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新城賣麻街(今同名,在一德中路北側,為海珠肉菜市場及其附設農貿市場所在
地;相傳在宋代時,那裏是織網和麻皮的集市)。這時玄妙觀內有眾妙堂、蘇(軾)
公像、方(大琮)公祠、玉皇寶殿、真武殿和蘇井等勝跡。而蘇東坡鑿泉所得的龜
石,已成灰土;南漢所鑄銅像,也已無存。隻有大殿仍掛著宋代古鍾一具,鍾口兩
角的花紋仍相當完好,“文款燦然”,那是元豐三年(1080)時林英等人捐鑄
的。(《南海百詠續編》)
元妙觀保存至民國,寺院地縮小,早已沒了當年的風光。1938年10月,
日寇侵占廣州,把古觀改為倉庫,觀中文物受到嚴重破壞。40年代後期,古觀逐
漸形成為市場,當時中山六路稱惠愛西路,故稱惠愛西市場,後來幹脆稱惠愛市場,
古觀終於湮沒,蕩然無存。1968年文革期間,惠愛市場被改名為東方紅市場,
1970年又更名為越秀肉菜市場。市場後麵有小學。大約九十年代初,這越秀肉
菜市場被拆掉了,現已建了高樓。今天可能還有些老廣州依稀記得那一帶以前曾經
有間古老寺廟,青年一輩知道的大概就不多了。我們現在走過中山六路的這一段朝
北望,穿過祝壽巷朝南看,滿目樓房,棟棟華廈,很難想象這一帶曾是羊城八景之
一。琪琳蘇井早已消失無蹤,千年古觀再沒有留下一絲半點的雪泥鴻爪。
珠江晴瀾
景在當年位於珠江中的海珠石一帶河道。海珠石已於本世紀三十年代與北岸連
成一片,並被埋於地下,從此消失。詳見上文《海珠石?珠江秋月?珠江晴瀾》。
象山樵歌
象山即象崗山,一座原來位於今廣州市解放北路西側的小山崗(上文在講述西
漢南越王墓博物館時已詳述過)。今大部分已被夷平,象崗山路、象崗新街一帶便
是當年象崗山所在。此景早已消失。今走象崗山路是步步向上登,那就是原來的山
勢,一路上舉目四顧,盡是新式公寓樓房,“象山樵歌”時的景色是難以想象了。
到將近崗頂處有一新建的“榕苑”,其實就是把路旁的一棵老榕樹圍起來,有一張
石台幾張石凳。崗頂處即今南越王墓之背後,建一小小庭院,供人休憩;庭院口之
路旁有一大石,上鐫刻“象崗山”三字。參見上文《西漢南越王墓博物館》。
荔灣漁唱
荔灣即荔枝灣,包括今廣州市西部泮塘及荔灣湖公園一帶,西臨珠江。此地自
古以來為風景勝地,承載著一段悠久的曆史。
荔枝灣因荔枝而得名。南粵種植荔枝曆史悠久,西漢時該地曠達四五十裏,多
種桃、梅、茭、蓮和荔枝,相傳西漢初年陸賈出使南越(此事詳見上文《泥城?朝
漢台?越王台?粵王井》),曾經營此地,因而荔枝灣也成了這位“開越大夫”在
番禺的遺跡。當時已有荔枝傳到都城長安(今西安)。這裏的居民世代多以種植荔
枝為業。
唐代時,今荔枝灣一帶仍多為窪地,河湧縱橫,荔林夾道,其時廣州荔枝已享
盛名。每屆荔熟之時,“十裏紅塵,八橋畫舫”。當時這裏有一座以荔枝馳名的園
林,名“荔園”,風景優美,為州人遊覽勝地。晚唐詩人曹鬆飄泊嶺南,陪同廣州
刺史、嶺南節度使鄭從讜遊覽荔枝灣,寫了《南海陪鄭司空遊荔園》詩,稱此地為
“南國名園”:
荔枝時節出旌遊,南國名園盡興遊。
亂結羅紋照襟袖,別含瓊露爽咽喉。
葉中新火欺寒食,樹上丹砂勝錦州。
他日為霖不將去,也須圖畫取風流。
第五六句是描寫荔枝的顏色殷紅,勝過寒食的新火;樹上丹砂般的果實累累,
勝於四川所產的荔枝。可證一千多年前的荔枝灣一帶已是遍種荔枝,是個風景勝地。
唐後是五代,劉氏割據嶺南,定都廣州建立南漢國,後來就把這一帶辟為宮苑,
形成園林化景色。史載,南漢高祖劉岩病死,其子劉玢立,後為其弟劉晟所殺,是
為殤帝。劉晟篡立,是為中宗。當政時,“作離宮千餘間,以便遊獵,如南宮、大
明、昌華、甘泉、玩華、秀華、玉清、太微諸宮,不可勝紀。”前有昌華宮,後有
昌華苑。這就是《海錄碎事》引《圖經》所載:“荔枝洲在番禺縣,南漢劉氏創昌
華苑於其上。”除建昌華苑外,又修築芳華苑、玉液池、華林園、顯德園、西園等
園林,統稱“西禦苑”,占地十裏,極一時之盛。劉晟死,其子後主劉繼位,又
“作離宮數十,挈波斯女不時遊幸。常至月餘或旬日。”(《南漢書》)遠望樹蔭
濃翳,樓台相繼,其間石山小橋,溪流清幽。今荔灣區有昌華大街,附近又有昌華
新街、昌華橫街、昌華東街、昌華南街、昌華新村等等,便都是因這一大片街區內
有南漢王朝禦花園“昌華苑”舊址而得名。此外,當年那裏還有著名的私家園林蘇
氏花園等(據查,自三國時代至民國,廣州的私家園林有案可稽的為76處,其中
南漢所建的占了八處);其中以泮塘花塢華林園的風景最為秀麗。此地的園林碧波
蕩漾,以水著稱,故以水勝。桃花夾水一二裏,稱為“劉王花塢”。每年六月時節,
荔枝熟了,荔枝灣綻開十裏紅雲。其時南漢王便在這裏或在古流花橋與眾妃嬪宮女
們舉行所謂“紅雲宴”(見《廣語》、《清異錄》)。而蘇氏花園獨有那雨打芭蕉
相襯著搖紅的燭影滴至天明。這便是今荔枝灣一帶在當年的景色。
宋滅南漢,昌華苑區宮殿被焚毀殆盡,但西園地區(今泮塘、荔枝灣一帶)並
沒有變成一片廢墟,在整個宋代,它仍然是廣州城外的風景區。南宋方信孺有詠“
劉王花塢”詩:
綠蔭到處小舟藏,淺水漂紅五裏香。
不見芳華舊亭苑,桃花應解笑劉郎。
(劉郎,指曆代南漢主。)
芳華舊亭苑是沒有了,但此地仍是綠蔭處處,淺水漂紅,從詩中可以想見當年
的荔枝灣風光。到了元代,昌華苑故址一帶成了“禦果園”,種植了許多宜母子,
即檸檬,“大小八百株”,用以製成所謂“渴水”,列為上獻朝廷的貢品。元代文
士吳萊有詩詠:
廣州園官進渴水,天風夏熟宜檬子。
百花醞作甘露漿,南園烹成赤龍髓。
到大德七年(1303)罷貢,再65年後元朝滅亡。
元後是明。明代時,廣州西關平原得到了較好的開發。明中後期嘉靖年間(1
522-1566)修《廣東通誌》,其中有載:“顯德園在荔枝灣,廣四十裏,
袤五十裏,今盡為民居。”又《羊城古鈔》引《廣州府誌》:“荔支灣,在城西七
