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重陽節物(2 / 3)

過去廣州蛇餐館製蛇餐(或稱蛇饌),為嶺南所獨有。款式多至百餘種。上席時便是用菊花、檸檬葉等為佐料。著名菜色菊花燴蛇羹、菊花三蛇羹等,有“奇珍異品”之稱。傳統名菜“菊花龍虎鳳大會”為粵菜“三絕”之一,曾獲國家商業部金鼎獎。

舊時粵東漁民吃魚,要用菊花。清?陳坤《嶺南雜事詩鈔?注》:“粵東瀕海多魚,居人每屆天寒喜食魚,生佐之物,以萊菔為君.芫荽次之,而菊花為使,更和之以薑、椒、鹽、醋而甘味備焉。其為物也,五色相宣,五味相和,洵為適口,故嗜之者恒多。”

客家人把糯米放入蒸籠蒸成飯,加入酒餅和紅菊發泡來釀酒。釀出的便是主要供產婦坐月子飲用的“客家黃酒”。一直流傳至今。

廣州人平時喜歡插花,多以菊花為主,有時配上兩枝劍蘭。過年時插花,菊花幾乎必不可少。

廣州舊時有童謠,直唱到今天:“氹氹轉,菊花園,炒米餅,糯米團……”歌詞在不同地區稍有不同,但“菊花園”這三個字是不變的,不會唱成“桃花園”,也不會唱成“杏花園”。可見菊花之常見。

1928年,廣州評選市花。候選花是紅棉、菊花。1932年12月選定紅棉為廣州市花。1982年4月再選市花,侯選花有菊花、紅棉花、白蘭花等58種,紅棉再次當選。菊花得票數居第二。1993年菊花被定為花都市市花。2008花都迎春花市,整個主牌樓便是用喜慶的真菊花編成花卉大門。

1963年,廣州市府向群眾推薦十種好花:桃、梅、茶、桂、荷、蘭、菊、木棉、大紅花、玫瑰。菊是其中之一。

1987年,廣州舉辦第六屆全國運動會,舉辦大型花展,展出各種花卉數以十萬計,其中以盆菊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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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東曆史上,與菊花緊密相連,最具名氣,永值世人緬懷的,是廣州黃花崗。

清末宣統三年(1911)農曆三月二十九日,黃興率同盟會選鋒隊舉義。從廣州越華路小東營出發,一舉攻入兩廣總督府,可惜終因寡不敵眾而失敗。未能逃出廣州城的革命黨人死難,陳屍在谘議局(在今廣州起義烈士陵園內)前空地。革命黨人潘達微在名紳、督辦江孔殷的暗中支持下,以《平民報》記者身份冒險收集了72具烈士遺骸,埋於原廣仁善堂墓地三望崗(俗稱紅花崗),並以《谘議局前新鬼錄,黃花崗上黨人碑》為題,在《平民報》上將安葬情況作了報道。潘達微平生愛黃菊高潔清雅,有傲霜節操,且“略嫌紅花二字軟弱,不如黃花之雄渾”,又兼取“黃花晚節”之古詩意,發表消息時遂以“黃花崗”名其墓地。“黃花崗”自此名聞天下,百世流芳。這次起義亦稱為“黃花崗起義”,它敲響了清廷的喪鍾。“是役也,碧血橫飛,浩氣四塞,草木為之含悲,風雲因而變色,全國久蟄之人心,乃大興奮。怨憤所積,如怒濤排壑,不可遏抑,不半載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則斯役之價值,直可驚天地、泣鬼神,與武昌革命之役並壽。”(孫中山《黃花崗烈士事略》)

1912年5月15日(農曆三月二十九日),南京各界舉行廣州黃花崗之役犧牲烈士追悼大會,黃興親撰挽聯:“七十二健兒,酣戰春雲湛碧血:四百兆國子,愁看秋雨濕黃花。”(黃花即菊花)“碧血黃花”象征烈士鮮血化為碧玉,革命精神猶如不畏寒霜的秋菊迎風綻放。

民國元年(1912),廣東省軍政府撥款10萬元在黃花崗建烈士陵園,1921年紀功坊、墓亭相繼落成。後又查實尚存十四名烈士死於黃花崗之役,共86人,英名全部刻於《廣州辛亥三月二十九日革命記》石碑的背麵。1935年基本建成現有的墓園規模。

墓園正門為仿凱旋門式建築,門額以花崗岩鐫刻孫中山先生題寫的“浩氣長存”四個金色大字。

園內蒼鬆挺拔,翠柏長青,遍植黃菊、黃蟬、黃槐、黃素馨、黃花夾竹桃、黃大麗花、黃花穗冠等,以菊花和黃色花卉為主,呈現一片金黃色,體現“碧血黃花”精神。

潘達微對黃花崗上之烈士英魂始終縈懷。1925年重陽繪《秋菊圖》,並題詩寄意:“一夜秋風起,黃花照眼明。莫愁霜露冷,好夢是淒清。”1927年黃花崗起義紀念日,他又畫了一幅《黃菊紅棉圖》,並題句寄寓他追念和希望之情:“吾粵兩般千古事,黃花開後又紅花。”

