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搶地盤流氓黑吃黑 戰張飛創立金雄堂(3 / 3)

“好!”猛張飛把槍交給身後的打手,“收起來!輸贏你們都不要插手!”

薑雄也收起槍,對手下也叫一聲:“輸贏你們都不要插手!”

眾人立即讓出門前的空地。這時候,四周圍上了不少賭徒和喜歡看熱鬧的過路人。

猛張飛比金城高出半個頭,體形更比金城威武得多,他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冷冷地看著金城,顯然,他有點不把金城放在眼內。

金城臉上仍然微笑著,一拱手:“飛哥,請進招。”

猛張飛一聽,覺得簡直是受了侮辱。他原以為這個身材中等的金城會靠出奇不意來取勝,哪料竟如此“光明正大”,真有點氣了。心中叫一聲:“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也不答話,突然一個箭步撲上前,對著金城的天靈蓋就是一招“泰山壓頂”。

猛張飛是有真功夫的。他打的是南拳,硬橋硬馬,拳勢剛勁,虎虎生風。金城一看,其來勢剛猛,不敢硬接。他練的是“形意拳”,拳勢取的是龍、虎、猴、蛇、鷹等十二種動物的形態,屬內家拳的一種,適於以柔製剛,練成他身形勁而不壯,以敏捷取勝。隻見他一退馬,側身一閃,恰恰避過猛張飛這如鐵錘般的一拳。

猛張飛確非俗手,不少江湖道上的人敗過在他的手下,隨即化拳為肘,前馬一進,閃電般起肘向金城胸口擊來。一般人若被他這招擊中,定必倒飛三尺。

金城並不慌忙,猛張飛起肘之時,他已右腳一發勁,身形向左一飄,又避過一擊。

猛張飛暴喝一聲:“著!”勁隨聲到,一轉馬,左手一掃,眼看就要擊中金城的腰肋,金城仍不敢接,他勝在靈敏,雙腳一齊發力,身形便向後一飄,又恰恰避過。

這三招打過,寫來是一大段文字,但在當時不過是一瞬之間。旁觀者看得眼前一花,猛張飛心中卻是有些慌了。三招金城都沒還手。自己發盡力卻隻打了個空,不禁又怒吼一聲:“你死啦!”第四招來了個掃把腳,想一舉把金城打翻在地。

金城疾如靈猴,腳一點地,身形飄向右,猛張飛的腳尖恰恰擦著了金城的褲腿。金城趁他腿勁已盡,馬步輕浮的一瞬間,從側麵疾來一招“金鶯啄蝶”,右手五指如錐,直取其左目。猛張飛暴喝一聲:“我呸!”還一式“貓兒洗臉”,想揮開金城的手。哪知金城這招隻是似實似虛,他的手剛到,正好將臉遮住時,金城的右手已疾速收回,同時左手食中二指對著猛張飛左肋的章門穴就是一點。

這章門穴在十二經脈中屬足厥陰肝經,上接期門穴,下連急脈穴,再沿腿側直下到大腳趾端的大敦穴,而且又是人體的八會穴之一,為髒會穴。針灸可治腰背脅肋疼痛,但被內家高手點中則會傷及五髒,即覺一邊身麻痹,同側腿酸軟無力。猛張飛被金城一點中此穴,輕輕“啊”了一聲,已知不能再戰,一卸馬,退開兩尺。見金城沒有“乘勝追擊”,心中有點慚愧,一抱拳,二話沒說,也不看圍觀者,轉頭便走回賭館。

他向金城拱手時,金城也連忙拱手還禮,同樣沒說話。

旁觀者基本上是一個個在發呆,沒有幾個能看出道兒,因而也沒人喝采。但明擺著,是猛張飛輸了。

當天下午,猛張飛派手下給金城送來二十個大洋。

長發賭館門前這一戰,令金城名聲大震。幾天後,當他帶著五六個手下到榨粉街的青樓“荷香館”、長草街的青樓“如醉堂”“講數”時(當時的妓院是公開營業的。1912年11月15日,省城警察廳呈準都督胡漢民,準娼妓“複業”),那兒的鴇母視他為貴賓,如數交上“保銀”,“館”裏“堂”裏的三兩名打手也是恭恭敬敬;而長和巷的小賭場“宏發”和鍾桂坊的小賭場“定發”更是主動上門交“保費”請求金城的保護。

金城的“事業”在穩步發展。幾個月後,他向愛育善堂承租了二王觀,虔誠地把那兩個不知何方神聖的泥塑像祭祀一番後,就把他倆請到了垃圾堆裏,然後將全“觀”裝修一番,作為自己的大本營。又經過了兩個多月的籌備,請來各方江湖道上的頭麵人物,在“觀”裏開山立堂,建立了自己的“金雄堂”。