裏。《古圖經》雲:廣袤三十餘裏。南漢創昌華苑於其上,今皆民居。”可知昔日
遭了焚燒的皇家園林當時已成民居地;但這些民居,並非尋常百姓家,而主要為富
商大賈或名門望族的居所,當時有不少名人在此地構築園館,如有“世為荔枝灣著
姓”的黃哲所建的“聽雪篷”。明末,陳子升有詠昌華苑詩,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南漢風流地,芳洲曲帶潮。芙蓉依殿腳,楊柳近宮腰。
一往多疑塚,千年不複朝。空餘化螢草,冪冪翠虹橋。
成書於稍後的《廣東新語》則是這樣描寫當年的荔枝灣:“前有龜峰,後枕花
田;白鵝潭吞吐其南,白雲山盤回其東,泉甘林茂。”清初張心泰《粵遊小誌》則
記為:“荔枝灣距城西五六裏,相傳為南漢昌華故苑。鬆檜之外,雜植荔枝……夏
日,泊畫船綠蔭下,枝葉蔭覆,渺不知人間有高蒸汽。故宮三十六,雖蔓草荒煙,
而夕陽明滅中,猶想見當日紅雲宴也。”
故宮是沒有了,紅雲宴是沒有了,但畫船綠蔭仍在。此地是魚蝦成群,物阜民
豐。可以想象明代時“荔灣漁唱”一景:縱橫交錯的河湧,碧水漣漪,漂蕩著漁夫
的葉葉扁舟;沿河兩岸滿種了榕樹、鬆樹、檜樹、荔枝樹,有垂柳,有竹叢,濃蔭
一片,倒映河中,令酷熱盡消,清涼宜人,為避暑勝地。鳥兒在樹叢中飛翔,漁夫
的歌聲從水麵上悠悠傳出。這是當年廣州城外鄉村的一幅民間風俗畫。
清代時,荔枝灣成了富商大賈及歸田官僚們營造園林別墅的集中地,其中著名
的有唐荔園(因唐代荔園故址而名)、海山仙館、景蘇園、君子磯、小田園等。尤
以海山仙館因其“宏規巨構,水廣園寬”而遐邇聞名,為當時廣州私家園林之最。
大學士阮元有名句:“白荷紅荔半塘西。”到清代後期,人口的激增使荔枝灣多已
成為民居宅舍;而那“一灣溪水綠,兩岸荔枝紅”的景色卻是延綿了數百年,直到
五十年代解放初期,仍然是依稀可見──盡管那時荔枝灣的水麵麵積比明代時少多
了,很多地方都已成了藕塘、菱池,而民居則是多多了。當時荔枝灣從多寶路橋頭
曲折婉轉,流入珠江,夾岸遍植荔枝;每年初夏季節,荔枝紅熟,綠樹叢中,如綴
紅繒。遊人乘畫舫泛舟溪中,歌吹相答,仍顯一派嶺南水鄉風光。原廣州市長朱光
有《廣州好》詞詠荔枝灣:“廣州好,夜泛荔枝灣:擊楫飛觴驚鷺宿,啖蝦啜粥樂
餘閑,月冷放歌還。”便是寫的這一景致。
不過到了五十年代後期,荔枝灣日益淤塞、汙染了。1958年,政府動員民
眾在泮塘以西挖掘了今天的荔灣湖公園,整治河堤,方圓450市畝,碧水紅蓮,
鳥語花香,風光秀麗,為今日廣州城中一大名園,時時遊人如鯽,其景致規模跟南
漢當年的西禦園相比是小多了,跟清代的荔枝灣相比當然又是另一番風光。時人餘
藻華先生有一闋《泌園春》詞感詠,寫得很好:
古之楚庭,浮丘寺西,陸賈城邊。有昌華舊院,仁威神廟,
海山仙館,葉氏田園。往事千年,滄桑幾度,代有風流事可傳。
聊一試,把荔灣漁唱,譜入新弦。
仙姑祠畔流連,問何處灣頭第一村。看隔江煙雨,雙橋隱隱;
半塘秋色,五秀芊芊。畫舫張筵,紅樓試浴,海國真成眾樂園。
齊著力,使離支萬樹,重煥芳妍。
詞中提到的昌華舊院、海山仙館、葉氏田院、何仙姑祠及“紅荔灣頭第一村”
牌坊等都是荔枝灣故跡,可惜今已不存;仁威廟仍在,卻是年久失修,文革時又受
了破壞,成了廠房、校舍;今廟前則成了菜市場,看上去衰殘破敗,全沒了昔日風
采;而荔枝灣中那條最有名的荔灣湧,因附近生活廢水、廢物、廢油等大部分都往
湧裏排,致受嚴重汙染而油汙濁物漂浮其上,河水發黑,泛出臭味,殊為可歎。
清代羊城八景
清滅明入主中原,基本上沿襲明製。清代二百六十七年,廣州城的變化不大,隻在清初順治四年(1647),對原城垣東西兩邊進行了加築,直至城南江邊,各長二十餘丈,為東西翼城,俗稱“雞翼城”。此外城垣再無大的增改,直至民國時才拆去城門城牆。翼城的增建對清代羊城八景的選擇並沒有什麼影響。
據《羊城古鈔》引《廣州誌》,清代羊城八景為:粵秀連峰、琶洲砥柱、五仙霞洞、孤兀禺山、鎮海層樓、浮丘丹井、西樵雲瀑、東海魚珠。這八景的地點是城內、城邊、城外皆有,可見擇景者選景之周詳;但把遠在百餘裏外的西樵山也拉進羊城八景來,而且還把它擺在了“東海魚珠”的前麵,則是無論如何難圓其說。
粵秀連峰
粵秀,越秀山。此景指越秀山峰巒,與明八景之一“粵秀鬆濤”大致相同。清
代時,越秀山得到了全麵的開發。翠巒連綿聳拔,東西三裏多,有“木殼崗”、“
鯉魚頭”、“翻龍崗”等,起伏不斷。又有四方炮台等高處。遙望這些丘陵,氣勢
磅礴,有成山之勢;林木密茂,蒼鬱蓊翳。“下有半山亭,都人歲時登臨借憩於此。
”(《羊城古鈔》)秀色宜人,得成此景。清嘉慶《羊城古鈔》卷首有木刻“粵秀
連峰”圖,畫得群峰高聳,雲霧在山腰飄蕩;而那北城牆如建於山腰,未免有失誇
張。越秀山之北麵有一條通穀與白雲山分開,即今環市中路所通過之穀地。上文說
元八景有“粵台秋月”,明八景有“粵秀鬆濤”與“象山樵歌”,連同這“粵秀連
峰”,即元明清三代,越秀山均有景點入選羊城八景。今天越秀公園是廣州市人最
主要的優閑遊覽地之一,時時人群相望,再加遍布人造景點,這構成了另一種風光,
而原來那連峰林茂、蒼鬱蓊翳的自然之美反而是大大地削弱了。
琶洲砥柱
琶洲是琵琶洲的簡稱,位於今廣州市郊東南、新港東路北側之琶洲村。此村曆
史悠久,建於明代。“砥柱”意為“中流砥柱”,是對琶洲塔的形容。當年此景既
指洲崗及塔,亦指登塔覽勝。
在清代以前,琵琶洲並非今天這樣與陸地相連成片,而是珠江中的一個江心洲
渚,“江中有洲,洲上有岡”(清《番禺縣誌》),四麵環水,“上有三阜,形似
琵琶”(《大明一統誌》),故稱琵琶洲。清嘉慶《羊城古鈔》卷首有木刻“琶洲
砥柱”寫意圖,畫出在波濤翻滾的“海”麵上“浮”出形似琵琶的洲渚(這在今天
是隻能看到一山丘,而不能看到形似琵琶的“三阜”了);而800年前南宋人方
信孺著《南海百詠》,書中便已有“琵琶洲”條,文曰:“琵琶洲,在郡東三十裏,
以形似名。俗傳洲在水中,與水升降,蓋海舶所集之地也。”(南宋時流經廣州城
