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了宿怨夜半焚乾良 悲往事金城恨綿長(2 / 3)

當晚毛氏家人全都去了醫院陪毛老夫人,大宅裏除了毛剛新娶的妾侍外,便是保鏢、護院、門房、傭人。手下難得看見堂主如此高興,自己不必掏一個銅板便可狂飲大食,而且桌上盡是山珍海味,個個自然是興高采烈,陪著毛剛幹了一杯又一杯,同時你一言我一語,搜索枯腸吹捧毛剛如何勇猛,如何威震八方,如何傲視群雄,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橫豎拍馬屁又不用納稅,把個喝得臉紅耳赤的毛堂主興奮得連脖子都紅了,放聲大笑,哇哇大叫:“哈哈哈!薑雄去了當官,金城、富國威一死,廣龍堂完了!其他幾個首領誰都是板桶,窩囊廢!待我先搶了城北的地盤,再離間離間這夥人,叫他們狗打狗,鬼打鬼!到時我就把廣龍堂的地盤也搶過來!”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右腳猛地踩在椅子上,馬眼圓睜,旋螺眉一戚,“那時我就有了大半個省城的地盤!洪勝堂的劉老七、三山會的鄭大麻子算什麼東西!其他的小堂口更是不足掛齒!我就是省城的大霸主!他們全要向我毛剛俯首稱臣!”說完,血紅著雙眼又是哈哈大笑,手中杯一舉,杯中酒一飲而盡。

幾個保鏢、護院這時都醉得差不多了,一聽堂主如此語驚鬼神,再看那樣子簡直是豪氣幹雲,便也一個個舉著酒杯站起身來,這個叫:“堂主英勇!所向無敵!”那個喊:“以後堂主稱霸省城,做大王!”高先義還算是比較清醒的,把酒杯跟毛剛的一碰:“堂主,祝你心想事成!”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毛剛一拍高先義的肩頭,“以後我做了大霸主,劃一塊地給你,封你做番王!”(毛剛大概知道曆史上有個吳三桂),還未等高先義說“多謝堂主”,他已又一指其他手下,“你們全做大頭目!”

這夥狂徒同聲大叫:“多謝堂主!”好像現在的醉話真的已成了現實,興奮得大吵大嚷,你跟我碰杯,我與你飲勝,又是幾杯下肚。如此邊飲邊叫,邊喝邊吼,一直鬧到半夜一點多,才慢慢靜下來。首先是幾個年紀大點的護院醉了,昏昏糊糊的向毛剛打躬作揖告罪先退,你攙我扶的回房去睡,然後是保鏢也一個接一個醉倒。毛剛自己越說越興奮,越喝越迷糊,幻覺中以為自己真的成了省城黑道上的霸主,到最後也趴到了桌上。

高先義仍然是最清醒的一個,主要是他不大癡酒。他隻跟毛剛幹了一杯,然後隻是慢慢的喝酒,細細地品賞桌上的山珍海味;眾人全都醉倒,大廳歸於靜寂時,他也覺得有點醉意了,這時候,傳來了狗吠聲,然後,槍聲響了。

高先義猛然清醒,大叫一聲:“有刺客!”右手拔槍向門外亂打,左手猛搖毛剛:“堂主!有刺客!快醒醒!”用腳便踢醉倒地下的其他保鏢:“你們快醒!殺人啦!”

毛剛一震,畢竟是在江湖上打滾過十年八年的,他的第一反應是往餐桌下一鑽。這時手提雙槍的富國威正一腳把門踹開,對著高先義雙槍齊發。高先義應聲倒地,沒人知道他當時死了沒有。

莫七等人一擁而入,對著正要拔槍還擊的乾良堂保鏢一陣亂射。槍聲與慘叫聲混在一起,在寂靜的深夜顯得特別刺耳。

萬良同時一手掀翻餐桌,這時毛剛剛拔槍在手,但他隻是舉著槍,並沒有扣板機――他突然覺得,性命比什麼都重要,這是當人麵對死亡時往往會出現的大徹大悟――而是張口大叫:“我是毛剛!……”他想叫的是:“不要殺我!我把乾良堂讓給你們!”但他還未叫出來,金城已給了他拿槍的右手腕一槍。毛剛一聲慘叫,原想叫的話當然就叫不出了,金城再對著他眉心又是一槍,同時從齒逢中擠出兩個字:“報應!”

