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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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香港地

轉戰上海灘

廣州辛亥年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自踏入 9月以後,天災人禍,紛至遝來,全國騷然,氣氛緊張。廣東潮州一帶豪雨成災,東津堤首先衝決,海陽、澄海等縣屬各堤,亦相繼崩潰,濁流千裏,淹斃人口,不可勝數。老天爺似乎也預示著一場巨變,已迫在眉睫。

劉少雲、梁楚三兩位代表 9月 15日從香港乘船赴滬。他們的船剛剛消失在波濤洶湧的海平線後,四川總督趙爾豐屠殺川人的消息便傳到香港了。人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中國官府竟能如此冷血地屠殺赤手空拳的請願者,他們果真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嗎?幾名四川代表更有切膚之痛,悲憤莫名,如喪考妣。第二天,龔煥辰便尾隨兩名廣東代表,乘船前往上海,他要聯絡更多的人一起行動。

龔煥辰沒有去南洋,這是一個好消息。不過張鳴岐喘息甫定,卻在報紙上看到,香港警方查問仍留在香港的陳淯,龔煥辰還會不會再來香港,陳淯爽快地說:他是去上海籌款了,等籌到了款,他不僅要來香港,而且還要到廣州。張鳴岐一聽這話,頭皮又開始發麻了。

當時廣東人在上海占了很大的比例,以公共租界的人口而論,有學者進行過統計,得出結果是: 1910年上海本地人隻占 18%,外地人占了 82%,而在外地人中,廣東人占了將近一成,有 3.4萬之多。他們在上海的工商界具有呼風喚雨的影響力。 9月 18日,劉少雲、梁楚三抵達上海,旋即遍訪廣肇公所、潮州商幫等廣東旅滬同鄉,向他們陳述粵漢鐵路保路運動的情況,爭取他們的支持。 9月 22日,龔煥辰也到了上海。

當天,廣肇公所召開歡迎大會。劉少雲即席發表演說,他說:“目前廣東的事情,沒有比鐵路更緊迫的了。鐵路國有不是不行,但借債收路就不行,簽訂這種失敗的合同,為借債而收路更是萬萬不行。 ” 梁楚三在發言時強調:粵商不是反對鐵路國有,而是反對借外

從香港地轉戰上海灘

債;不是反對政府,而是反對盛宣懷。這次借款,並不是有緊急的需要,卻不問人民同意與否,不經資政院討論議決,貿貿然與四國簽押,將鐵路完全給予外人,更以兩湖財政為抵押,四省人民並非全無血性,全無腦筋,怎肯甘心接受。既奪我路,又不退還我款,又不給我築路,人民稍有異議者,則鉗製壓抑,格殺勿論。“天啊!”他大聲疾呼,“想要國民甘心做亡國奴,袖手不動,除非把四省一萬萬餘人悉數格殺,或者可以,否則,是可忍,孰不可忍! ”

龔煥辰也發表了演說。他號召廣東、四川、湖南、湖北四省組織聯合團,前往北京請願,要求政府收回成命,並聯結其他省份加入援助。他建議把四省聯合“保路破約”,與抗議官府屠殺川人,分開進行。路權要爭取到底,川人被殺這筆賬,更要專門來算。他憤怒地說:“四千萬川人隻要還有一人沒被殺盡,則川人萬不幹休者也!強橫雖聽政府施為,公理總不能沒! ”

接著,一位紳董代表全體在上海的廣東商人發言,當時的報紙,沒有記錄下他的姓名,他隻是一位無名氏。然而,這位無名的紳董,把整個事件,提到“憲政”的高度,表現了相當成熟的公民意識。他指出,鐵路問題,不僅僅是經濟利益問題,也已超越了民族主義問題:

“假如中國是專製,我也沒話說,但中國明言立憲,立憲自有立憲的政體,萬不能糊塗了事,以立憲之時代行專製之事實。大抵專製之國,君主即國家,君主即政府,君主即人民,絕無分別,絕無權限,故君主之言即法律,無人敢輕議。至於人民,隻是貨物的一種,販賣唯命,生死唯命,奴隸牛馬唯命,如主人之對於婢仆,可以收之為妾,可以賣之為妓,直不能以人類相等。至於今日,朝野上下昌言立憲,先皇帝且毅然下立憲明詔,一切憲政應行之事,亦已節節進行,吾國人向受二千餘年專製之羈勒,可以脫然無事,絕足而馳,人民應得一切權利,可以當然享受,不必推讓,不意竟有此次借款之事,不待國民公認,遂由政府獨斷,強人民服從,所謂參政權者何在?吾國民舍此不爭,則是不願立憲也,甘受專製也,而欲以貨物自比也,還有什麼前途作為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