南麵的珠江寬約千米,而此地的珠江江麵寬度當在三千米以上。)並賦詩一首:
仿佛琵琶海上洲,年年常與水沉浮。
客船昨夜西風起,應有江頭商婦愁。
元代人修《宋史》,書中《注輦傳》便有關於當時南印度注輦國的一個貢使前
來中國時“至廣州之琵琶山”的記載。此時的古琵琶洲高數十米(清《番禺縣誌》
說它“高十餘丈”,也就是數十米),崛起江中如一座小山丘,珠水四周圍繞,潮
漲潮落,隨水升降。自距今約千年前的宋代起,它一直是往來船舶的引航標誌,又
是船舶停泊之處。當年東來海舶到琶洲,便是進入廣州城的路標了。
不過,若僅是一個江中洲渚,這並不能使它有以後的名氣。琶洲聞名至今主要
是由於其崗頂建了座古塔。
此塔建於明代後期。
宋代以後,山崗四周積沙,琵琶洲地域逐漸擴大。明萬曆丙申年(1596),
戶部雲南司員外郎、東莞人袁昌祚自波羅廟乘舟回州城,途中經過琵琶洲對出之江
麵,“遙望琶洲,去郡可三十裏,其山川蔥秀刺目,遂息棹登之。洲居二水中,吞
吐潮汐,勢逆而麵巽(東南方),二山連綴,穹然(隆起貌)若魁父(小山丘名,
在今河南開封市東南)之丘。內一山,石頂高平,為塔基若天造焉。”袁對此感到
驚奇,回到州城後就找其他官吏籌款在這“石頂”建塔,結果“人皆奇之……相繼
命舟往視,皆曰‘可’……工始於丁酉年三月初五日,至庚子年十二月十五日而成
(即建於1597-1600年)。棱觚峻起,凡九級,曰海鼇塔。”(《琶洲鼎
建海鼇塔記》)
有關這海鼇塔的始建年份,今人有多種說法,有說建於1597年的,有說建
於1598年的,有說建於1600年的,甚至有說建於1607年的。看來都錯
了。因為《琶洲鼎建海鼇塔記》立於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夏六月吉旦(此
碑仍存,就放在塔之西側),那時距海鼇塔的建成才七年,對建塔的人員、起因、
經過及起止年月日均記得清清楚楚,一點不含糊,並勒石銘碑,應該是不會錯的。
若這個記載沒錯的話,那其他的說法就錯了。這裏必須提到的是,郭於明萬曆三
十年(1602)修成的《廣東通誌》,在卷十四中籠統地說此塔建於明萬曆戊戍
年(1598),看來他當時也沒有調查清楚,似有些不夠嚴謹。不過郭對這座
“九級浮屠”(浮屠即塔)的描述卻是很形象的:“屹峙海中,擴大形勝,名曰海
鼇。”
這“海鼇塔”的得名相傳是因為環洲江麵上常有海鼇浮出;《廣東新語》說得
更神奇:“以其水常有金鼇浮出,光如白日,因名曰海鼇之塔”。所謂鼇,其實是
傳說中的一種海中大龜,或名“大鱉”。古人一直認為這家夥挺厲害。遠在先秦時,
屈原《天問》中就有問:“鼇戴山 ,何以安之?”唐李白《猛虎行》有“巨鼇未
斬海水動”句,劉禹錫《白舍人自杭州寄新詩因而戲酬》更有“鼇驚震海風雷起”
句。可見是種“神物”。明代時,今琶洲一帶是否真有“金鼇”浮出水麵,實在是
很成疑問的。當時那段珠江盡管闊達二三千米,但如此海中大鱉哪會潛遊到此內河
來?而且還是隻“光如白日”的“金鼇”?大概也是傳說而已。
這得名還有一說,謂建塔時曾有海鼇化作神仙前來相助,故名海鼇塔。這見於
今豎於塔前西北側之《說明》,但在舊文獻中似乎沒能找到這種記載,可能是當地
人的傳說。
此塔又以所在地名,故又名“琶洲塔”,今人多是這個稱呼。又曾稱“番塔”
(這與番舶在此停泊有關)或“鼇洲塔”的(說琶洲又名鼇洲),但今天都已不大
為人所知了。此塔由名工匠龔坤主持建造,建塔目的既是為“以壯形勝”,更是為
“以培通省氣脈”及“鎮邪避災”,《琶洲鼎建海鼇塔記》說:“形家又謂其宜鎮
水口,可以固風氣之所未完……吾粵列郡,以會城為冠冕。會郡壯,則全粵並壯,
理勢固然。而琶洲綰轂其口為扃橘……茲塔成,屹然與白雲並秀,為捍其門,其勢
皆逆趨而上,地力益厚,引海珠、海印為三關並海,遠山壁立,而外 靈氣完矣!”
說得挺玄乎,可見此塔其實是座“風水”塔。這讓人想起在清代後期被譽為“中國
通”的美國人亨特當年對這些古塔(包括琶洲塔、赤崗塔、蓮花塔)的記述,他在
《舊中國雜記》(1885年初版)中這樣寫道:“同樣是在耶穌會教士的著作中,
我們知道這些塔是為神的靈魂而建的。人們設想這些神要在某些地點的上空翱翔,
在這些地方建塔是一種和解的表示,祈望他們務必保佑這些地方的人民可能從事的
所有活動,尤其是指他們在田地上的勞作;同時保佑他們不受疫病瘴氣之災。所有
這些如果用洋涇浜英語講起來就是一句話:‘是菩薩的事情。’”這很可能是當年
老百姓的解釋,說來甚是有趣,不無道理。
姑勿論其建塔目的如何吧,總之此塔一建,拔地摩霄,屹立於煙波之上;登頂
遠眺,看南北,“潮平兩岸闊”:當年兩岸均是田疇,東南麵的琶洲隻是一個小村;
望東西,“月湧大江流”:珠水從西麵滾滾奔來,東逝而去。從遠處遙望此塔,即
成江心“中流砥柱”的壯觀;琶洲在明代已是廣州郊區勝景之一,因此塔而更加遐
邇聞名了。而此其時也,洲渚上樹叢處處,綠蔭濃濃,蔥籠鬱勃,枝條低垂,顯出
一派風光綺麗。清前期嶺南著名詩人、學者羅天尺的《珠江竹枝詞》有“琶洲塔口
月初低,雁翅城頭又夕暉”句,清初詩人梁佩蘭更有詠琶洲塔詩,寫當地風光與漁
人的生活情景,有竹枝詞之風,予人清新明快之感。詩曰:
琵琶洲頭洲水清,琵琶洲尾洲水平。
一聲唉乃一聲漿,共唱漁歌對月明。
以上種種景致,便構成“琶洲砥柱”之佳景。
現在且看重修前的琶洲塔本身。這是一座八角九層樓閣式青磚塔,平麵八角,
八麵磚砌,外觀九級.內膛為八角直井式,共分十七層,高度五十餘米。
塔基以紅砂岩壘砌,須彌座八麵刻有八卦圖樣。塔基八角均鑲有石刻托塔力士
像,高半米,寬半米,呈跪狀,頭頂塔,雙手或單手托塔,刻工古樸,為廣州明代
石雕罕見的實物,難得的佳作。力士相貌與服飾均為西方人形象,這可能與當時的
對外交往,番舶停泊於此有關。
塔基直徑12.7米,邊長4.95米,壁厚3.97米。塔之首層辟三門, 南
