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靠在老屋二樓陽台上,往整條小街巷,往這大屋與小院子探望,所有的風景動靜,在樹隙裏隱現,像是被裝進了相框裏,又像是在街頭兩分錢租看的幻燈片匣子,眯著眼哢嚓一聲,就轉變了另一幅圖畫。”(《情語廣州·老屋》)

“泥地可以侍弄一些花草,井水可以澆灑一些暑熱,山在遠方,江河在遠處,兒時的那片時空並不覺得狹窄和單調的。那時的街巷,很多的人家挖有水井,而在巷中的多是公用的,磨石井沿被井水泡得滑爽,周邊的地麵上多是潔淨如洗的,那塊的空氣便遊蕩著絲絲縷縷的水腥氣,形如一塊水濕的絲綢拂在臉上。”(《情語廣州·老井》)

懷舊,是文人素有的情懷。在鳳蓮的情懷裏,老廣州是一束年代遠古的書簡,褪色、幹淨、古樸。一處房子,一塊泥地,一口深井,一條小街巷,在她筆下都顯得那麼的閑適和有詩意。鳳蓮對老廣州的西關大屋、老街巷、條麻石以及深幽小巷裏的木屐聲,情有獨鍾,這是歲月在她童年記憶裏鐫刻下難以磨平的印痕,與鳳蓮的今生前世,有著一份難舍難分的契約。

老廣州是鳳蓮的終生情結。麵對這座老城,鳳蓮常常是一位孤獨的旁白者。她說,很多時候,我一次次被觸動,我也真心地想要說說廣州,說說我廣州的街巷,我情緣的故土,我無法拂去和忘卻的記憶,我翹首守候的將來,注定和這一切有關。所以,鳳蓮是發自內心的“想說說我的廣州,我的老城”。

而同時,鳳蓮也是這座老城的守望者,她守住那些曾經的歲月,守住輕易被世事衝淡的記憶。記得鳳蓮在一篇散文裏,對她的少年生活有過這麼一段描寫:閑時裏大廳空空蕩蕩,她時常窩在廳中間那張沒人坐的很大的太師椅上看書,直到黃昏的霧靄一點點填滿了大廳深進的上空,那領袖頭像浮遊起來,街巷裏傳來的聲音散碎而縹緲。燈還沒亮起來,大廳相連的那條長長的走廊通向幽暗,很多的想法跳將出來,她能感覺到自己一點點融化在時間的昏暗裏,既看不清,也看不遠。

鳳蓮執著地堅守著的,還有本土文化的根。她在不歇的鑽研中深入地把握著,這正是誘發她創作與研究靈感的一塊“窪地”。雖說經過歲月的推移和時間的淘洗,“窪地”已經從這座繁榮的、龐雜的、現代的大都市消退隱身,正因為如此,鳳蓮才不肯放棄,盡自己的能力,去不間斷地俯拾著這座城市的文化碎片。像一個行走在茫茫曠野的旅人,穿行在老廣州的街巷裏,用端詳的、細細的目光,打量著研究著欲說還休的老廣州。

大痛與大愛隻能無言。“那是一些細碎的情趣,是一個個血色的胎記,是一次次新生與成長的蟬蛻,是被稱之為衍傳沿襲的文化背景洇染開來的底色,是愛恨、得失的甘苦消失後,手摸臉頰的溫暖。”(鳳蓮語)

行文至此,腦海裏浮現出現實中的鳳蓮,行色匆匆,衣著幾乎是黑白兩色的一位都市女性,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她總是以這種姿態出現在我眼前。她的人生是低調的,雖然著作等身,成果甚豐,她從不張揚,甚至有點被本土文壇邊緣化了。我這樣說,並非抱有其他目的,是鳳蓮自己不大喜歡熱鬧,願意安於這種深水靜流的現狀,不與人爭,安靜地、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守住這份難得的與世無礙的空間。

鳳蓮懷舊,但她並非錮守陳規,她有著非常活躍的思維和創意。她的筆底世界,是一口深井,蘊涵著未知和深度,源泉也不會枯竭。因為她一直在尋找,在探索,在守望。

2010年歲末 於油城小舍南窗下(作者是廣東茂名文聯《茂名文苑》主編)

相遇或者錯過

梁鳳蓮著

花城出版社目錄

第一輯相遇或者錯過

00一座城市的愛戀與傳奇

0相遇或者錯過:隨廣州一起成長

0我的流水情緣

0個人、曆史、出生地的關係

0美麗與珍貴的喚醒

0受雇於一個偉大的記憶

0青春永遠憂傷

0重組時代的影像

0執迷而悟

0這片土地生長出來的文字

0另一種表白:一路走好

第二輯三重門

0穿越:從英倫回到廣州

金橋下的憂愁河

本次列車終點是你

浪漫與唯美的敬禮

第三輯比生命寂寞比煙花燦爛

哦,紅棉!

