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來絲雨渾江煙,遠接瀛洲近接天。
海色四圍無稅地,香濃百畝有花田。
雲凝樹杪繞歸鳥,水長潭心任放船。
有腳陽春風景闊,甘霖何幸沛山村。
以上三說都妙。而第二說似乎最佳。試想古寺樓閣,襯著一江煙霧,花地河上
百舸帆揚,隱約其間,四周綠樹迷朦,耳聽梵鍾聲悠揚不絕,真不愧一大美景!
不過這美景沒故事,倒是那口神奇古井,在過去廣州民間曾流傳一個神奇傳說:
話說大通古寺,綠瓦紅牆,殿宇宏偉,很是壯觀。大雄寶殿前有天王殿,天王
殿前廣闊的天階上有口古井,外表看,井口沒什麼特別,但井身卻是上窄下闊,井
水深不可測,據說直通珠江。相傳有一次寺中水工挑水時不慎把扁擔掉落井中,後
來在白鵝潭上發現,因而有民謠:“扁擔放井流,鵝潭水上收。陽光照船影,井口
見船浮。”又傳天氣晴朗時,從井口可以看到白鵝潭的帆影;黃昏後,夜深人靜時,
在井口可以聽到珠江夜遊小艇的琴歌與叫賣聲。而每於清晨黃昏之際,又或天陰下
雨之前,井中自會升起一股翻滾的雲煙,但從來不升出井口。
清康熙年間,某年大旱歉收,百姓生活困苦,有一孕婦王氏,為醫治積勞成疾
的丈夫而債台高築,到了年關歲晚,夫婦倆便躲到大通寺旁避債,哪料卻被前來禮
佛還神的債主碰見,要拉她丈夫去見官。王氏悲憤交加,就投古井自盡,就在這時,
井口裏的雲煙衝了出來,隻見細雨如絲,把個王氏托到了井旁。債主見狀大驚,想
是自己觸犯了神靈,嚇得落荒而逃。
從此,煙雲便出了井口,天王殿因而時時被蒙上了如輕紗般的雲霧,成為寺中
一處銀裝羅傘般的美景。這井又被人稱為“雲霞井”。後來乾隆皇下江南,曾遊此
地,大讚奇景,禦書“大通煙雨”四字,傳諭撫台建石牌坊一座,“大通煙雨”就
此成為羊城八景之一。
這個傳說當然是神話。大通煙雨並非到清乾隆時才成為羊城八景之一的。至於
乾隆遊花地之說,更是虛構,因為這風流天子雖曾下過江南,卻從未到過廣東,更
別說花地了。
乾隆來沒來過不要緊,大通寺一直是廣州人的遊覽勝地,香火不絕。清代以前,
最熱鬧的是在每年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與七月十五盂蘭節。關於元宵節,有民謠:
“十二搭燈棚,十三人開燈,十四燈火明,十五鬧元宵。”人們從四麵八方前來禮
佛,寺內外摩肩接踵,香煙繚繞,各種燈飾,爭奇鬥異。盂蘭節又是另一番風光,
尤以在花地河上放燈船的場麵最為壯觀(關於當年放燈船民俗,詳見上文《盂蘭節
萬人緣會》)。清代有竹枝祠詠其盛況:“節交田了入秋天,會設盂蘭費萬錢。月
色淡黃煙淡綠,滿河都是放燈船。”
舊廣州還有個習俗,那就是新春正月初七“人日”遊花地。這一天,白鵝潭上
“千隊紅妝萬支槳”,仕女們結伴而來。人們賞花之餘,必遊大通古寺,那又是一
種熱鬧。康有為在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人日來遊,便寫下“煙雨井邊春最
鬧”句。
大通寺毀於日寇占領芳村時期,大雄寶殿及天王殿被拆,用其材料來修築炮台
及碉堡,煙雨井為斷磚殘瓦壅塞。這座千年古寺終被毀為廢墟,與之相隨之民俗,
也走向衰微,直至消失。
1953年,廣州市合作總社在址地建立了廣州市農產品加工廠,後來發展成
為廣州果子食品廠。1958年,該廠為方便貨物裝卸,將原大通寺靠近花地河邊
的“大通煙雨”石刻牌坊拆除。這牌坊四柱三間,浮雕雲紋蟠雲,飛簷壓頂,頗有
氣勢。“大通煙雨”四字相傳是清乾隆帝禦書,牌坊正中上端還刻有“敕賜”二字。
有人考證,乾隆並未到過廣東,他所以寫這四字,是因為文淵閣大學士陳宏謀於戊
辰年(1748年)三月南歸省親,“訪天然上人於大通寺……遊煙雨古井,但見
煙雨空蒙,雲霞隱現,蔚為奇觀。”後返京,“以煙雨古井上奏,龍顏大悅,敕賜
大通煙雨四字,旨令地方官吏,永保勝跡,不得相犯。”證據是陳宏謀撰《大通煙
雨碑記》,上引即其中碑文。可惜這碑記來自野史小說,且有不少破綻,大概屬小
說家言,當不得真。因而那四字是否乾隆禦筆,也成了問題。不過該牌坊已毀逸,
也無必要去考究了。那時寺旁還有一座破舊的六角亭和一口圓形湮塞水井,後來亦
被拆除填平。1991年時,大通寺遺址處猶存兩株古榕樹,老態蒼勁,濃蔭一片,
到1997年8月出第一版《芳村區誌》時,已成“大通寺遺址內今僅存一棵古榕
樹”了,並附有照片。而這棵古榕樹,也因城建擴路而消失了。今天那裏成了車水
馬龍的城區,舉目四顧,樓房林立,全沒了清幽古寺的跡象。可以說,大通寺已是
遺跡蕩然無存,隻留下了以下地名:寺前街、寺岸街、寺岸前、寺岸一至五巷、大
通寺街、大通通津等,今寺岸街猶在,其餘的亦已全部拆除。至於大通煙雨一景,
早成了曆史。今山村大橋橫跨花地河,在橋頂遠眺兩岸,一片樓房,盡為城區,古
時之景,僅供發思古之幽情而已。
元代羊城八景
在中國曆史上,元朝算是一個短命王朝(1271-1368),不足百年。
元世祖至元十五年(1278),元軍進占廣州,戰況慘烈,廣州城遭了大劫,西
城、東城被毀,隻存中城,直到至元三十年(1293)才修複。
元代時,廣州市舶貿易與海上遠洋交通的範圍比宋代擴大,而手工業、內地商
業和交通運輸轉衰,經濟發展不及兩宋,不過仍是選出了羊城八景。據《羊城古鈔》
引《元誌》及清乾隆年間修纂《南海縣誌》載,元八景是:扶胥浴日、石門返照、