北門進首層塔心室,西門原有磚砌梯級上二層(暗層)塔心室。梯級為穿壁繞平座
式。自第二層起,每層相對錯開辟門,如一十字巷之縱橫貫通。其他四麵無門。塔
內均設神龕,可惜神像早已沒有了,無法考其究竟。每層原有樓板,可盤旋而登頂
層,遠眺珠江景物。現舊樓板亦早已不存。塔身每層有收分,牆白色,轉角處置紅
色倚柱,上施黑、紅額枋,上以疊澀出簷。各級腰簷上以疊澀牙磚挑出平座。八角
攢尖頂上鋪素瓦,頂端八角刹座上蓋鐵鑄覆盆,鑄有“道光重修”字樣。頂簷原有
鐵鑄雁形角梁伸出懸鍾,早已掉落,舊物無複得見。塔身以灰漿批蕩成白色。各級
平座原有木護欄,均已毀。頂層原有十字梁支承樓板及刹柱,後來因危險被拆除。
塔刹早已不存。塔旁尚存上麵說過的《琶洲鼎建海鼇塔記》石碑,碑高1.71米,
寬0.87米,花崗石碑座。(清同治《番禺縣誌?金石略四》載有碑文全文。)
上文說過,自宋代起,這個崛起於江中的琵琶洲起著導航的作用,明代後期建
起這座十七層的高塔後,此處就更成了航標了──盡管這似乎並非倡議建塔者的用
意──明末清初顧祖禹所撰著名地理典籍《讀史方輿紀要》卷一O一載:“閩浙舟
楫入廣者多泊於此。”綜合上引文獻,可見宋、元、明三代共六七百年,此處一直
是廣州的一個外港;而琶洲是海船入省城的三關之首關,為州城東麵的門戶。所謂
三關即海鼇、海印、海珠,清代時均在上麵修築炮台,成為海防要衝。
琶洲塔建成後六十來年,便改朝換代,進入清朝了。清代時有所謂“廣州四塔”
(見《廣東新語》),琶洲塔是其中之一(另三塔為花塔、光塔、赤崗塔)。清嘉
慶十九年(1814)和道光二十四年(1844)曾重修過。當時塔的北麵建有
北帝宮(或稱北帝廟)。上文我們在講南海神廟時說過,北帝亦稱黑帝、上帝、真
武帝(今著名的佛山祖廟,就是祀奉北帝的代表性廟宇),古人認為北帝位居北極
而司命南溟,專管水之源。建宮於此祭祀,用意自然是用來“鎮”海。塔的西南不
遠,又建有海鼇寺。據清金烈編纂《廣州府誌》載,該寺建於明萬曆年間,那大概
就是在海鼇塔建好後隨建的,自然是專門用來祭祀那隻傳說中的大海龜的。又據《
羊城古鈔》載:“葺寺三座於(塔)前,中為知府戴曜生祠,見置香燈田八十三畝
零。”從該書卷首所附“琶洲砥柱”圖可見塔前畫有三兩間小寺廟。不過所有這些
宮廟寺祠在文革時均已坍毀湮沒,今遺跡蕩然無存,難覓其蹤。
江中的琵琶洲演變成地上的小山崗大概始於清代後期,具體年份難以稽考,但
肯定是在鴉片戰爭以後,因為史載侵華英軍於1841年(清道光二十一年)3月
1日攻占了琶洲炮台,可知當年那裏仍是江心洲渚。
演變的過程是緩慢的,總之是洲渚四周積沙逐漸增多,而水麵逐漸減少,直至
與南岸的陸地連成一片。原來的江心洲便成了平原田野上的山崗,崗上之古塔自然
也就無所謂“砥柱”了。琶洲村增加了很多土地,而一代勝景“琶洲砥柱”則從此
徹底消失。
古塔像是被廣州人忘記了,近當代已很少有人提到它;曆多年風吹雨打,愈漸
頹敗廢圮。1963年3月公布為廣州市文物保護單位。但在文革中寺廟俱被毀去,
塔遭嚴重損壞。1983年8月重新核定公布為廣州市文物保護單位。;1989
年公布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重修前塔內樓板全壞,已不可登。1992年初,
有香港同胞向文物部門捐資人民幣50萬元幫助修葺這琶洲塔。1995年廣州市
政府又撥款60多萬元,終於使修葺工作得以順利完成,基本上依原樣修複,並於
1996年2月19日春節起對外開放。不過現在登上塔頂,環顧一周,盡是田地
樓房,北距珠江已達六百餘米之遙矣!當年“琶洲砥柱”之景隻能靠各位的想象了。
五仙霞洞
此景指五仙觀,在今廣州市惠福西路坡山上。傳說五仙人騎五色羊下凡羊城,
便是從此地升空而去。詳見上文《五羊神話?五仙觀?坡山勝跡》。
孤兀禺山
禺山跟番山一樣,也是秦漢時廣州城內的一個山崗,其位置也是曆來有多種說
法,這在講明代羊城八景之一“番山雲氣”時已詳細說過了,此處不再贅述。今人
對此山的位置一般有兩種說法:一說在北京路以西,小馬站以東,西湖路與越秀書
院街之間,也就是大約今天廣州百貨大廈一帶,與東邊的番山相對峙。兩山之間的
坳口(今青年文化宮一帶)曾為唐代廣州城的南門,清代初年改建為拱北樓。另一
說在今舊倉巷西側、中山四路北側316號原市文化局一帶,即清同治《番禺縣誌》
據《廣東輿地圖》所記載的:“禺山,在番山北一裏。”也就是上文說過的秦漢造
船工場遺址所在。清代“孤兀禺山”一景,當指此處。
此處為城內高地,又是中心地點。相傳南宋嘉定年間(1208-1224)
在此建有禺山書院,梁伯揆在此講學。清代時此地稱為“高坡”。清後期詩人張維
屏《詩人征略》引林月亭詩:“欲問禺山何處是,路旁童子說高坡。”可資佐證。
其西側(今兒童公園一帶)為明清兩代廣東布政使司署所在。明黃佐《廣東通誌》
載,此地多林木,“其上多鬆柏”,形成一景。《大明一統誌》載:“禺山,今布
政司譙樓址也。”舊城隍廟亦在此地,今遺址猶存。清阮元撰《廣東通誌》載,這
裏有關帝廟。清光緒五年版(1879)《廣州府誌》附“會城圖”,把城隍廟(
居東)、關帝廟(居中)、禺山書院(居西)並排畫在這高坡上,可見這裏是遊人
聚集之地。
清嘉慶年間成書的《羊城古鈔》記錄了當時人對“會城三山”的認識:“會城
中故有三山,其在番禺治東南一裏者曰番山,迤邐而北一裏曰禺山,其北曰粵秀…
…三山之脈自白雲蜿蜒而來,為嶺者數十,乍開乍合,至城北聳起為粵秀,落為禺,
又落為番。禺北、番南相引如長城,勢至珠江而止。自劉鑿二山以為宮闕,而番、
禺遂平。今郡學有小丘,高僅數丈,則番山之餘也。禺山自譙樓雙闕連西竺,至玄
覽台一帶皆是。”可見當時的禺山並非隻是一個小土丘而已,所以才能建有上述的
建築。
這“孤兀禺山”大概是在清代前期入選羊城八景的,那時這個在平地上崛起的
土坡是多林木,鬆柏映翠;它位於會州中心,在四周大片低矮的樓房中突出一山丘
