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了宿怨夜半焚乾良 悲往事金城恨綿長(1 / 3)

第四十二回 了宿怨夜半焚乾良    悲往事金城恨綿長

當年的狀元橋在今天丹桂裏的東南麵,入夜後,那裏一帶的馬路邊還有點昏暗路燈光,街巷則是一片黑暗,人跡愈稀。今夜是農曆九月十八,本應有一地的月色,哪料傍晚時便刮起了北風,空中翻滾著濃雲,星月無光,天氣陰冷陰冷;到了三更天,更是萬籟俱寂,夜色深沉;看小巷深處,像條深邃的黑黝黝的峽穀。除了呼呼風聲外,整個省城像是已死去了一般,四周連鬼影都不見一隻。巡夜更的警察也賴得在這裏喝北風,早已不知躲到哪裏去喝酒消夜睡大覺。將近淩晨二時,正是夜最深沉的時候,從東西南三麵陸陸續續走來三五成夥的人群,個個一色黑衫黑褲,像是一群鬼影,彙向狀元橋。

金城也是一身盡黑,從停在路邊的一部小福特裏走出來,看一眼各位首領已在,隻是向他點點頭,無人說話,表示情況沒有變化,便不再清點人數,隨即沉聲下令:“按計劃行動!”

這夥人立即兵分三路靜悄悄走進西麵的三條小巷,一會兒功夫,相彙在一間大住宅的四周,四個方向的四個門前都伏下了四個人。

金城、萬良、莫七在西北角,富國威、申文貢在東北角,後麵各跟著五六名堂裏的骨幹,幾條繩鉤隨即飛上院牆,一把扣住,幾條黑影一眨眼便上了牆頭。金城在往下跳前向整個大院急掃一眼,看到除了正廳露出燈光外,後宅房間與兩邊廂房都是一片黑暗,東西兩麵有假山竹叢。

十多條黑影一個個急急往院內跳,誰也沒有落地無聲的功夫,一連串的“刷刷刷!”隨即惹來了狗吠聲。眾人剛立穩腳跟,幾條狼狗已從黑暗中直撲而來。

金城見已暴露,對著正撲過來的狼狗連開數槍,同時大喝一聲:“打!衝!”院內頓時槍聲大作,幾條狼狗慘叫倒地,十多條人影從東西兩邊直撲有燈光透出的大廳,另有幾條人影衝向大門。門房裏隻有一個老頭,正睡得蒙蒙忪忪,槍聲一響,嚇得他整個彈起,一下跳下床剛想衝出去看看什麼回事,房門正好被人一腳踹開,一支槍嘴頂著胸口,同時聽得一聲暴喝:“把大門打開!”

毛剛在醉酒中聽到槍聲,被高先義一搖,猛然驚醒,這時金城、富國威等人已撲到門前。

也該毛剛命絕。

這天下午他在醫院陪他母親,直到吃過晚飯後才回來,一進門就聽到守門口的小嘍羅陸小二報告:“堂主,今天下午有人行刺廣龍堂的首領。”

毛剛一聽,急問:“誰?死了沒有?”

“不知道,聽飛仔超說的,他下午去鐵路醫院拿藥,看到的。”

“立即去他家把他叫來!”

飛仔超剛加入乾良堂不久,一聽堂主有召,急忙從家裏趕來,一進“議事廳”,隻見毛剛已坐在“主位”上,一副山大王的模樣,兩旁站著親信保鏢高先義和王橫。毛剛此人大概是《水滸傳》讀多了,“議事”時必要擺出這種山澤草寇的派頭,盡管在江湖上被人傳為笑柄,他卻引為自豪。

飛仔超一拱手:“請問堂主夜召小人,有何吩咐?”

毛剛問:“陸小二說你今天下午在鐵路醫院看見廣龍堂首領被人行刺,是哪個首領?死了沒有?”

“回堂主。下午五點來鍾,我去鐵路醫院取藥,看到醫院門口停了一部小福特車,玻璃窗全被打碎了,車身有彈孔,圍了很多人在看。我還看到車內有幾灘血。醫院裏很忙亂,聽說中槍的人正在搶救,我想看看是誰,但有人守著門口,誰也不讓進,我又不認識他們是誰,回堂裏跟兄弟們說起,有兄弟說,那部小福特是廣龍堂的,那就肯定是它的首領被人行刺了。”

“醫院裏有沒有看到其他堂口的人?”

“回堂主。小人不認識,不清楚。”

毛剛想了想:“還有沒有其他事?”

飛仔超搖搖頭:“沒有了,就這麼多。”

“好吧,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飛仔超一走,毛剛轉頭對高先義和王橫道:“你二人立即去鐵路醫院,務必查清受傷的是誰,死不死得了,速來回報!”

高、王二人來到醫院時還未到晚上八點,見門口站著三幾個廣龍堂的嘍羅,病房門口則站著陳旺和好幾個手下,一個個露出“旁人休得靠近”的模樣,戒備森嚴。當時史同傑、方中閣的子彈剛取出來,古小五看來已經無望。

高先義不敢上前探問,因為陳旺認得他。兩人在醫院大廳裏東張西望,一個醫生正好走過來。

“喂,醫生,誰被人打了槍入了院?”王橫見高先義也是束手無策,就幹脆自己問人。

醫生愣了愣,看這人一副流氓相,搖搖頭:“不清楚。”走了。

“義哥,怎麼辦?堂主在等著,怎樣跟他說?”

“山人自有妙計。”高先義想了想,走向正埋頭整理病曆卡的護士:“小姐,我有個親戚下午急病入了院,請問他在哪個病房?”

“自己看!”這護士沒好氣,把入院登記簿往桌上一放,繼續幹自己的事。

高先義從底翻起,立即就看到“金城”、“富國威”、“史同傑”三個名字。

“這三人是我親戚,請問他們現在情況如何?”高先義指著這三人的名字問。

護士看他一眼:“我哪裏知道,自己問醫生。”

二人隻好遠遠看著陳旺守著的那個病房門口。一會兒,一個醫生從裏麵出來,待他走近了,二人慢慢迎上去:“醫生,金城怎麼樣了?”

醫生微歎一口氣:“不行了。真可憐。”輕輕搖搖頭,走了。

二人一陣興奮,急返乾良堂回報。

毛剛正在堂中踱來踱去,等得心急如焚。一見二人興衝衝的走進來,知道是好消息:“死了?”

“死了!金城死了!”王橫搶先大叫。

高先義把查探經過說了一遍,興奮得毛剛哈哈大笑,一拍八仙桌:“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金城,我不殺你,自有人殺你!等你去搶人家的地盤!報應,報應!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但是,會是誰殺金城呢?”高先義看著毛剛,像在問自己,也像在問毛剛。

“管他!他死了就好!富國威受傷了,入院這麼久出不來,那就是傷得不輕!妙!好!廣龍堂沒人了!等我先把義興堂原來的地盤搶過來,再搶他廣龍堂的!”毛剛似乎是越說越興奮,一拍王橫的肩頭,“立即要廚房辦一桌好酒好菜,本堂主要大大慶祝一番,好好慶祝一番!”

毛家大宅是一個帶花園的大院,是毛家的住宅,也是乾良堂的堂址所在,四麵圍牆,院裏栽樹種花。毛老大原是個住在省城西郊的落第秀才,清末時先是聚眾鬧事,然後才建立山堂。兩三年後有了錢,便進城買下了這間大院,把勢力發展到城內。他在世時,對毛剛的管教不可謂不嚴,但這條獨根苗脾性天生如此狂妄,教之不聽,打之不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