粵台秋月、白雲晚望、大通煙雨、蒲澗簾泉、景泰僧歸、靈洲鼇負。
上文說過,宋代羊城八景創始於南宋,距元代並不遠,再加上元代曆史不長,
羊城變動不大,因而元八景中就保留了宋八景中的四景(扶胥浴日、石門返照、蒲
澗簾泉、大通煙雨)。元代時越秀山和白雲山得到了較好的開發,於是越秀山有了
“粵台秋月”一景(也作“粵台秋色”或“越台秋月”),景在古越王台,即今越
秀公園中山紀念碑所在山崗;白雲山在宋八景中有兩景(“蒲澗簾泉”、“菊湖雲
影”),元代新增兩景“景泰僧歸”與“白雲晚望”。
元八景其特點有二,一是所取全是州城外之景,甚至遠在六十裏外,其實那裏
早已不是羊城的範圍,因而頗叫人感到奇怪;二是山水結合。保留的宋八景中的四
景全跟水有關,其中蒲澗簾泉一景是山中之水;新增的四景都是山,其中靈洲鼇負
一景則是水中之山。這八景除“靈洲鼇負”與“白雲晚望”兩景外,其他各景上文
均已記述,故此處隻引一小段古人對某景的描寫,不再細述。
扶胥浴日
“抵扶胥,拱浴日,居江湖外,傾葵藿誠,則思君之念油然而生矣。”(黎貞
《羊城八景序》。葵、藿皆植物,此處偏指葵。葵花向陽,古人用以喻臣下對皇上
的忠心。黎貞是元末明初著名學者。)這是古人的一種想法。有關此景詳見上文“
宋代羊城八景?扶胥浴日”。
石門返照
“落日銜山,遠近明滅,步履遊石門,酌貪泉,慕隱之清風,覺冰懷湛然矣。”
(黎貞《羊城八景序》)可惜曆來“慕隱之清風”者眾而可稱清官者寡。有關此景
詳見“宋代羊城八景?石門返照”。
粵台秋月
“秋月揚輝,世界若瓊瑤,登粵王台,舉杯酌太白,萬裏一色,其喜洋洋矣。”
(黎貞《羊城八景序》。太白,星名,即金星。)有關此景詳見上文《泥城?朝漢
台?越王台?粵王井》。
白雲晚望
一般認為,景點在今白雲山山頂公園晚望崗。今崗上建有長廊,廊之東頭懸一
木匾額,上書“白雲晚望”,紅底黑字。此景自元代至今,已有七百餘年曆史了。
白雲山是廣州城的主山,位於市東北,山脈為東北──西南走向,止於越秀山,
麵積約28平方公裏。據清初“嶺南三家”之一屈大均所著《廣東新語》的記載,
此山“每當秋霽,有白雲蓊鬱而起,半壁皆素,故名曰‘白雲’。”明嘉靖時人黎
民懷有《白雲遠眺》詩:
仙山多白雲,渺與天漢接;何當持贈人,秋風同一葉。
幾十年後的明萬曆進士鄭懋緯有《白雲晚望》詩:
向夕山容斂,清秋入望重。白雲飛不盡,高掛澗邊鬆。
夕陽西下之際觀賞山上白雲飛渡,或山南州城墟落,是為此景。
今天此景已難得見,因為當年的白雲山跟現在大不相同,不是滿山遊人的旅遊
區,而是遠離州城之叢山林莽,濕氣鬱重,雲蒸霧蔚,得成此景。不必說得那麼遙
遠,隻說二三十年前,站在白雲山上可遠眺珠江,如一條發光之玉帶橫陳於州城的
南麵,如今因空氣汙染,卻常常隻見州城上灰蒙蒙一片,再不複得見珠江;因這環
境改變,今天在白雲山上欲觀“白雲飛不盡,高掛澗邊鬆”之景幾無可能。讀鄭詩
隻可作遠古之幽思了。
幸而舊景已去,新景自來。白雲晚望處仍不失為登山覽勝的好地方。近年廣州
城大擴建,城區早已擴展到了白雲山麓。站在白雲晚望處南眺廣州城,眼下是寬闊
的山穀,一片青綠,樹木蔥籠,半空中登山纜車鋼索飛渡;遠處州城,古代時是一
片低矮房屋,範圍隻同今天某個小城鎮,所謂“登白雲巔,俯臨 ,江村墟落、
漁艇煙波雜然前陳。”(元末明初文士黎貞《羊城八景序》)現在是南方最大都市
的樓宇林立,高高低低的連綿無盡,與藍天銜接,跟青綠相連,如一巨幅之天地丹
青。這種景象,未必一定要“晚望”,“日望”亦可,看得清楚。黃昏之際看此景,
則霧靄茫茫,雲煙飄渺,或晚霞滿天,五彩繽紛,別顯一種亮麗、一種淒迷;到了
夜幕降臨,朗月初升,近處幽黯的山穀風起,遠處州城燈火愈多愈明,一簇簇,一
叢叢,若燦爛繁星,至連成一片,便是華燈似海,那又是一種景象了。
還有一說,認為“白雲晚望”中之“白雲”並非在山中山上飄蕩的白雲,而是
寺名,即白雲寺。該寺是白雲山上曆史悠久的寺廟,位在九龍泉附近。這裏林木鬱
森,交蔭水石。“峨峨白雲,梯天直上,下有靈泉,飛光結響。”(《九龍泉銘》)
泉聲相應,更顯出山中幽靜。寺始建於何時難以稽考,但曆史上第一位廣州籍探花、
南宋名學者李昴英已有詩詠:
眼窮溟海九萬裏,身在蓬萊第一峰。
潮漲嶼低帆勢急,山回路轉樹陰重。
寫出白雲寺所處山勢及遠望珠江之景。
明末清初著名廣東曆史文獻《廣東新語》則這樣記載:“白雲之山有三寺,中
曰白雲,左月溪,右景泰,蓋山中之三勝也。”
白雲古寺毀於明代嘉靖年間(1522-1566),後來著名學者湛甘泉以
寺地作甘泉書院,並作《白雲記》,說“仙變釋,釋變儒”。學者王青蘿“讀而嘉
之曰:其變之終於正矣乎”,於是寫了“白雲三變”匾額掛在書院。這是當年文人
騷客的一段逸話。
後來複歸白雲寺。寺內有一亭名白雲亭,柱上掛一聯:“白雲晚望珠江月,浴
日朝升嶺海天。”(作者黃植南)清詩人杭世駿有《白雲寺》詩,以輕鬆的筆調歌
詠了該處白雲飄飄,隨僧來去的山中景色,讀來令人賞心悅目。詩曰:
白雲山中白雲寺,僧與白雲互主賓。
有時山僧踏雲去,白雲與僧作主人。
寶網不遮天上月,石窗深閉古時春。
夜深僧定雲歸盡,隻剩淩空倒樂神。
這種情景今天是難以看到了。不過從上麵的對聯與詩句來看,“白雲晚望”中
的“白雲”,還應是飄蕩在山中的白雲,而非寺名。
白雲古寺清代後期已頹圮。清同治十年版(1871)《番禺縣誌》載:“白
雲寺,在白雲山上。今圮,惟安期生祠尚存。寺有九龍泉。”在民國初年,寺被徹