金城立堂之時,黑狗鬆在家裏正病得昏昏沉沉。如金城所說,他找了個庸醫,於是就沉屙不起了。原來的那些保鏢見跟他已無前途,早已離他而去。黑狗鬆真是哀傷透頂,現在又聽到金城與薑雄建立“金雄堂”的消息,更氣得雙眼上翻,胸中如壓大石,氣一頂,沒能緩過來,就這樣一命嗚呼。隨後,他的“張宅”便換了主人,成了一個商人的“謝宅”。曾在街坊中橫行霸道,在江湖上也有點名氣的黑狗鬆及其惡勢力就這樣徹底的煙消雲散,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照當時江湖上的“一般規矩”,各方勢力是各霸地盤,井水不犯河水。金城明白自己隻是初崛起的勢力,手下隻有二十來個嘍羅,不是在自己四周各雄霸一方的堂口的對手,因而自從搶奪了黑狗鬆的地盤後,尤其是在二王觀建立了自己的大本營後,就嚴格地管束手下,不得跑到其他堂口的地盤去搞事,不得在其他堂口的地盤裏跟該堂口發生衝突,否則輕者當即逐出本堂,重者三刀六洞,絕不輕饒。由於金城做事曆來言出必行,堂中手下震攝他的權威,一般都不敢到外麵滋事,一年多來,金雄堂與其他堂口倒也彼此相安無事。但到了1915年的6月,在他北麵的兩個堂口卻向他“踩”了過來。

這個月月頭已過了期限,長發賭館沒有送保銀過來。金城便派了小嘍羅袁狗仔去催,過了大半個小時,袁狗仔空著手回來報告:猛張飛已投靠了乾良堂,說金城若想要保銀,可跟乾良堂要。金城一聽,不覺一怔。

乾良堂的地盤在金雄堂的北麵,兩者相接。金城知道,該堂老堂主毛老大在三個月前死了,由他的獨子毛剛繼任,這毛剛三十來歲,一向在江湖道上口出狂言,目中無人。繼任堂主後更是不可一世,曾揚言要稱霸省城。該堂有五六十人,要公開打鬥,金雄堂不是對手。

金城暫且忍下這口氣,但苦思了半個多月,還是未能想出個反擊的“萬全之策”。他曾想過暗殺毛剛,但這家夥保衛嚴密,左右隨時都跟著五六個保鏢,自己殺了他,極可能也得賠上一命;就算逃得了,也不可能在省城呆下去,兩年來建立的“基業”便要付諸東流。正坐臥不寧的時候,豈料又鬧出另一件事來。

金雄堂有個小嘍羅跑到城北屬義興堂保護的一間妓院去嫖,與妓院裏的打手發生了衝突,雙方都受了傷。義興堂的人聞訊趕到,把他捉住,打個半死。現在該堂堂主章閣鋒與毛剛聯名寫了個“請帖”給金城,要他到真如樓“講數”。

金城一看這張“請帖”,更加心亂如麻。

義興堂原來的堂主是鄭逸雲,跟金城下過幾盤棋;金城開山立堂時,他與毛老大都來“觀禮”,也算有點交情。但他在半年前宣布“金盆洗手”,離開險惡的江湖道,然後就帶了兩個愛妾和一大筆財產回老家四會安享晚年福,不再管江湖上的事,而讓軍師章閣鋒繼任了義興堂的堂主。金城與這章閣鋒打過兩次交道,覺得此人頗有城府,現在看來,這兩個堂口是要向他金雄堂開刀了。

但金城不得不赴真如樓。他想躲也是無法躲的,除非離開省城,否則兩堂一合攻,他金雄堂隻有全軍覆沒。

這天早上,真如樓的一間偏房就坐著這三個堂主。酒過三巡,章閣鋒把手中杯一舉,語氣平靜地說出他的要求:金城手下的小嘍羅斟茶叩頭道歉,金雄堂賠二百個大洋的“湯藥費”。

金城很平靜地喝了口酒,看看坐在對麵的毛剛正現出一麵的冷笑,心想再說別的已是多餘,隻會更失麵子,甚至會造成這兩個堂口合攻金雄堂的借口,便很爽快地也把手中杯舉了舉,篤定地吐出兩個字:“好的。”令章、毛二人反而一怔,因為要二百個大洋的“湯藥費”,分明是欺侮性的勒索。

當天下午,薑雄把二百個大洋送到義興堂,同時把那個小嘍羅接回。當著金雄堂裏所有兄弟的麵,金城一個掃把腳,將這個小嘍羅掃跪地上,再狠抽了幾個耳光,暴喝一聲:“要不是因為你上有高堂下有弟妹,我早讓你到珠江河裏喂了魚!滾!從今以後不得再回本堂!”

驅逐了小嘍羅,但並沒有解決問題。金城感到義興、乾良兩堂的威脅正在步步迫近。自己必須反擊,但又如何反擊?到這步田地,暗殺任何一方都必定會立即受到兩堂的合攻。又苦苦思索了十多天,竟無良策。這一日隻覺心情極度煩悶,吃過中飯,便約薑雄一同出城外走走,散散心。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就這到城外一走,金雄堂灰飛煙滅,兩人也幾乎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