的青綠,引來鳥禽鳴唱,有時出現雲氣繚繞;再加坡上有城隍廟、關帝廟等古跡,
吸引遊人眾多,得以構成此景。《羊城古鈔》卷首有木刻“孤兀禺山”圖,把這小
崗丘畫得猛然聳起在城中,有雲霧在四周飄蕩,而把附近的官府、民居等全都遮住
了。這畫是有誇張之處,但看來也不致妄畫一通。今人有認為禺山在南漢時已被鑿
平,到清代則早已成曆史陳跡,所謂“孤兀禺山”不過徒托虛名而已,參照以上引
述的文獻,可見這是說得過於絕對了。不過到了清代後期,這景色肯定已大為遜色,
因為“禺山上,舊多鬆柏,今無存”(《羊城古鈔》)了。至於今天的高坡一帶,
早已全是街道樓房,卻是沒有幾棵樹;關帝廟早沒有了,禺山書院早沒有了,就隻
剩下城隍廟一個空殼(外城與屋頂,在今忠佑大街),廟內被占用作了工場。實在
令人難以想象當年的景色了。
鎮海層樓
此景指今越秀公園內小蟠龍崗上之鎮海樓(五層樓),既指此樓,亦指登此樓
覽勝。詳閱上文《鎮海樓》。
浮丘丹井
本景的“浮丘”指浮丘石,乃古代廣州著名的“羊城三石”之一,上文《古海
岸遺址?羊城三石?楚庭》一節已講述過。故址位於今天廣州中山七路東段,東距
西門口約250米,其北端入將軍裏,南端至李家園,是古代廣州城西珠江中的一
座石島,由白堊紀紅色礫岩和粉砂岩構成;形如浮於水麵的小丘,古人便按其狀而
取“浮丘”之名。
現在浮丘石故址距珠江江岸二公裏多,唐代時,浮丘石卻為船舶停靠之地。南
宋年間番禺縣尉方信孺撰《南海百詠》載,當時的浮丘石“在郡西,其高一丈五六
尺(合五米多),周四百餘步……按《羅山記》:浮丘即羅山,朱明之門戶。先在
水中若丘陵之浮,今山之四麵篙痕宛然。有陳崇藝者,年百十二歲,說為兒時猶見
山根艟船數千,今山去海邊三四裏,盡為人煙井肆之地。”(這段記載後為明前期
修成的《大明一統誌》與清初之《廣東新語》所載錄),可見當時浮丘石已由於長
期的水道衝積,滄海已變桑田,與周圍陸地連成一片了,並已建起了民居;同時又
可想見當年站在今天的西門口向東望,浮丘石隆起在城外之狀。
浮丘石本來沒有什麼特別,但它卻孕育出了一個源遠流長的神話傳說,這在過
去的廣州民間流傳甚廣,其主人公就叫浮丘公。故事說來大致是這樣的:
話說古時浮丘山下住著一老一少,長者年過花甲,雙目失明,人稱浮丘公;少
者二十來歲,也一眼已廢,人稱浮丘叔。兩人時時互相攙扶,共用一隻眼睛,到浮
丘山上砍柴割草,賣薪度日。不管嚴冬酷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鄰居們見這一老一少生活艱辛,便不時施贈些麥豆,粟米給他們。這些麥豆既
可做菜,又能頂肚。浮丘公和浮丘叔對此深懷感激,但年長日久,收得多了,不覺
感到過意不去。
一天,鄰居二叔婆又送來麥豆,浮丘公怎樣都不肯收受了,說:“二叔婆你也
生活艱難,我們實在不好意思再受你的饋贈了!”二叔婆還是堅持要送給他,說:
“你倆眼睛不方便,大家是鄰居,為什麼這樣客氣呢!”兩人正在你推我讓,一直
沒作聲的浮丘叔突然叫起來:“我還有一隻眼睛,我們也可以開荒種地!二叔婆,
多謝你!你的麥豆我們收下,用來作種子!多謝你了!”
轉眼到了第二年開春,浮丘公和浮丘叔互相攙扶著,到浮丘山下找地開荒。那
時能種植的地都被人們開光了,兩人找來找去,隻找到東頭的一丁點地方,撥開表
土一看,原來下麵是紅色的岩石,種不了東西的。
但兩人並不氣餒,就在那裏揮鋤墾荒。浮丘公在前麵掘,浮丘叔在後邊種。掘
一下,行一步,種一穴,摸一摸。別人一天下三斤種,他們一斤種要下三天。剛好
那年又遇上大旱,穀雨都過了還未見一滴雨水。旱坡地就更旱得厲害。兩個盲人,
就靠一隻眼睛,摸著爬著抬水淋地,日落回家時便順便挑回一擔柴草,用來換點鹽
米度日。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收成時候了。別人種的麥豆,結莢不多,開的是紫藍色的
小花;他倆種的,卻結滿一串串的豆莢,開的是黃澄澄的金花。更奇的是,別人收
的是普通的麥豆,他倆收的竟是金燦燦的金豆。連那些豆杆都變成了紅白相間的珊
瑚玉樹。據說這是勤奮的浮丘公和浮丘叔得到了仙人的幫助,隨後連他們自己也變
成仙人了!
為了報答鄰人們長期的施贈,他倆悄悄的把這些金豆子撒回到每家每戶的門口,
撒滿了一街。那就是“撒金巷”的來曆──後人出於忌諱,改叫“積金巷”。他們
肩上挑的柴草,都成了珊瑚玉樹。而明朝大畫家李子長的那枝神筆,就是他們送的
一條柴草變的。相傳此地後來還流傳有這樣一首童謠:“浮丘公,浮丘叔,兩人同
一目。撒豆成金人不知,肩上珊瑚擔一束。”現在中山七路東段,以前叫石崗街,
地下全是紅色砂岩,據說就是浮丘公和浮丘叔種麥豆的地方。
這個有關浮丘公的故事的雛形最早見於西漢文學家劉向所撰的《列仙傳》,不
過二者的差別可謂大相徑庭。《列仙傳》說,浮丘公是神仙,他曾將周靈王太子晉
接上嵩山,吹笙跨白鶴,遨遊於緱嶺上。後來《太平府誌》、《巢縣誌》、《江西
通誌》等書又有各種不同的記載。如說浮丘公姓李,曾以《相鶴經》授王子晉,藏
於嵩山,淮南王劉安采藥時得到此書,遂傳於世。又或說浮丘公姓氏與世代不詳,
有說是黃帝時人,有說他就是秦漢時的經學家浮丘伯,授《詩》於楚元王與申公的
那個荀子的門人。等等。曆代留傳下來的浮丘公的稱呼也很多,如浮丘丈人、浮丘
上人、浮丘伯、浮丘叔等。還有其他種種傳說。總之是不同時代的作者各自發揮想
象,叫後人搞不清這神話人物到底姓甚名誰,生於何世。
奇妙的是,當年廣州城西的這座浮於江中的小島,因其煙波浩淼,雲霞變幻,
迷茫飄渺的景象引發了宋代以前的文人騷客幻覺般的遐思,以至把那個大概誕生於
黃河流域的騎鶴升天的神仙浮丘公請來了(宋代以前的古籍並不見有關浮丘石神話
的記載),《南海百詠》說浮丘山“為神仙窟無疑”,並賦《浮丘山》詩雲:
碧海何年已變田,空傳雙舄舊時仙。
乘風欲挹浮丘袖,同訪朱明別洞天。