毛剛應聲倒地,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金城見目的已達,隨即下令:“撤!燒!”眾人立即衝出這“議事廳”。金城押後,衝到門口,將兩手指放進嘴中,發出一聲長嘯――這是命令門外嘍羅退走的命令――同時回頭對著幾罐正傾側流了一地的汽油打了兩槍,“呼”一聲,烈火頓時遍地燒起。

從金城開槍打狗到眾人衝出大門口,不過是幾分鍾的時間,回頭看,乾良堂議事廳已陷入一片火海。這時候,三幾個護院才提著槍從房裏衝出來,而金城等人已撤出大門,扯去蒙麵的黑布,四散而去。金城走時還對看門老頭暴喝一聲:“立即離開省城,以後若見到你就一槍打死你!”

毛家大宅的四鄰被一陣槍聲驚醒,再看窗外,毛家大宅已是火光衝天,全街隨即響起:“火燭啦!救火啊!”的呼叫。當時幸好北風稍息,而“議事廳”跟兩邊廂房及後宅亦非相接連,火勢一時未能蔓延。四鄰隨後湧進,你一桶水我一盆水,把剛著火的廂房救熄,終於阻止了火勢殃及四鄰,而“議事廳”已成了一個大柴爐,最後整座倒塌,化為灰燼。毛剛及其保鏢全部葬身火海。

第二天,薑雄便服來到小洋樓,金城隻說了句:“平安大吉。”也不多言。薑雄微一點頭,便去佛山繼續辦案。這時候,紀春文正帶著丁德及手下來到天良街一帶調查。看門老頭已經失蹤,無法詢問。那些護院都說自己當時醉酒,到衝出去時已經起火,不知事出何因。一連調查了十多天,紀春文記錄下先有狗吠,後有人打槍,最後起火這一基本案情,再不記其他資料。

從幾條狼狗中槍而死這一情況看,紀春文已可斷定這是黑幫之間的仇殺,而且從地域來說,有可能就是金城所為,但現在發案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金城完全可以推得一幹二淨。紀春文深知沒有必要跟金城這類亡命之徒過不去,更何況金城還是他的義弟,平日不時給自己“孝敬”;如果是別的黑幫做的,他也無必要與他們結仇。毛剛已死,乾良堂不可能對自己報複,其他苦主更不在話下。紀春文打定了主意,對案中很多疑點也不再查,而於二十天後,把一份調查報告上呈柴副局長,上麵寫的是:乾良堂黑幫內哄,互相殘殺,在槍戰中各有傷亡,同時造成火災。現幫徒悉數葬身火海,並無造成其他民居的損失。這是一次意外事故,可以結案。

柴副局長看了,覺得有理,況且少個幫會少個麻煩,大筆一揮:“已閱。”把報告往檔案櫃一放完事。

這場大火燒了乾良堂,隨後也把毛老夫人送上了西天。這老太婆見命根子幾天沒來看望自己,便一再迫問家中傭人,並說若再不告訴她兒子為何不來,她就要自己出院回家看看。毛剛老婆見瞞她不過――何況老太婆在毛家有極大權威,隻得如實相告。老太婆一聽,呆了一會,然後氣一頂,雙眼一翻,就再沒有醒過來。

毛剛老婆料理完婆婆與丈夫的後事,見公安局仍在查而不決,便去找警備廳副廳長康慈哭訴,請他為毛氏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