底毀掉。當時軍閥龍濟光統治廣東,竟拿了寺磚去修築炮台,一代名寺從此消失,
今遺跡已蕩然無存。
大通煙雨
“煙雨餘旬,春陰鎖江岸,咫尺不辨;扁舟過大通,客懷羈思,淒淒然興矣。”
(黎貞《羊城八景序》)麵對同一景,有喜有愁,未必淒然。有關此景詳見“宋代
羊城八景?大通煙雨”。
蒲澗簾泉
“陟蒲澗,訪安期,企懸崖,飛瀑如銀河落空,冷然水晶宮矣。”(黎貞《羊
城八景序》)語句精煉,很形象。詳見上文“宋代羊城八景?蒲澗簾泉”。
景泰僧歸
“憩景泰,拓提釋子(指四方僧徒)掛納衣、攀石蹬,履嶄岩,錫屨絡繹,帶
夕陽歸矣。”(黎貞《羊城八景序》)景很閑適。詳見上文《景泰寺》。
靈洲鼇負
靈洲是山名,位於今廣東南海縣官窯鎮附近,距廣州城六十多裏,把它選進羊
城八景,是有點莫名其妙的。但它在當時確是一大名勝。
靈洲山之所以能夠成為名勝,主要在於它當年所處的重要地理位置。秦漢至隋
唐時代,北江通往廣州出海的支流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支流是從胥江(今蘆
苞)經靈洲到廣州的蘆苞湧;而西江水由三水河口經西南湧也在靈洲山下和北江水
相彙。這樣,靈洲就成了西、北二江到廣州航道的交彙點、咽喉要地,正如光緒五
年(1879)版《廣州府誌》所說:“西北二江之來廣州,先靈洲以為砥柱。”
靈洲山屹立於江心,高十餘丈(合數十米),廣袤二十餘畝,“其西曰象嶺,
曰三台;南曰鹿馬,曰缽盂。北為讀書崗。”(《廣東新語》)因其露出水麵部分,
遠看似一尾鼇魚的背脊,又或說它山根狀如鼎足,故得名“靈洲鼇負”,這大概也
是臆想的成分多;又因其酷似長江中的金山,因而又稱“小金山”,靈洲鼇負一景
也稱“金山古寺”。
古代西南湧與蘆苞湧都還沒有淤塞,江麵寬闊,站在靈洲山峰上舉目四顧,隻
見山上花木蔥籠,古樹參天,秀氣蒸鬱,亭台樓閣點綴其間;山下四麵環水,平原
彌望,視野蒼茫,西、北二江之水自遠方奔湧而來,水天一色,風景如畫,令人心
曠神怡,是為“靈洲鼇負”之景。古代過往行人乘船經此,多登靈峰一遊,從而使
這裏漸成重要的旅遊勝地。遠在三世紀時的晉代,山北讀書崗上便創建了寶陀寺,
後供寶陀佛,即觀世音,因而得名;此寺又名靈洲山寺,一直香火不絕。山下有超
然台(或稱超然堂),“為任官往來賓餞之所”,看來都已很有名氣。
晉代時以博洽多聞並通陰陽著稱的文史家郭璞曾至此地,他在占兆後說:“南
海盛衣冠之氣。”(衣冠:文明禮教、斯文。)指的就是此處。後人於是在山上建
望氣樓。明翰林院編修倫以訓(明代南海著名狀元倫文敘之第二子)說:“嶺南英
氣,鍾於會城(廣州),而秀發於靈洲,其溢而出者為海珠,奇觀相望。”古人的
這種想象實在是很令今人感到驚奇的。約自晉代起直到明清,靈洲山一直是廣州近
郊著名的風景區。
唐代著名地理書《十道誌》曾把靈洲山列為嶺南名山之一。唐後,南漢建都廣
州,在這裏建立了官營窯,使此地得名“官窯”。故老相傳:“先有官窯,後有佛
山。”可見其在古代時的地位。
自古以來,靈洲山曾被很多文人墨客所描述和稱道。今人通過這些作品,可以
想見當年靈洲一帶秀美的風光。南宋方信孺《南海百詠》有詩詠:
東南佳氣盛衣冠,樓閣 飛縹緲間。
疑是落星灣上見,更須題作小金山。
“ 飛”是壯麗的意思,可見當時寶陀寺等建築是頗宏偉的。這裏還有一個有
趣的故事。相傳寶陀寺高僧德雲長老圓寂時,囑人把妙高台的門鎖起來,說自己以
後還是要到這裏來的。若幹年後,宋元符三年(1100)十月,被貶嶺南,已白
發蒼蒼的蘇東坡自海南獲赦北歸,路過此地,係舟山下,午寐,夢上山吃糍團,覺
後便登山來遊寶陀寺。寺僧們告訴他德雲長老生前最愛吃糍團,又說他相貌很像德
雲,是德雲的轉世,而妙高台的鎖也不打自開了,說來很神奇。蘇東坡自己也不知
是被弄糊塗了還是有意裝糊塗,為此賦詩一首曰:
靈洲山上寶陀寺,白發東坡今到來;
前世德雲今我是,依稀猶記妙高台。
給靈洲山加了點神秘的色彩。
寺僧把此詩刻於石山上,後來寺中失火,刻石毀圮。元泰定二年(1325),
重摹刻石於原處。直到抗日戰爭前,這詩碑仍然嵌在妙高台壁間,是當時廣州的著
名石刻之一。
蘇東坡以後,還有不少著名文士描寫過靈洲的風光。“南宋四大家”之一楊萬
裏有《舟過靈洲》詩,寫其在煙雨迷茫中的景色:
卻緣野闊覺天低,政值潮平苦槳遲。
洲觜兩船歸別港,岸頭茅居出疏籬。
江山慘淡真如畫,煙雨空蒙自一奇。
病酒春眠不知曉,開門拾得詩一篇。
比楊萬裏稍後的南宋詩人戴複古則有《靈洲梅花》詩,寫當年靈洲山上寒梅怒
放,疏景橫斜的盛景。詩曰:
穿林旁水幾平章,合有春風到草堂。
自入冬來多是暖,無尋花處卻聞香。
枝南枝北一輪月,山後山前兩履霜。
直看過年開未了,醉吟且放老夫狂。
不過宋代時靈洲沒被收進羊城八景,元代時被收進了,卻沒有留下什麼詩詠。
元末明初文士黎貞對此景的描寫是:“波光如練,樓閣隱映,輕舸泊靈洲,訪古刹
坡仙詩興,披攬風景無窮矣。”(《羊城八景序》)到了明代嘉靖年間,大官霍韜
坐船到北京任職,途經此地,他看到的是“亂帆飛遠近,幽鳥自沉浮……東坡台上
望,荒草不勝愁。”數十年後,明萬曆進士鄭懋緯有《靈洲鼇負》詩,筆下又是另
一番風景:
南海衣冠盛,靈洲水麵浮。樹深歸野鶴,江晚係漁舟。
同為萬曆進士的著名戲曲作家湯顯祖則有《小金山》組詩四首,寫靈洲的山川
形勢,綺麗景色,其中一首是:
嶺外無搖落,江中有暮潮。市樓懸入艇,山閣依縈橋。