清初文史家屈大均則根據前人的傳說,在所著的《廣東新語》裏幹脆指認浮丘
山是羅浮山西麵的門戶。在道教裏,今天羅浮山的朱明洞被稱為天下第七洞天,說
它與天下名山是相通的。屈大均說,浮丘山就是經白雲山與朱明洞相通。又說浮丘
下有井,葛洪曾飲過那裏的水;又說浮丘伯跟秦代時的神仙安期生是朋友,安期生
到嶺南來,浮丘伯也跟著來了。雲雲。就這樣,使道教裏的另外兩個神仙人物安期
生和葛洪也跟浮丘山扯上了關係。(不過不管怎麼說,文人筆下的浮丘公似乎總是
少了民間故事中的那種“人民性”。)
這些神話傳說今天聽來似乎荒誕不經,不過從宋代到明代,浮丘石上確曾修築
過不少亭台樓閣,所依據的正是這些神話。北宋神宗年間(1068─1085),
當時的廣州經略使,撰寫有《廣州十賢傳》的詩人蔣之奇在浮丘石上建築了朱明觀、
挹袖軒(晉?郭璞《遊仙詩》有“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句)和白雲堂,說那
裏是“浮丘上人得道之地,有雙舄故事”(舄,鞋。雙舄故事是有關安期生的,詳
見上文宋八景“蒲澗簾泉”)。到明代萬曆八年(1580),翰林趙誌皋謫官廣
州,更在浮丘石上“辟而拓之”,大興土木,修建了浮丘和葛洪二仙祠,並塑了他
們的像,又根據浮丘公與王子晉吹笙得仙的傳說,建造了吹笙亭和大雅堂、紫煙樓、
晚沐軒等,還在山上山下栽植了荔枝、梅、竹等各種花卉植物,使這座小石山丘成
了一個遊賞勝地。趙誌皋聚集了廣州當時的詩人文士,在那裏開創了“浮丘詩社”,
那裏便成了一時的文化活動中心。萬曆二十九年(1601),督稅太監李鳳“複
辟地創廟宇,改為廣仁觀,貯道藏十二函。計幅員三十餘廟”(《羊城古鈔》)。
萬曆進士、晚明著名嶺南詩人區大相曾有詩描述當年的景象:
此丘往時在海中,三山煙霧晴蒙蒙。
今日丘林帶城郭,惟餘海月一片掛長鬆。
據壬申《南海縣誌》引《職誌》載:浮丘石“篙痕宛然,道光間猶及見,不知
何年並石鑿去,而古跡盡銷沉矣。”不過“浮丘八景”仍在,那就是:紫煙樓、晚
沐堂、珊瑚井、大雅堂、留舄亭、朱明館、挹袖軒、聽笙亭。(見清陳際清《白雲
粵秀二山合誌》)其中的珊瑚井,便是“浮丘丹井”一景所在了。
珊瑚井即丹井,其來曆相傳是晉代著名仙家葛洪曾煉丹於此,並曾飲此井之水,
時有南海神從井中而出,贈送一株珊瑚與他,因而得名;而所謂葛洪在浮丘石留下
“丹井”古跡一說,即由此而來。這是葛洪留在廣州城中最著名的遺跡,至於他在
白雲山碧虛觀(故址在今雲岩)前東嶺上煉丹所留下的勝跡“葛仙翁煉丹石”,則
早已湮沒,無從查究了。還有另一說,認為是羅浮山仙人浮丘曾在浮丘石上煉丹得
道,並掘有此口供仙人煉丹用水之井,後人便稱之為“浮丘丹井”。對於這些神話
傳說,我們也不必爭辯它誰是誰非。
不管是誰掘的,哪位仙家用過的,總之井是存在的。上麵說過,明代時這一帶
成了城外西關的遊覽區,清代遊人仍盛,聞名遐邇的浮丘詩社就在這裏,並建有浮
丘寺,而當時井旁遍生希簽草,高三四尺,花黃似菊,葉可入藥;農曆三月初三,
人們便來采集,視為仙草。這就是《羊城古鈔》所記載的:“浮丘在城西一裏,舊
傳為浮丘丈人得道之地,上有朱明觀,所謂羅浮朱明門戶者也。丘下有井,晉葛洪
稚川煉丹於此,嚐飲斯水,而井遂以丹異焉,仙源沃濯自有來矣。聞有海神獻珊瑚
一株,故稱珊瑚井。井旁多希薟草,每際三春上巳,遊人多往采擷,比擬靈芝仙種
雲。”《羊城古鈔》成書於清嘉慶年間,可算是當時人記當時事,由此文可見,這
“丹井”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此書卷首有木刻“浮邱丹井”圖,畫出來
的也是一口普通的井,隻是把整個浮丘石畫得如在深山一般,有意忽略了四周是城
區的環境,未免太過誇張),而此井之所以成為八景之一,實在是以它來指代當年
整個浮丘石的景色──包括上列浮丘八景在內。
此景跟穗石洞天、五仙霞洞二景一樣,暗寓廣州的神話傳說。
不過上述的這些景象到民國修馬路時便蕩然無存了,那時鑿低了浮丘石作為路
基,這就是今天中山七路東段。現在你走過光複路跟中山七路相交的十字路口,繼
續向西走,走上二三十步過了中華電影院(這電影院在幾年前已被拆掉),你便把
當年的浮丘石踩在腳下了。在1998年以前,這裏有一個很明顯的斜坡,那應是
浮丘山的遺跡。1998年秋冬擴建中山七路,同時把這個大斜坡填平了很多,成
一個相當平緩的斜坡了。浮丘山的痕跡幾乎消失幹淨。今天你走過那兒,實在很難
想象這裏曾經四麵環水,煙霧迷茫,船舴縱橫;這裏曾建過不少亭台樓閣,遍植花
草。你已看不到當年的任何形跡了,至於民間故事中的那條積金巷,這時就在你的
左麵。
在這幾十年,積金巷在廣州市裏默默無聞──盡管它大概是今天唯一可以使人
想起浮丘故事的“遺跡”──在四五年前更被拆掉了,拆之前是一條長76米、寬
1.5米,花崗岩石板路麵的小巷,現在那大片地域已起了高樓。 在今天新出版的
廣州市街道圖裏,已找不到這條小巷名了。
1982年,流花湖公園裏建了一個“浮丘島”,名稱就取自上文所講的浮丘
石掌故;不過這是個泥島,花樹很繁茂,擺設也精致,可惜沒有掌故,沒有傳說,
沒有曆史,而且還要另外買門票。跟古浮丘島相比是兩碼子事了。
西樵雲瀑
此景在南海西樵山,該地距廣州六十多公裏,把它歸入“羊城八景”是有點勉
強的。俗雲“南粵名山數二樵”,東樵為羅浮,西樵即此山。相傳是因山上多樹可
采樵而得名樵山的。山中景色以“雲瀑”著稱。
據說西樵山有七十二座山峰。清嘉慶《羊城古鈔》有木刻“西樵山圖”,圖上
畫了層層疊疊的山峰,每峰標上名字;正中一座最大的山峰上標書:“大科峰,即
望日台,西樵七十二峰之首。”這是清代人對西樵山的認識。
西樵諸峰山體為堅硬粗麵岩所構成,多裂隙,故易形成流泉飛瀑。一說有三十
二泉瀑,一說有二十八處瀑布。其中白雲洞中的“飛流千尺”最為遐邇聞名,簡稱