天地大美的立言

百年承諾

母親絮語

感謝世界上所有的事物

比生命寂寞

比煙花燦爛

激情或者歲月

雨夜笙歌

閃回

第四輯廣州散韻

散韻一:

閱讀,是對生存的另一種關愛

天堂與閱讀

閱讀和什麼有關

丁香花

發現(之一)

發現(之二)

品讀“廣”字

一個人的滋味

認同與高貴

閑適與放達

城市的記憶

春天的感念

與心靈獨處

此刻

白色的翅膀和天空

用夢糾正生活

走進雲彩的田野不歸

長廊貫穿春秋

溫暖而傷感的旅程

跌跌撞撞走過黑暗

漂泊的命運不靠岸

黑暗點燈

石板路通向過去

古老的幽靈

彼時的江湖

一路捧好

一蓑煙雨任平生

心寬何處不討緣

日出把黑暗留在背後

散韻二:

文化的追溯與飛翔——(《廣州九章》章首辭)

第一輯相遇或者錯過

一座城市的愛戀與傳奇

1.眼睛和眼睛重逢

這是南廣州的秋天,這是2010年屏氣凝神靜候的秋天。

季節把儲蓄得最好的饋贈帶到了這裏,沒有朔風瑟肅,沒有枯敗凋零,天空明淨而高遠,樹木與河流豐潤盈盈,秋天的廣州,在清爽秋風的拂拭下,如一個豐盈雅致的女子,款款轉身中,甫一亮相,嫣然百媚,儀態萬千。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歌聲就是心聲的流淌,眼睛與眼睛終於重逢,你的和我的眼睛終於重逢。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一座城市和一場亞運的盛會,一座城市和它前世今生的盟約,終於在秋天,千呼萬喚如期相擁。從此,廣州的風光變得最美,廣州的陽光從此最亮。

從前,中間是一大段幹枯的歲月,是一次又一次牽掛著旋起又無奈地落下的念想。過去的眼睛看過來,現在的眼睛看過去,彼此看不到對方,彼此擦肩而過,無緣觸碰,時間淤塞,成了一條互不擺渡的江流,你是漸行漸遠的記憶,我是茫然無著的前行。

眼睛和眼睛,過去與現在,夢想與現實,誰也不知道還能再度相遇、再度重逢。曾經,各自伸出的手,卻在風中飄零,相隔多久了,那一輩子徒然的守望,是一年比一年沉重的歎息。

當一個世紀的冊頁翻掀到此,當一座城市十年的尋覓蛻變至今,驀然回首,眼睛和眼睛碰撞,火花濺起,歲月在燃燒,所有的光陰都被照亮,過去的眼睛找回了現在,現在的眼睛發現了過去,彼此掙脫著時間的捆綁,向著前方奔跑靠攏,把沉屙積弊的煙塵清卸,以廣州的速度,把彼此的相守再度演繹。

傳統與現代,現在與未來,眼睛與眼睛重逢,那期盼悠悠的火苗,像廣州點燃的亞運聖火,節慶的炮仗為媒,一飛衝天,就把整座城市的激情與活力全部引爆了。

重逢,有那麼大的衝勁,相擁,有那麼多的愛戀,無邊落木,珠江滔滔。

從此,這座城市就有了最傳奇最嶺南的喚醒,就有了最記憶最深遠的複活,就有了最風情最親和的再現。文化與盛典,文化與盛世,文化與亞運與你我,彼此深情凝視。

從此,就把所有的思念重新嗬護,就把所有的枯竭重新滋養。彼此的暖懷,彼此的撐持,彼此的摯愛與敬重,從此,是可以相信天長地久的。

最古老的是廣州,鎮海樓的紅牆、五仙觀的鍾鼓、城隍廟的香爐。

最現代的更是廣州,七彩幻變的廣州塔,高樓環擁的新中軸,爍彩鎦金的珠江河。

沒有人想到會有這樣的團聚,沒有人想到會是這樣的相逢。

機遇,讓廣州發散著驚喜的炫目;大變,讓廣州美得淡定從容,淡定到足以感染生活,從容到讓世界為之矚目。

2.最傳奇最嶺南

來不及捕捉到最準確的時刻,那些跌落在地上的珍珠,那些曆史閃光的片羽,被重新穿織裝扮起來。

用眼睛鋪排出來的世界,其實是內心真實的無言訴說,是折射出來的讚美與還原,把現實的情景還原為夢想,把夢想的場景融彙入現實。

傳奇,就是對著時間的私語,對著記憶的無法忘懷,更是對著夢想的真實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