似小金山近,無多碧海遙。興來江楚客,長得夜聞蕭。
清初嶺南三大家之一的詩人陳恭尹有《宿靈洲山寺》詩,寫靈洲的夜景,刻畫
得細膩感人。詩曰:
靈洲秋色淨無煙,水匝山隅浪匝天。
落日客尋山上寺,出林僧放月中船。
漁依別浦燈侵閣,鶴宿高巢影在泉。
欲與故人同夢到,夜來吟詠不曾眠。
近二三百年來,由於西南湧和蘆苞水日漸淤淺,船舶難於行走,靈洲山便失去
了它咽喉之地的重要地位,並逐漸衰落。河床淤積成沙洲,大概在明末時已與南岸
的瑤頭相連,所謂靈洲鼇負一景也就不複得見了。
不過山上的寶陀寺仍然存在。明代市舶太監韋眷曾重修此寺,建有大雄寶殿、
金剛殿、望氣樓、妙高台、環翠亭等(《羊城古鈔》引《寶陀寺誌》)。其實這些
建築在明代以前就已存在,其中環翠亭為蘇東坡題字;而元代大德年間寫成的《南
海誌》已有“妙高台”條:“妙高台在南海縣靈洲寶陀寺。去城六十裏,有寶陀山,
架亭其上,江水環繞,景趣可人。南宦者必艤舟登覽焉。東坡詩……石刻猶存。”
清代鴉片戰爭期間,英軍炮轟廣州城,靖逆將軍奕山派廣州知府餘保純出城求和,
雙方簽訂協定,清軍被限期退出廣州城六十裏以外,於是奕山等人便率兵撒退到靈
洲山,並駐紮於寶陀寺內,可見當時靈洲山已與陸地連成一片,而寶陀寺仍保存完
好。
抗日戰爭時,廣州淪陷,日軍竟據寶陀寺作慰安所,並將上文說過的蘇詩刻石
與明朱完所刻東坡像、明成祖所賜袈裟等一並掠去,想偷運回日本,幸因日軍投降
而沒有得逞。蘇詩刻石被棄置於廣州小北登峰路一中學內。清末時該石已斷作上下
兩塊,其上半截後在山麓草叢中被發現,時約在八十年代末。而寶陀寺早已毀圮,
蕩然無存──靈洲山上曾有過的古跡均已蕩然無存。
在曆代羊城八景中,此景大概是消失得最為徹底的──現當代地圖失載,地名
詞典(包括《廣東省今古地名詞典》、《廣東名勝古跡辭典》)失載,人們已忘記
了它的名字。1999年3月下旬,筆者騎摩托車往訪官窯鎮,問鎮上多人(包括
學校裏的教師及路上三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竟無一聽聞(莫說知道)有靈洲之
名,更遑論故址所在。官窯鎮江岸已全起了現代樓房,想到江邊望望西南湧(當地
人稱之為“大河”)都不容易。隻在官窯到和順的公路上,看到北麵有一間“靈洲
水泥廠”,而那裏距古靈洲,至少有十裏地了。另外,據1999年1月版《南海
市旅遊交通圖》,在官窯鎮以北有地名“象嶺”,成書於清初的《廣東新語》說靈
洲山“其西曰象嶺”,未知是否指的該處。若是,那一帶全為陸地,早已無江景可
言。
最後要說的是,元末明初文人黎貞《羊城八景序》有載:“東廣藩帥印峰馮君
好江海遊,使四方,遍覽名山巨川,歸而言曰:‘吾郡八景,雄奇清絕,複何他求!
’其友劉貴請繪為圖,屬予序。”文中“雄奇清絕”的“吾郡八景”便是指元代羊
城八景。據此可知,元八景曾被繪成圖,可惜早已失佚無存。
明代羊城八景
廣州城垣在元代百年間保存著宋代時的規模,沒有增建。明滅元。明代是廣州
城的又一個大擴建時期。明初,洪武十三年(1380),鎮守廣州的永嘉侯朱亮
祖將宋三城合而為一,成為當時的一個大都市,城區並向東西兩麵擴大,又開拓北
城八百餘丈,城牆跨到越秀山上。峻工後,城周長二十裏。城垣範圍,東至今越秀
路,西至人民路,南至大南路,北到越秀山。一百八十餘年後(明嘉靖四十四年,
公元1565年),城垣又一次擴建,在城南加築外城,南界今萬福路、泰康路和
一德路一線,瀕臨珠江,周長六裏餘,稱為“子城”或“新城”,而明初所建的城
又稱“老城”或“舊城”。這是封建時代廣州城的最後規模。
與宋元兩代的羊城八景相比,明代羊城八景基本上全部更新;因城垣的擴大,
基本上隻選取城區的景點,以致連白雲山也沒有入選,這與元八景正好相反。據《
羊城古鈔》引《明誌》及清宣統庚戌(1910)《南海縣續誌》載,明八景為:
粵秀鬆濤、穗石洞天、番山雲氣、藥洲春曉、琪林蘇井、珠江晴瀾、象山樵歌、荔
灣漁唱。
粵秀鬆濤
粵秀,越秀山。此景泛指越秀山各崗巒。
越秀山又稱粵秀山,是廣州城區的主山,與白雲山聯成廣州城北邊的屏障,為
曆代著名風景區。相傳廣州古代有三山:番山、禺山、堯山。前二山在南漢時已幾
乎被鑿平,僅餘殘存土丘;堯山因年遠失考,疑即越秀山別稱。
越秀山並不高,海拔僅七十餘米,但崗巒起伏,林木蒼翠,自然風貌甚佳。遠
在元代時就有詩人以豐富的想象這樣描寫它:“際天迷蒼莽,拔地起崔巍……勢吞
蒲澗遠,氣壓海珠摧。”今天從鎮海樓北背至公園北端之鯉魚岡,這麼大片地區原
為荒蕪的林壑,是直到五十年代以後才經營起來的。不難想象在四五百年前的明代,
這越秀山是何等的寥廓,林莽蒼蒼。站在高處看連綿的崗巒上是連綿的鬆林,山風
過處,如濤聲陣陣,構成此景。今天越秀公園為廣州城區中最主要的園林,令人賞
心悅目,而此景卻不複得見矣。
穗石洞天
景在位於坡山的穗石洞,名為洞,其實是一塊有甌穴的巨石。坡山位於今惠福
西路坡山巷、甜水巷一帶,上建有五仙古觀。在馬路上便可見這個古木匾。詳見上
文《五羊神話?五仙觀?坡山勝跡》。
番山雲氣
要說這一景,先得說明番山所在的位置。番山無疑是秦漢時番禺(廣州古稱)
城內山崗之一。《後漢書》說,番禺縣以有番山、禺山而得名,這大概是可信的,
盡管至今爭議不少。但番、禺二山具體位置在哪裏呢?卻曆來眾說紛紜。
唐人李吉甫撰《元和郡縣圖誌》(公元813年上書朝廷)載:“番山在南海