為“雲瀑”。瀑布衝下,侵蝕成為深潭,即“白雲洞”。其得名有二說,一說是因
水汽飛濺,常成雲霧飄出於洞外,因而得名。另一說是因何白雲先生在此處讀書而
得名(何白雲即何亮,南海人,在明代隆慶年始辟是洞以讀書)。這個瀑布穴壺形,
如石室,故以洞名。瀑布高約40米。上麵還有二級:雲外瀑,落差二十多米;龍
涎瀑,落差一二十米。
西樵雲瀑此景也有兩說,一說是西樵七十二峰蒼碧連綿,峰間有瀑布飛流千尺,
隱約在雲霧山中;一說此景隻指此白雲洞及其瀑布。《羊城古鈔》對此景的記述是
二者兼顧:“西樵山在南海西境,與羊城相去一百二十裏。環峙七十二峰,其最高
處則大科峰也。遊者嚐夜半登此觀日出焉。中懸百丈飛瀑,可名者翠岩、朱坑、白
雲諸洞。而白雲則何白雲先生讀書處,山幽水冽,其瀑高從雙壁而下,穿石橋而出;
石下有澗,聚而成湖,尤為諸瀑之冠。陳元孝(陳恭尹)詩雲:‘橋分三折入,天
拆一門開。’蓋紀其勝雲。”卷首附“西樵雲瀑”圖,畫出一高懸飛瀑,直瀉衝下,
而附近群峰亦煙霧蔚汽蒸騰。可見在清代時,白雲洞及雲瀑上下的風景點都已成熟
了。
東海魚珠
“東海”是珠江黃埔段的古稱,指今長洲對出之珠江東麵廣闊的河段,非今人
所說我國三大邊緣海之一。“魚珠”是指該處江中一塊露出水麵的礁石,由白堊紀
紅色砂岩和礫岩構成,與上文《古海岸遺址?羊城三石?楚庭》說過的海印石、海
珠石是同一性質,即在珠江衝蝕紅色砂岩層後,殘留在江心的石塊。清代時,此石
塊處於珠江中,四麵環水,隨著水漲水落而時隱時現,因日夜被波濤衝刷,致圓淨
如珠,俗稱“魚珠石”,簡稱就是魚珠。或說因當年北岸橫亙著一座長形崗地,似
鯉魚張嘴,銜珠江,吞此石,故稱魚珠。對麵為相對岡,隔江與長洲鎮相望。這就
是成書於清嘉慶年間的《羊城古鈔》所記:“魚珠在羊城東四十裏相對岡之南,四
麵皆水,中有卷石圓淨如珠,蓋類海珠然。北一山像魚張口向珠,因名。”
《番禺縣誌》說:“魚珠石,在波羅廟西十裏,一名鼇洲。”這“鼇洲”之名
疑誤。因鼇洲在河南,今濱江西路鼇洲碼頭東南,有鼇洲大街、鼇洲內街等街巷,
明末時在此建有著名的金花廟。清代時為鼇洲東約、中約、西約;並非在長洲對出
之江麵處。或說鼇洲即琶洲(詳見上文《琶洲砥柱》),那也不在今魚珠地段。
又或說魚珠即扶胥。誤。根本不是那地方。
另有一說:當年江中露出水麵的巨石並非一塊,而是兩顆,浮沉波際之時,猶
如金鯉的雙眼閃爍,因名魚珠。這跟民間曾流傳過的一個傳說有關,故事大致是這
樣的:
話說東海鯉魚王有個獨生女,聰明俏麗活潑,鯉魚王視為掌上明珠,輕易不讓
她出宮。一日,魚女趁父王熟睡,偷出宮門,來到珠江口。她早聽說珠江兩岸物阜
民豐,時值漲潮,便魚尾一擺,直到長洲水域。躍出水麵一看,果然見水秀山青,
風景如畫,魚女便隨波逐波,盡情玩耍,不覺來到閘口,記起那鯉魚跳龍門的故事,
便也縱身一跳,以為自己從此變了龍,便可遨遊天地,哪料進了閘門,卻出不去了,
便傷心得痛哭起來。
這時候,一位青年來到閘口下網。這小夥子為人忠厚善良,雖然窮得僅以小舟
為家,但對撈上來的小魚總要放生。魚女看他如此,不覺暗暗喜歡,於是變作一遍
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小鯉魚混入網中,小夥子撈起一看,知道再放生亦必死無疑,
便把她放入船倉,用清水養起來。日落西山,小夥子別無所獲,便劃艇而歸。
入夜,正饑腸轆轆的小夥子聞到一陣飯香從艇尾飄來,去揭開鍋蓋,裏麵竟是
滿滿的一鍋白米飯。小夥子飽餐一頓,躺在艙板上想不明白,朦朧間覺有涼風輕拂,
一睜眼,隻見一位美貌姑娘正為自己搖扇,急忙爬起,詢間情由。姑娘蒙麵痛哭,
小夥好言相慰,得知魚女的身世和意願,驚喜異常,從此結百年之好,恩愛度日。
過了一段日子,青年要出海打魚,魚女再三叮囑他路過南海神廟要上香祈求洪
聖王保佑。哪料青年人為圖快捷,隻在船上亂拜一通了事。結果船一出海,便被大
浪打翻了。原來鯉魚王那天一覺醒來,不見了女兒,隨後又得知青年成了自己的女
婿,不覺大怒,現在青年自投羅網,便一擺尾巴,叫他葬身海底。
魚女得知夫婿遇難,痛不欲生,每天坐在閘口,不吃不睡,隻是圓睜雙眼看著
大海。年長日久,雙眼變成了兩顆巨石,水波衝來,顯得閃閃爍爍,淚水漣漣,人
們便稱之為“東海魚珠”。
一個很淒美的故事,當然這是神話。據清嘉慶《羊城古鈔》卷首有木刻“東海
魚珠”圖,畫一渾圓之大石突起於大海波濤之中,附近有帆船駛過,南岸有旗杆房
屋。所謂魚珠石應是一巨石而已。
清代時魚珠石所在的那段珠江要比今天闊得多,時人稱之為“海”,每當旭日
東升或夕陽返照之時,遼闊的珠水映著空中彩霞,金麟萬點,瑞氣崢嶸;江中魚珠
石浮沉波際,閃爍其間,一派煙波浩渺的璀燦氣象,便構成此“東海魚珠”之景。
不過此景早已不複得見。由於珠江水道衝積,魚珠石早已與北岸相連,成為黃
埔港陸地,石被埋於地下,此景自是不再了。前幾年因為開路,這珠岩更被削去了
大部分,從此不複舊觀。有書籍說,當時魚珠石位於江中,在上麵建造了炮台以拱
衛州城,名“魚珠炮台”。此說不確。因為當時炮台並非建在魚珠石上,而是建在
上麵說過的那列形似一條魚“銜珠江,吞珠石”的長形崗地上。《羊城古鈔》說得
清楚:“北一山像魚張口向珠,故名。舊築炮台其上,今廢。”那“其”字指“北
一山”,不是指“珠”。遺跡亦如此。現魚珠炮台遺址位於黃埔區港務監督站內,
崗頂上有三處,其中一個炮位已被填平,尚存一大一小兩個炮台遺址。炮台大門朝
西北方向,水泥蓋頂,在壁拱紅磚中鑲嵌著一個長約2.2米,寬約0.6米的花崗
石門額,正中鐫刻“魚珠台”三個楷書大字;右邊鐫刻楷書“光緒十年仲夏吉旦”
(光緒十年即公元1884年),左邊鐫刻小楷“兩廣總督張、廣東巡撫倪、記名
總兵銳勇巴圖魯邦督造,繪圖監造同知銜陳 熙”等字樣。
炮台已成曆史,魚珠石也已成曆史,但它並沒有徹底消失:它給今人留下了地
名。今魚珠地區及魚珠東路、魚珠直街、魚珠北街、魚珠橫街、魚珠新街、魚珠新
