的困難時期,他還提無理要求。他剛剛強硬的心又變得軟弱了,低下頭,無精打采地說:“爸爸,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童萌暫時在家裏繼續住了下來,但並沒有得到更多的自由。有一次他剛剛開始彈琴不到一分鍾,母親就咋呼起來,說被吵得神經受不了了。童萌再把耳機線接上,不用喇叭而用耳機監聽,心想這下可不吵了吧。可母親硬說童萌手指頭壓琴鍵的聲音讓人受不了!沒辦法,童萌隻能把電子琴關掉。
一次他外出剛剛回來,看見母親掐著腰,怒氣衝衝地等著他。他驚疑地問怎麼了,童母把一個袋子倒扣過來,裏麵嘩嘩地掉出來了幾盤性愛錄像帶和一堆避孕套。童萌的臉頓時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