縣東南三裏,禺山在縣西南一裏。”唐末鄭熊著《番禺雜記》載:“番山在城中東
北隅,禺山在南二百步許。”二人在世時間相距不遠,二說卻大相徑庭。而後一說
使後人以為番山即今越秀山。
唐亡後,南漢國定都廣州,史載南漢王下令鑿平番禺二山為宮闕,“番禺遂平”
,其實是猶有殘存的土丘,但也使後人為考證這兩山的具體位置而爭論不休。
南漢後是北宋,北宋人樂史著《太平寰宇記》載:“番山在南海縣東二百五十
步,禺山在南海縣北一裏。”這又是另一種說法。北宋後是南宋,南宋人方信孺作
《南海百詠》,他根據自己親眼所見的情形載:“番、禺二山也,今在州學之後者,
止餘一大磬石,有亭榜以‘番山’;而禺山則漫不可考。”看來當年對這二山的名
稱位置已難肯定,而番山亭已經有了。
南宋後是元。元大德八年(1304),陳大震纂修成《南海誌》,這是現存
最早的廣州地方誌。據今殘存本六至十卷,書中沒提到番、禺二山,卻記載有當時
已廢的番山書院,可惜又沒有記載其具體位置。
元後是明,明代天順五年(1461)四月修成《大明一統誌》,書中“山川”
條載:“番山、禺山在府城內東南。番山在南,禺山在北,相聯屬如長城。南漢劉
龔鑿平之,就番山積石為朝元洞。禺山今布政司譙樓址也。”又載:“番山亭,在
府學後,亦周自強建。本朝重建,學士解縉為銘。”幾十年後,著名學者黃佐修纂
《廣東通誌》,寫得更明確:“番禺縣治東南一裏曰番山,其上多木棉,其下為泮
宮;自南聯屬而北一裏曰禺山,其上多鬆柏。”明末清初學者屈大均撰《廣東新語》
亦有相同的記載:“會城中故有三山,其在番禺治東南一裏者曰番山,迤邐而北一
裏曰禺山,其北曰粵秀。”哪料到一百幾十年後乾隆年間所修《廣州府誌》,卻竟
然否定了有番禺二山:“是番禺本無二山之名,其分二名者,後人指城中二小阜以
名之耳。”
這肯定是不對的,因為關於番山,不僅有上述的文獻記載保存下來,而且還有
實物存在,那就是明代景泰三年(1452)所立之《番山亭記》石碑,碑文雲:
“番、禺兩小山,在廣城中,特培嶁耳……番山,值郡學之後,高不逾四五尋,去
雲章閣僅數十步武。自昔構亭其上,四簷高敞,窗櫳虛明,屏幾淨嘉,長鬆前列,
眾木交蔭……景泰三年冬,亭毀於火……巡撫嶺南兵部……命邑令嚴君遜,於海舶
餘材重構焉。不旬日而亭告成,渠渠翼翼,美輪美奐,視昔有加。”
還有其他的記載,不再羅列。
綜上所述,有關番山的位置主要有三說:一說即今越秀山;一說乃舊倉巷西側
的“高坡”,即今中山四路北側原市文化局一帶;一說在今中山四路以南、舊中山
圖書館以北,即今市第十三中學一帶。以筆者愚見,《大明一統誌》是皇帝下令修
纂的全國地理總誌,在當時應該是最具權威性的,而同時的《番山亭記》碑更無可
懷疑,因而廣州古番山的位置應以第三種說法最為合理,而這也正是明代“番山雲
氣”一景之所在。今人有認為南漢時已把番山鑿平,此山已不存在,此景便是給明
代人硬弄出來以湊足八景之數的。這未免說得絕對。番山確實被鑿低了,但那“高
不逾四五尋”(尋,古代長度單位,八尺為一尋)的土丘還在,至今還存始建於宋
代,再建於明代的番山亭,高出平地五米九二,在十三中校內。清同治十年版《番
禺縣誌》的記載(並據黃佐及郝玉麟《廣東通誌》參修)應是可信的:“番山,在
城內東南,郡學宮後有番山亭。”“番山亭,在府學,宋乾道三年(1165)經
略使周自強創,榜曰‘九思’。明景泰中重建。國朝雍正八年(1730)布政司
王士俊、按察司王文煒修。”
明代時的番山是“長鬆前列,眾木交蔭”,而且“中多木棉,二三月盛開,望
之如紅棉。”(《白雲越秀二山合誌》及《番禺縣誌》)。古跡除番山亭外,其西
側還有雙槐亭(北京路東側之聖賢裏附近),為學者黃佐、黃瑜故居,今聖賢裏也
因之而得名。南麵為郡學聖殿的背麵(郡學在今文明路市一宮),北麵有孔子燕居
亭(今兒童公園附近)。還有上文提到的“朝元洞”,由積石壘成,“後改為清虛
洞,以沈香為台觀,極一時之盛。”(明黃佐《泰泉集?番禺二山記》)可見亦是
山上的一個古跡。當時的番山一帶,亭閣掩映在一片林木蔥籠中。這是大塊區域,
並非一座孤立的土丘;再加番山東側有古文溪流經,水氣上蒸,林木蔭濃,潮濕天
氣便生雲霧,致成“雲氣”,為當時州城中的遊覽勝景,應該不是虛妄之說。不過
到明成化三年(1467),文溪上遊在今越秀北路西端被人工改道,流入今東湧,
下遊便斷了水源,因而此景到明代中後期就肯定大為遜色,甚至消失了,到清代選
八景時自然就沒了它的份。今天市十三中、文德路一帶是廣州市商業中心區,高樓
林立,很難想象當年的景色了。
藥洲春曉
藥洲是南漢皇家園林的遺跡,明代時位於今教育路一帶,其麵積比現在大得多。
今遺址在教育路南方戲院北側。馬路上可見一長幅紅牆正中有兩扇深紅色的門,門
上掛一紅底黑字木匾,上書“藥洲遺址”,楷書繁體字;又門的南側牆上嵌著一塊
白玉石牌子,上刻“藥洲遺址”四字。便是這地方。
南漢是在廣州建都的第二個王朝,其皇家園林是廣州曆史上規模最大的園林。
園中建有各式亭台樓閣,與池苑結合,貼金雕玉,極盡奢侈豪華。大致上可分為三
個區:南宮區、昌華苑區、甘泉宮區。甘泉宮區在今白雲賓館一帶,昌華苑區在下
文講“荔灣漁唱”時再細述。南宮區便是藥洲之所在。
這是南漢王朝所修建的最著名的園林,中心地帶在今廣州市教育路九曜坊、西
湖路。當年建有南宮。在宮殿區當年甘溪西支流下遊處開鑿了一個人工湖,這是廣
州曆史上最早的人工湖。因位於廣州城西,故名“西湖”(今西湖路由此得名,此