街一二巷、魚珠直街新一二巷、魚珠新後街、魚珠新後街一至十巷等都是由此石而
得名的。
以上記述了清代羊城八景。但清代八景並非僅此一說,而是還有兩說,其一是:
珠江夜月(海珠夜月)、大通煙雨、白雲晚望、蒲澗濂泉、景泰僧歸、石門返照、
金山古寺(靈洲鼇負)、菠蘿浴日(扶胥浴日)(見清初李調元《粵東筆記》)。
此八景均見上文,不述。其二是:扶胥浴日、蒲澗簾泉、白雲晚望、景泰僧歸、鎮
海層樓、花田月夜、珠海晴瀾、大通煙雨。此八景中除“花田月夜”外,其他已見
上文,也不贅述。此處隻說“花田月夜”一景。
清代時花田在今河南莊頭一帶(今廣州市海珠區工業大道中段東西兩側莊頭村)
。明代著名史家郭在其《嶺海名勝錄》中已記載當時河南莊頭村是四周台地,遍
種素馨花達二百畝之廣。清初大學者屈大均在其名著《廣東新語》載:“珠江南岸
有村曰莊頭,周圍裏許,悉種素馨,亦曰花田。”
花田裏種的是素馨花。這是一種多年生常綠半藤狀植物,奇數羽狀複葉稀疏而
對生,枝條下垂,“藤本叢生,花白如粟。”(清初王士禎《皇華紀聞》)“枝幹
嫋娜,葉似茉莉而小,其花細瘦四瓣,有黃白二色。”(明醫學家李時珍《本草綱
目》)隆冬花少,盛夏七八月間盛開,花白色,香氣芳冽,鬱鬱盈盈,既可作觀賞,
又是一種中草藥,性甘平,功用解鬱行氣,主治胸脘脅肋疼痛及心胃氣痛。今天你
走進中藥鋪,可以買到其幹品。
在封建時代,素馨花是廣州的名花,現在不大有人理會它了。清代時,廣州城
郊有很多農家以種素馨為生。劉昌期《羊城竹枝詞》:“附郭煙村十萬家,家家衣
食素馨花。”南海布衣詩人岑霍山則有“珠江南岸晚雲晴,處處桑麻間素馨”句,
可見當年種植素馨之廣之盛。清代後期鈕秀撰成《觚剩》一書,記明末清初雜事,
其中載:“珠江南岸行六七裏為莊頭村,以藝素馨為業,多至一二百畝。昔南漢劉
有美人小字素馨者居此,故其植花繁而芬芳,酷烈勝於他所,花時懸珠玉照,數
裏一白,是曰‘花田’。”
“花田月夜”是一幅淒美的景色:一輪冷月灑下一片清輝,籠罩著百畝平田,
一片素馨白花。涼風徐來,素馨枝條下垂輕擺;萬籟俱寂中透出幽清。你可知這其
中包含著一段千年的故事?今天的流花湖與廣州最古老的流花橋都與之有關,並寄
托著一位美女的幽魂?
在此說一個在過去廣州曾廣泛流傳的民間傳說,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話說南漢時代,廣州河南莊頭村有個種花姑娘,長得很美,名叫素馨。她特別
喜歡耶悉茗花,在發髻上插此花,在園子裏種此花,在房間裏掛花串花燈。每年乞
巧節前後,是耶悉茗花盛開季節,她便用綠絲線,串成花串戴在頸項上,就像今天
的人戴金鏈。
這一年,南漢王劉登基,下詔選彩。一選選了美女三千,素馨也被選進宮中。
劉看她長得如此動人,便對她十分寵愛,封為“美人”。隨後知道她喜歡耶悉茗
花,就下令皇家花園種植,並要所有宮娥美女也要插戴耶悉茗花。每天早晨,宮女
們梳洗打扮,把花散落水中,隨波流去,後來便積滿了下遊的湖泊。相傳這就是今
天流花湖得名的由來。過去在今廣州體育館一帶還有座流花橋,蘭圃便在其橋頭位
置,此橋也是由此而得名,可惜這座廣州最古老的石橋早已被拆掉了,隻留下灰黃
的照片,實地再難尋其痕跡,殊為可歎。
言歸正傳。再說素馨姑娘受到劉王寵愛,心中卻為其他宮女著想:我素馨本是
窮家女,無奈進了宮,今日得寵,反讓三千姐妹在此枉度青春,何不救了她們出去?
這一天便向劉王撒嬌:“皇上表麵上寵著素馨,心裏其實是戀著三千宮娥呢。”
劉聽了,著急道:“這是從何說起!古人雲:‘若得天下第一香,寧將千花
棄路旁’啊!”
素馨百媚上臉:“既然是這樣,皇上何不把三千宮娥放回家去?好讓她們與家
人團聚,也免得耽誤了她們的青春。這是皇上無比恩德啊!”
劉被她這麼暗暗的一逼一捧,平日對她又是百依百順的,便“準”了,三千
宮女於是得以走出深宮,單是莊頭村就有十幾人。人們於是對素馨十分感激。素馨
留在宮中,盡心侍奉皇上,以贏得他的歡心,免得再生選彩的邪念。這劉倒也對
她情愛專一,十幾年未再選美女,使南漢國的女子免了災殃。
後來,素馨去世,劉非常悲傷,把她葬在皇宮的花園裏,周圍種滿了耶悉茗
花。他終日看著花兒流淚,如癡如醉,不久也憂鬱死去了。劉死後,莊頭村的父
老鄉親便把素馨的屍骨移回鄉下,葬在一片花田中。不久,墳頭上長出了一簇簇耶
悉茗花,比原來的潔白,且香氣更濃。於是人們敬素馨為花神,並把耶悉茗花改名
為素馨花。
這故事很具“人民性”,也很感人。但在此必須說明,這個民間傳說隻是傳說
而已。故事中對劉的描述是肯定錯了的。據新舊《五代史》、《宋史》等史籍記
載,第一,劉這家夥是個曆史上有名的暴君,刑法殘酷,賦斂苛重,絕非專心於
某一女子的情種;他把國事交與太監、女巫,自己卻同宮娥、波斯女在後宮淫戲,
“綱紀大壞”──當時王宮裏養的太監竟達七千人!把此人說成情種,實在是歪曲
了曆史,抬舉了他。第二,此人於公元958年繼位登基,971年被宋軍俘虜並
被押送至汴京(今開封),980年病死,而絕非因懷念素馨而死。至於當時南漢
皇宮中是否真有個美人素馨,正史裏沒有記載,那就隻好由後世的雜史筆記來描述
或講故事了。
清代詩人沈用濟有詩詠廣州河南莊頭村花田的情景,是用了這個“劉氏時美人
死,葬骨於此”(宋?何異《南征錄》)的典故的,詩曰:
埋玉傳南漢,花田今尚存。雪中香不散,煙外月無痕。
芳草尋詩路,青旗賣酒村。漫將蝴蝶數,一一美人魂。
此情此景無疑很淒美,但筆者還是願意以自己的同鄉、清代南海人、雍正時進
士何夢瑤詠素馨的《珠江竹枝詞》結束本節小文:
不死人間是素馨,春風歲歲喚來生。
昌華不少如花女,埋沒誰人喚姓名?
(注:詞中“昌華”乃南漢時名苑,故址約在今荔灣湖公園一帶,詳見上文“
明代羊城八景?荔灣漁唱”。而昔日莊頭花田,今已盡為樓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