1929年,潘達微病逝於香港,翌年靈柩運回廣州,葬於黃花崗。1951年改葬立碑。潘達微英名與黃花崗永存。

1961年,黃花崗被國務院第一批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1986年和2002年,黃花崗分別以“黃花浩氣”和“黃花皓月”入選新羊城八景。

3、茱萸?茱萸酒

茱萸作為重陽節物,大約始於魏晉時代。

晉?葛洪《西京雜記?戚夫人侍兒言宮中樂事》載:“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華酒。令人長壽。”這是有關重陽節俗佩茱萸的最早記載,用意是延壽。

同為晉人的周處撰《風土記》記九月九日習俗:“俗尚此日,折茱萸房以插頭,言辟除惡氣而禦初寒。”“折茱萸房以插頭”與“佩茱萸”並行,用於“延壽”亦用於“除惡氣而禦初寒”。

南朝梁《續齊諧記》載費長房故事:“作絳囊,盛茱萸以係臂,登高飲菊花酒,此禍可除。”從“佩茱萸”、“折茱萸房以插頭”發展到“作絳囊,盛茱萸以係臂”(絳囊:紅色的袋子),用意則是“避禍”。文末說:“今世人九日登高飲酒,婦人帶茱萸囊,蓋始於此。”這是說,當時(南朝時)的重陽節俗是婦女佩茱萸囊,後來才發展到男女老少皆可佩茱萸囊,或插茱萸,或飲茱萸酒。用意都是延壽、避禍、辟邪,除惡氣、禦初寒、祓除不祥之類。這個節俗一直為後世承續,直至民國。不過避禍與禦初寒的觀念到唐代時已漸淡薄,以至消亡。

古人為何認為茱萸有如斯作用呢?這可能跟一個茱萸得名的傳說有關。

相傳春秋時期,吳國每年向強鄰楚國進貢。某年,吳國獻“吳萸”給楚王。楚王不悅,將吳國使者趕出宮去。楚王身邊有位朱大夫,將吳國使者接回家中勸慰。吳國使者說,吳萸乃我國上等藥材,善治胃寒腹痛、吐瀉不止等症,因素聞楚王有胃寒腹痛痼疾,故來獻上……朱大夫送走使者,留下了吳萸。

次年,楚王舊病複發,群醫束手。朱大夫將吳萸煎好,獻給楚王服下,片刻痛止。楚王問這是何藥。朱大夫便道出去年吳國使者獻藥之事。楚王頗懊悔,令人攜禮品向吳王致歉,同時下令廣植吳萸。幾年後,楚國瘟疫流行,腹痛患者遍布各地,幸好有吳萸救治。楚國百姓為感謝朱大夫恩德,便在“吳萸”前麵加上一個“朱”字,稱吳朱萸。後世醫家又在朱字上加個草頭,正式名為吳茱萸,並一直沿用至今。

古代瘟疫,人們往往視為邪氣、惡氣以至鬼神作祟所致,而避邪與治病是相通的。吳茱萸救了百姓性命,驅病療疾自不待言,顯然還有辟邪,除惡氣、祓除不祥的作用。後人給它一個雅號“辟邪翁”。

重陽期間是秋冬交替,疾病容易流行的時節。佩戴茱萸以辟除邪惡之氣,古人認為正合時宜。這無疑帶點巫術意味,也與茱萸的藥用有關。

茱萸是一種常綠帶香的灌木或小喬木,又名越椒、艾子、曲藥子、伏辣子、肉萸、棗皮、藥棗、山萸肉、樗葉花椒等。有吳茱萸(產於吳地即今江浙一帶,入藥為佳)、山茱萸(產於浙江、陝西等地)、食茱萸之分。果期均在秋季。

茱萸是傳統中藥材,氣味辛辣芳香,性溫熱,功能溫中理氣,祛風止痛、暖胃燥濕,逐寒驅毒。可治嘔逆吞酸、厥陰頭痛、髒寒吐瀉、脘腹脹痛、濕疹等症。“應神農之本草,療生民之疹疾。”(孫楚《茱萸賦》)果肉、莖、葉均入藥。葉可治霍亂,根可殺蟲。現在中藥店有幹品出售。為“六味地黃丸”、“杞菊地黃丸”等常用中成藥的重要成分之一。中醫湯劑有“吳茱萸湯”。

茱萸又是傳統的調味料。先秦《禮記?內則》已有“三牲用藙”的記載。“藙”就是食茱萸,“三牲用藙”是說烹調牛羊豬三牲的時候用茱萸。在辣椒傳入中國前,人們用茱萸果實榨油作辛辣味的調味料使用。《本草綱目》稱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搗濾取汁,入石灰攪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自清代隨著辣椒的傳入,茱萸才逐漸退出辛辣香料市場。