路在清朝時名西湖街,清嘉慶《羊城古鈔?仙湖》說:“其東偏,今有西湖遺裏焉。
”即指此街。直到1932年才擴建成馬路),亦名“仙湖”(這名稱已幾為世人
遺忘。今北京路西側的仙湖街由此而得名),湖水“穴城而導於海,綠淨如染”。
北接文溪(源頭在白雲山東麓,流經滴水岩、濂泉,折向西南,流經今廣園路,到
上、下塘,越秀山東麓,然後分兩支南下。東支經今小北路、倉邊路,注入珠江。
西支流經今吉祥路、教育路,注入珠江。西湖上接此支水源),東連沙澳(即今清
水濠一帶),長二百餘丈(一丈為三點三三公尺。一說長五百餘丈,疑誤),周圍
五百丈。範圍在今越華路華寧裏、教育路一線的兩側,東界在今黃泥巷、流水井(
街)附近一線,西界至今朝觀街(原名潮灌街。明代後雖然西湖漸淤塞,但漲潮時
珠江水仍可達此處,故名。清代時取其諧音改現名)一線,南約至今大南路,北界
今七塊石街以北。東西窄,南北長,是為南宮園林的主體部分。(以上推斷如果大
致不錯的話,整個湖區就達十萬平方米,比今天的兩個人民公園還要大。)
湖中有寶石橋,由七塊石砌成,故亦稱七塊石橋。“劉命黥徒采礪山之石,
跨湖為橋,以通花藥仙洲者也。”(《南海百詠續編》)今存七塊石街,其實街內
路麵僅存五塊巨石而已。
湖中又有黃鸝港。“南漢時,兩堤夾植楊柳,上多黃鸝,故名黃鸝港。”(陳
曇《補南海百詠》自注引清康熙時廣東巡撫李士楨《街史》)此景在明代時亦已湮
沒,成了街道,名黃泥巷,今同名。
以上兩街巷均在今吉祥路南段東側,因建地鐵拆遷,已不複存在。
當年西湖中最著名的是藥洲,居湖之中心,乃南漢主“聚方士習丹鼎之地”,
即聚方士在此煉丹藥。“以藥投之,水遂變色,故稱藥洲。”(《廣州府誌》)或
說因栽植紅藥而稱藥洲。此處可稱廣州古代宮室園林之瑰寶。當年洲旁立有巨石九
堆,稱“九曜石”(殘石在今南方戲院的水池中),為藥洲主景。據《南海百詠》
引《圖經》,說是從太湖浮海運來。清梁廷楠《南漢書》載:“縱罪人使移太湖靈
壁及三江所產巨石凡九,浮海歸洲以自贖。”《廣州府誌》也這樣引述說:“石,
太湖舊產也。劉時,有富民負罪,願運此以自贖,故一名‘石洲’。”這說法令
人懷疑,因為南漢勢力偏於南疆,而當年太湖屬吳越和南唐兩國,遠離南漢轄境,
罪犯去那裏運石,豈不等於讓他逍遙遁去?故明正統年間學使經張明先在《學署考
古記》中便提出這種懷疑,謂九曜石不必遠取自太湖、三江,“太湖路遠,安得徑
此,恐屬訛傳”,而可能是從韶州運來。今人有根據封開多大石,其石質紋理和九
曜石一致,且南漢從封州起家,南漢王劉岩每年均遣使去封州祭奠父兄之墓等事實,
謂劉岩大建宮殿苑囿時,從封州取石以示不忘創業的根基,借以保佑帝業興旺,十
分合於情理,因而推斷九曜石當來自封州。不管哪來的,總之“石以藥洲九曜石為
主,取以象天上星宿,立藥洲水旁。”(《南漢池苑考》)。“列石嵌奇,突出者
九。”(元吳萊《南海古跡記》)今存九曜坊,坊名即由此而得。
當年的九曜石,並非今天這個矮小樣子,約成書於北宋紹聖年間(1094-
1098)的《萍洲可談》載:“今城西故苑藥洲有九石,皆高數丈,號九曜石。”
當時距宋滅南漢百餘年,作者住在廣州城中,所記真實可信。當年的西湖與藥洲,
占地闊廣,煙波浩淼,如蓬萊仙境,讓人感受到一種“碧海出蜃閣,青空起夏雲”
的嶺南格調,極富自然感染力,為城中名勝,南漢君臣常在此遊樂。其景象跟今天
一片高樓大廈的景象截然不同。
南漢亡時,南宮區遭了火焚,建在那裏的宮殿化為灰燼,但西湖仍在。接著是
宋朝,原來的宮苑區西湖便成了士大夫們泛舟、雅集、遊覽和避暑勝地,仍然是著
名的風景區。後來因修築三城,使注入西湖的文溪水流量減少了,溝通西湖的河湧
便出現了淤塞。南宋嘉定元年(1208),經略使(官名,掌各地兵民之政,總
製諸軍,統帥軍旅)陳峴對西湖加以整治,遍植白蓮,號稱“白蓮池”,並取周濂
溪《愛蓮說》之意,建“愛蓮亭”。“西岸有堂,曰‘濯鱗’,有亭曰‘筠川’。
又建二小亭,曰‘梅源’,曰‘野亭’。又臨流建亭曰‘濯暉’。轉運使趙汝遂改
為仙湖洲,後有奉真觀,洲南有千秋寺。元季俱毀。”(《廣州府誌》)又或說陳
峴“輦石為山,蒔以花木,建堂其中,更名曰‘西洲’。其堂亭池塘,各有匾額。
兵火之餘,略無存者。本朝洪武初,即其址為按察分司。”(《大明一統誌》)總
之是宋代時在西湖建了不少亭台樓閣,到元代時全毀於兵火,明初時在有的故址處
建了官廳。
經宋初、元初兩次火焚的大劫,西湖仍在,它的主體是藥洲,藥洲的主景是九
曜石,九曜石著名的是題刻。宋、元、明、清數代,均有名士到西湖泛舟,有的為
九曜石留題賦詩,後人便刻石立碑。其中六石有北宋至清代文人題刻共29處。成
書於明末清初的《廣東新語?石語?九曜石》載:“石凡九,高八九尺或丈餘,嵌
岩聿兀,翠潤玲瓏。望之若崩雲,既墮複屹,上多宋人銘刻。一石上有掌跡,長尺
二寸,旁有米元章詩。一石白色中空,一圓石為頂,若牛頭大,可五尺,身中直通
至頂,四旁有十餘竇相穿。有刻雲:‘花藥氤氳海上洲,水中雲影帶沙流。直應路
與銀潢接,槎客時來犯鬥牛。’一石通身有小孔如水泡沫;一石獨大,合三石為之,
下有數萌,長三尺許,如雪。父老雲:向未經見。此客石也。久而生荀,此地之靈
使然耶?然今亦摧折矣。”
悠悠千年歲月,九曜石中不僅有“摧折”的,更有些被屢經搬移的,1988
年政府維修該園時還有新發現。據1990年版《廣州市文物誌》所載,今園中猶
