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重陽放紙鳶具普遍性,且有其特殊意義,那就是應節。廣東所屬府縣地方誌中,不少都把放紙鳶稱為“登高”,不是說一定要登上高處才放紙鳶,而是這紙鳶必然往高處飛,這與“登高”同義,因而應節。
舊時廣東人重陽放紙鳶的涵義,現在說來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一是說可以散發小孩的內熱。清光緒五年(1879)《廣州府誌?風俗》稱:“風鳶之戲,自古有之。或雲因天地之氣候,以舒小兒之氣而除內熱。”
民國十九年(1930)《龍山鄉誌》載:“風鳶之戲,自古有之。但昔人多以暮春行之,使兒童仰麵歡呼,以散其春日鬱滯之氣。今則行之秋候,貴其迎風易起,不知此時正爭秋酷熱,兒童登巒越隴,每外感生病。至寒天雪夜,風箏嘹亮,今亦習以為常矣。”
此俗源遠。宋?李石《續博物誌》已載:“今之紙鳶,引絲而上,令兒張口望視,以泄內熱。”其實這隻是臆想,並無科學道理。
二是有意斷線放飛紙鳶,以祈衰運、疾病、災難等亦隨之流走。此俗在廣州、四會、江門、鶴山、香山、恩平、遂溪、石城等地皆有(見上引方誌)。所謂“重陽登高放紙鳶,千災萬禍一齊消”。(民國廣州民諺)
清光緒《嶺南雜事詩鈔》詠:“重九登臨意若何,遊人翹首白雲多。紙鳶放罷心私喜,災難從今帶去麼?”並加注:“重九登高放紙鷂,謂之放災難。”
這是民間一種放去災邪、除去晦氣的心理寄托。
關於重陽放紙鳶,老廣州最為熟悉的可能是著名粵劇《搜書院》:瓊台書院書生張逸民重陽登高,拾一斷線風箏,在上題詞一首,從而引出一段情綿綿的故事。
廣東放紙鳶史上,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事發生在1841年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當時廣州城遭到英軍炮擊,代表朝廷來粵督師的靖逆將軍奕山卻“住貢院,不理軍務,惟日事需索供應,暇則攜將校登粵秀山放紙鳶為戲而已。”(清鹹豐七年《南越遊記》)。結果一敗塗地。
⑷地區特有節俗
廣東重陽節俗除上述三個具普遍性的節俗外,還有隻存在於某一府、縣或某一地區的特有的節俗。茲作歸納如下(詳見上引各地方誌):
祀火星神,掛素馨燈。(廣州府城一帶、番禺)
賞菊。(廣州芳村一帶、石城縣、遂溪縣)
萬壽宮行禮。(廣州府城)
照相。(廣州城、香港)
桀石。(廣州西關一帶、南海縣)
蒸糕分饋親友。(民國時花縣纏崗塘一帶村莊)
造百件藥。(香山一帶)
建王母會、九皇會。(南雄府)
作鬥齋,設道場勝會。(曲江縣)
祭北帝,每十年大建一次道場,抬神遊街,演戲酬神。(廣寧縣)
兒童歌唱。(連州地域)
結緣。(新會、潮州)
慶賀九皇誕,拜九皇神、鬥姥天尊,食九皇齋。(潮州)
賽菊宴。(潮陽縣)
重陽節戲。(海陸豐)
迎神演戲,轟飲達晝夜。(吳川縣梅菉鎮)
建醮行儺,巫者歌舞。(德慶州)
造杜鵑酒。作重陽糕相饋。祭火神。(平遠縣),
送火災。(四會縣)
祭火神(開平)
送火神。(壯族)
飲桂花酒。(南海西樵)
3、節俗的同一性
廣東有三大民係:廣府民係、潮州民係、客家民係,還有一個疍民民係(疍民,即水上居民)。後者沒有過重陽節的風俗,不述。
廣府民係是徙居嶺南最早的一支漢民族融合古南越族人而形成的民係。操廣府話(又稱廣州話、白活、粵語),主要居於以廣州為中心的珠江三角洲的南海、番禺、順德、東莞、四會、中山、新會、台山、開平、恩平等地。不過對居住在肇慶、清遠、陽江、茂名、湛江等粵西一帶操廣府方言的地區和居民一般不稱廣府或廣府人。
潮州民係又稱“福佬人”,主要聚居於粵東韓江三角洲包括潮州、汕頭、澄海、潮安、揭陽、普寧、饒平和東部沿海的惠來、陸豐、海豐等地,以說潮州方言作為界定。
客家民係是中華漢民族中的一個支係,根在中原。在嶺南.除了原住民南越族人外,一批於秦漢前後先行到達嶺南的北方徙民以嶺南“主人”自居,將自晉後徙入的中原漢人稱為“客”、“客人”,後又逐漸轉稱為“客家人”。客家人講客家話,主要聚居地在粵東北部,包括梅縣、大埔、蕉嶺、五華、平遠、和平、龍川、連平、翁源、新豐、興寧、豐順等15個純客縣,此外還有惠州、陸豐、從化、潮州、海豐,韶關,東莞等57個非純客縣市。
廣東三大民係各有特色,他們都是漢人的後裔,與不歸屬於三大民係的廣東其他地區的人都是“嶺南人”,居於不同地區的嶺南人的重陽節都源自同一個地域:中原,其主要節俗(普遍性節俗)基本上沒有差別,呈現出明顯的同一性。在特殊節俗中,也沒有同一民係形成相同節俗且與其他民係的節俗存在明顯差別的現象。這在上文所引百餘種地方誌及其他文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
府縣方誌是記載本府縣民俗的,《廣東通誌》則是綜述全省民俗的。在不同時期的廣東通誌中,我們亦可以清楚地看到,廣東重陽節具普遍性的節俗在廣東各地區的同一性:
明嘉靖十四年(1535)《廣東通誌初稿?風俗》載:“九月重陽,食糕,泛菊花、茱萸酒,仍登墓,謂之登高。或十月登墓。是日唯載酒肴、攜親朋同登眺者。”
清雍正九年(1731)《廣東通誌》與清道光二年(1822)《廣東通誌?風俗》均載:“重陽有墓祭者,亦曰登高。細民放風鳶。”
一般平民登高、掃墓、放紙鳶、野餐,四合為一,同時進行,重在祭祖與遊樂;文人騷客有錢有閑,著意結伴登上高處食重陽糕,飲菊花、茱萸酒,吟詩作對,以示風雅和應節。這都是舊時重陽日在嶺南大地上普遍的景象。
舊時過重陽節還有一個共同點:過節主要是州、府、縣治所在城鎮,因其人煙稠密,較易造成過節氣氛。有名的登高之處,基本上也是州、府、縣治所在城鎮附近的山嶺,如廣州府城越秀山、東莞莞城黃旗山、新會會城圭峰山之類,因來往便利、安全,易聚人氣,這在地方誌中有明確的記載。有意跑到遠離城鎮的大山大嶺去登高的,要麼是帶著馬弁、隨從的地方官吏,要麼是一幫有錢有閑以示風雅應節的文人騷客。一般民眾是不會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