正是由於茱萸這種辛辣芳香(據傳鬼怪聞味而逃)、溫熱驅寒的藥性功效,古人將之視為可避禍辟邪除惡氣之物,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卷四引《雜五行書》:“舍東種白楊、茱萸三根,增年益壽,除患害也。”又載:“懸茱萸子於屋內,鬼畏不入也。”宋人陳欽甫詠重九日詩:“菊枕堪明目,茱囊可避邪。”

重陽節時茱萸用法主要有三:

一是佩茱萸囊於臂肘或掛在胸前。將茱萸果實(或連同枝葉)放入紅布囊中,便是茱萸囊。唐?郭元振《子夜四時歌?秋歌二》有“辟惡茱萸囊,延年菊花酒”句。明?劉泰《次韻九日登吳山》有“佩萸還喜絳囊輕”句。茱萸囊平時也可佩戴,隻是重陽節時最普遍。

二是把茱萸枝或茱萸花插戴於頭上,所謂插茱萸於發冠。

三是將茱萸子實泡酒飲用,既驅邪亦起保健作用。

這些做法其實是古代民間的一種防疫手段,與古代端午節時懸艾葉、飲雄黃酒的習俗同義。它使茱萸成了重陽節中的標誌節令物品之一,以至重陽節亦被稱為茱萸節、茱萸會。

重陽節俗插茱萸飲茱萸酒,在唐代曾很普遍。既有辟邪除惡氣的古意,也表示對親朋好友的懷念。唐?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至今傳誦。不過唐代之後,佩茱萸以避邪消災的觀念已漸趨衰微,重陽節俗中“延壽客”(菊花)的地位漸超過了“避邪翁”(茱萸)。

此俗傳入廣東,但並不普遍。

上文說過,廣東重陽節俗約形成於唐代中後期。主要節俗是登高。至明代時,其他節俗大致具備,包括插戴茱萸、係茱萸囊、飲茱萸酒。主要為應節,且不普遍。清道光《楚庭耆舊遺詩》(後集十八)已載有駿坡“重陽已廢茱萸酒”之句。而據上引百餘種廣東各地方誌記載,有飲茱萸酒節俗的州治、府治隻有三個(廣州府、韶州府、潮州府);縣份共有十九個(南海縣、番禺縣、順德縣、新寧縣、新寧縣赤溪、新會縣、花縣、曲江縣、樂昌縣、仁化縣、乳源縣、翁源縣、澄海縣、平遠縣、南澳。高州府信宜縣、石城縣。肇慶府恩平縣、開平縣、開建縣),數量不到全省轄縣(除去現在不歸屬廣東省的廉州府與瓊州府)的三分之一,不及飲菊花酒的習俗普遍。其中部分縣還主要是文人騷客所為,“登高燕飲,簪菊泛萸”,以示風雅與應節。而這些有飲萸酒節俗的縣份,大多亦有飲菊酒節俗,即萸菊酒同飲,這說明一個節令裏的節俗往往有連帶性。

至於在重陽日佩插茱萸、係茱萸囊的習俗,據上引百餘種廣東各地方誌記載,僅廣州府、南海縣;潮州府、饒平縣、南澳與羅定州西寧縣有。民國時已基本消亡。飲萸酒之俗也隻剩下民國二十年《石城縣誌》與民國二十四年《平遠縣誌》有記載。

茱萸在廣東重陽節中應用不普遍,究其原因,大致有三。

一是這類辟邪除惡氣之觀念,到明清時代,已相當淡薄,也不大為人信服。廣東人會長期拜佛拜觀音,或某地區的人會長期祭拜某個神祗,那是一個存於心中的偶像,拜者心有依歸。茱萸不是偶像,要人們隻為了應節而在某個特定的日子去擺弄一種植物,過了那個特定日子後又把它拋棄,這不大符合多數廣東人的稟性。

二是廣東很多地區並不產茱萸。清雍正《古今圖書集成》所載廣東各府州縣的“物產考”,是根據明代至清前期廣東各地方誌來載錄的,有載茱萸這種植物的,隻有韶州府、高州府、惠州府、雷州府四府。元大德《南海誌》載有茱萸,《元一統誌》亦載:“茱萸,南海、增城並出。”(明《永樂大典?廣州府》引),但在清雍正《古今圖書集成?廣州府物產考》中,沒記載有茱萸,這至少說明茱萸產地在明至清初時已縮小到不為編方誌者所注意。再看今人編廣州老八區誌(《越秀區誌》、《荔灣區誌》……)及《番禺縣誌》、《從化縣誌》、《花縣誌》,竟然沒有一部載錄有茱萸。隻在《增城縣誌?主要樹種表》載:“芸香吳茱萸、楝葉吳茱萸。”所以現在人們對茱萸知之甚少(中藥店有幹品出售,但那是醫生的事)。時至今日,別說廣東了,連氣候比較適合山茱萸生長的上海一帶也已難覓茱萸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