存遺石八座:米題藥洲石、海上洲石、池東石、仙掌石、九曜第一石、翁題藥洲石、
白色中空石、珠泉石。
構石為山,池中置島是中國園林的最大特色之一。園林不可無石的審美特色可
追溯至西漢茂陵築北山之園。南漢西湖藥洲便體現了這一特色,“池中列石,其狀
如屏。”(《輿地紀勝》)
明代羊城八景之一“藥洲春曉”便在這裏了。這當然不是僅指那池中列石,而
是指以此為中心的整個湖境。盡管在宋代開始,西湖已出現淤積現象(於是有陳峴
浚疏之事),但直到明代初年,湖的麵積仍達數百丈,猶存寶石橋、黃鸝港等勝跡,
更有高大的九曜石傲立湖中;拂曉之時,城中萬籟俱寂,旭日冉冉升起,東方彩霞
滿天,倒映湖中,水天一色;名石古橋染上一層金黃。碧波粼粼,漣漪蕩漾,水麵
上綠蓮紅荷,堤岸邊垂柳飛絮,更顯天地幽清,寧靜安詳,而成此“春曉”之迷人
景色。
明八景定於何時,現已難確考,不過自明宣德十三年(1438)後,這景色
肯定比以前差多了,因為提學林廷玉在當年重修湖畔的濂溪書院,將碧水蕩漾的西
湖填塞過半來種植水稻,致使湖區銳縮,真是大殺風景。時人有詩謔之:
當日紅蕖蘸碧波,熏風時節一來過。
於今景色非前度,誰謂元公又愛禾。
至明成化年間(1465-1487)文溪改道,城內湖水斷源,湖水麵積愈
加縮小,最終便由西湖仙湖而變為白蓮池九曜池了,而池周圍的建築卻越來越多,
以致密集起來,給西湖造成壓抑之感,“藥洲春曉”一景也就隨著範圍的縮小及受
樓房的擠壓而逐漸遜色,以至消失,其變遷大致如下:
清初康熙二十二年(1683),廢平藩,學署從番禺之育賢坊複還藥洲。康
熙四十八年(1709),督學張明先來粵,對學署進行了一次較大的修葺,疏池
植蓮,疊石築亭池中,名“拜石亭”。後清代詩人何夢瑤有《拜石亭雜詠》詩,其
中二首雲:
拜石亭邊九曜連,蓬瀛清淺已多年。
當年泛月西湖侶,曾對青苔憶采蓮。
蓮池東岸草芊芊,剩許殘碑臥斷煙。
文字有靈能不朽,千年波磔尚森然。
可以想見當年西湖的殘破景象。
乾隆二十九年(1764),翁方綱曆任廣東學政八年,做了大量剔石疏淤,
搜集故跡的工作。這時的九曜池麵積還寬約10畝餘,但不少地方已被拓為街市;
清代中期著名學者錢大昕詠藥洲詩便有“隻今清淺一池流”句。延至民國,池四周
建築了更多的住宅,如民國金武祥《粟香隨筆》載:“廣東學使署東環碧園,為南
漢藥洲故址,有九曜石,多宋人銘刻。”可見九曜池當時顯然已處於湮沒狀態,而
石下泉水更是無人問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又在湖的南側建了今天的南方戲
院,湖區更為縮小了。人們走過那一帶,可能已很少會想到,今天的仙湖街、九曜
坊等在昔日全是湖區。
1963年,藥洲遺址“九曜園”被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被確認為嶺南地
區現存最古老的石山水景園林舊址,隻是已無複波光粼粼,荷花吐豔之花塢舊觀矣。
今園內尚存湖水一泓,麵積僅三四百平方米;有五座遺石及可能是從九曜石崩裂出
來的大小石塊散置於水中或湖邊,是為我國現存最早的園林遺石了。1988年曾
進行維修重建,將景石提升,使更多露出水麵,並向西拓展恢複了一部分湖麵。第
一期工程完竣後,池底與池岸全用水泥混凝土填平,看是好看了,可惜堵塞了泉眼。
今園中陸地有500多平方米,僅保留古榕一株及宋至清代碑刻十餘方而已。今天
看著這小塊地方,再加點想象,還依稀可見當年水石相漱、林渚相依的園林意趣。
有關西湖藥洲的滄桑變化也就說完了。上文提到南宋時廣州經略使陳峴在西湖
修建過一座愛蓮亭,以前在廣州民間曾廣泛流傳著一個“並蒂蓮”的悲淒故事,就
發生在這亭子裏,這大概是過去有關西湖的唯一一個民間傳說:
話說南宋時,西湖麵積很大,碧波蕩漾,遍植蓮花,湖畔有座愛蓮亭。距亭子
不遠處的湖邊上住著一個姓梁的財主,他有兩個女兒,大的叫菊香,小的叫蓮香。
蓮香三歲那年,母親死了,梁財主便娶了個繼室,叫陳氏,才十七八歲,卻為人尖
酸刻薄,來到梁家沒有幾天,就把兩姐妹整治得沒了笑臉。好在她自己一直沒有生
養,總算還不敢對姐妹倆怎麼樣。兩個小姑娘相依為命,也就熬到了十七八歲,成
了嬌美的大姑娘了。
有一年夏天,梁財主出外做生意,陳氏也趁機到外麵去風流快活,招蜂惹蝶,
因而常常是早出晚歸。菊香姐妹倆得了這個機會,便相約到西湖蕩舟采蓮。
姐妹倆劃了一艘小船,在西湖裏正遊蕩得高興,忽然天色驟變,狂風勁刮,接
著就是暴雨傾盆。兩人急忙把船劃到愛蓮亭邊躲避,哪知蓮香在船未停穩時便想一
步跨上亭去,結果卟嗵一聲,連人帶槳,跌落水中。菊香急得大叫救命,碰巧這時
亭子裏有個青年人正在避雨,一聽叫聲急步過來,跳入水中,把蓮香救起。蓮香如
落湯雞一般,幸好身體沒有擦著碰著。
菊香看著青年人,輕聲叫起來:“文元表哥?”青年人一抬頭:“表妹?”
有所謂無巧不成書。這個青年人原來是梁家的遠房表親,和蓮香姐妹是表兄妹,
叫文子元,才貌出眾,風度翩翩;隻因家境貧寒,很少與闊佬親戚梁家來往,隻是
逢年過節才來過一兩次,蓮香姐妹跟他雖隻見過幾麵,卻時時談起他。現在得他相
救,更為親切。
蓮香性格活潑,對文子元打躬作揖的道謝,然後又問這問那,全沒有顧忌。文
子元為人文靜,問了表姑丈近來身體可好之類的客套話,怕蓮香著涼,便把自己脫
在亭上的外衣遞過去,要她換上。蓮香不肯,笑道:“姑娘家穿大少爺的衣服,成
何體統啊?”
說笑了一會,不覺已雨過天晴。姐妹倆別了文子元回家,繼母還未回來,使媽
也答應保密,看來平安無事了;哪料第二天蓮香卻發起高燒來,三天不退。使媽偷
偷為她請來大夫,抓了藥,煎好送她房裏,卻碰巧被陳氏看見,一問是蓮香病了,
便氣衝衝闖進房去,雙手叉腰,破口大罵:“頭痛身熱哪個沒有?賴在床上三天不
起來還要人侍候?快起來!否則別怪我做後母的不客氣!”罵得兩姐妹忍氣吞聲。
蓮香病情加重,茶飯不思,藥也不吃,隻是唉聲歎氣。菊香看妹妹病成這個樣,
心時焦急,卻沒有辦法。她已托人催父親回來,卻無音訊,隻得輕輕歎息道:“唉,
要是當時聽了子元表哥的話,穿上他的衣服不就沒事了!”蓮香一聽,熱淚湧出。
菊香心細,看出她的心事:“你是喜歡上子元啦?”蓮香點了點頭。
菊香自己反而臉紅起來,因為她也喜歡子元;現在看妹妹這樣,隻得壓下思緒
安慰她:“我會把你的心事告訴子元。”
當夜想了個通宵,菊香決定成全妹妹。第二天晚飯後修書一封,裏麵寫了一首
詩:“蓮花池中真君子,救命情深似藕絲。君子愛蓮自古然,蓮香更愛真君子。”
信內附上一瓣潔白的蓮花,叫使媽送到文子元家去。子元得信,真是喜出望外,當
夜趕到梁家來探訪。此後與蓮香書來信往,情意綿綿,蓮香的病也就好了。
以後兩人如果成了親,這故事就沒意思了。自然得弄出些事來。這事後來果然
就被陳氏知道了,立即指著蓮香的鼻子破口大罵,什麼破鞋自找婆家不守婦道之類,
並說早已把她許配給了廣和堂的老板做三姨太,彩禮也已過了門,就隻等老爺回來
就要成親;末了還惡狠狠地吼罵:“你想要嫁那個小窮鬼,休想!”
這對蓮香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她傷心極了,抱著姐姐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
不見了她的蹤影。又過了三天,人們才在愛蓮亭旁找到她的屍體。子元得知心上人
殉情而死,痛不欲生;過了不久,也來到蓮香投水的地方自沉,隨心上人去了。
菊香本來文靜,自兩人死後,更變得沉默寡言。這天獨自一人,徘徊在愛蓮亭
裏,凝視著湖麵,正清淚流淌,忽然看見亭前不遠處的水麵上慢慢冒出了一朵雪白
的並蒂蓮來……
相傳以後每年的這一天,在同一個地方,都會長出一朵並蒂蓮來。人們說,這
是蓮香與子元的幽魂。
故事說完。
今人已考證不出愛蓮亭的具體位置,更看不到這感人的並蒂蓮。這故事盡管淒
美,似也已盡化諸曆史的塵煙。
琪林蘇井
廣州建地鐵前,在今中山六路北側、光孝路東側不遠處有間越秀肉菜市場。明
代“琪林蘇井”一景便在這地方。
這地方見證了廣州城千年滄桑變化,其曆史真是說來話長。一千多年前的唐代,
此地建了一間很大的佛教廟宇,名叫開元寺──今人亦有記該寺在今海珠北路祝壽
巷的,其實說的都是這片區域。攤開今天的《廣州市區街道詳圖》,可以清楚地看
到,從中山六路北側至祝壽巷是很大的一塊地,由此來判斷,當年這古寺的範圍至
少在二萬平方米以上。
在廣州曆史上,開元寺是很有名氣的。始建時是在廣州城外,南邊不遠便是上
文提到過的外僑聚居地番坊(今光塔路一帶)。至於此寺建於何年何月,今已難查
考。唐亡後十年(917),劉岩在廣州稱帝,建南漢國,四傳至後主劉,據《
大明一統誌》和清阮元《廣東通誌》的記載,這個暴虐的家夥及其兩個兒子各為自
己鑄銅像,鑄出的像稍有不相似,便殺鑄造的工匠,結果鑄了多次(一說三次)才
鑄成,也不知造成了多少冤魂。這些銅像當時就放在開元寺內。據阮元所記,這些
銅像直到清代嘉慶年間還在。不過成書於清末的《南海百詠續編》對此記載又有不
同,書中說:元妙觀舊有南漢銅像,明代嘉靖時,海內崇尚道學,提學魏校“專獵
浮譽”,把這些銅像毀掉了,用來鑄造了幾十麵大銅鏡,全部送給朝中的權貴;粵
人於是複塑土偶,特建功德院以祀之。雲雲。
南漢後是北宋。北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真宗皇帝崇尚道教,下令全
國州郡建“天慶觀”,道教由此大盛;而廣州的佛寺開元寺於是被改為道觀天慶觀
(《羊城古鈔》說是改名“天寶”,誤)。過了43年,即宋仁宗皇佑四年(10
52),儂智高率兵圍攻廣州城五十多天,未能攻下;七月,洗劫廣州城外後退兵。
天慶觀就在這場戰亂中被焚毀。宋英宗治平年間(1064-1067),三佛齊
國(在今印度尼西亞,一說即今蘇門答臘島)大首領地華伽羅派商人至羅羅押船到
廣州經商,途遇大風,“船幾覆”;至羅羅向天禱告,求神庇佑,“有老翁現雲端,
風浪息。”至羅羅平安抵廣州,來遊天慶觀,見到此觀仍是廢墟一片,而在瓦礫中
看見被遺棄一旁的老君像,“即向所見者也”,於是回國後便向地華伽羅報告。地
華伽羅聽了,十分慷慨,願出資重修古觀,並為該觀購置了許多地產,作為廟宇經
費。治平四年(1067),地華迦羅派恩離沙文往廣州主持修複工作,曆時十二
年(至神宗元豐二年,即公元1079)才全部完工,可以想見其工程之浩大。在
重修期間,又有到廣州貿易的三佛齊國官員、商人為此觀捐資。峻工的當年即刻有
《重修天慶觀記》碑記述此事,在史料上可補《宋史?外國傳》及《宋會要》等有
關中外交往記載的缺漏。清宣統年間修成的《續修南海縣誌?金石略一》收錄有碑
文。這塊古碑高1.78米,寬1.2米,原立觀內,後來失逸,直到五十年代末期
才被發現。1963年移置於廣州博物館碑廊,今仍在。這就是廣州曆史上有名的
“三佛齊修天慶觀”事。這事說來有點神秘色彩。由此也可見宋代時廣州跟東南亞
各國對外貿易的興盛。
天慶觀重建後21年,廣州來了一位名人,那就是北宋大文豪蘇東坡。他當時
便寓居天慶觀內,為觀內的眾妙堂寫了文章(見《大明統一誌?寺觀》),並在古
觀的東廡(廡,古代殿堂下周圍的房子)開鑿了一口井泉,後人名之為“東坡井”,
又稱“蘇井”(即“琪林蘇井”中的“蘇井”)。這就給廣州城留下了一個名勝。
相傳鑿井時得到一塊石,形狀如龜,泉隨之湧出,清冽亞於光孝寺內的達摩泉,因
而該井又名“龜泉”或“石龜泉”。
南宋淳佑年間(1241-1252),經略使方大琮挖深此井泉,又護以定
林廢寺鐵井欄,並寫了《鐵井欄銘》,其中有幾句是這樣寫的:“眾妙堂,東有泉;
經品嚐,眉山仙。名去堂,井不遷……得石欄,和名鐫;澤物遠,與坡傳。”隨後
著名學士李昴英則寫有續銘:“考經雲,坡記成;名非古,堂遂輕;兩翁像,久晦
明。偉方公,舊觀仍。取彼欄,護此泓。新作蓋,環以銘。遺千年,飲清泠。續銘
誰?李昴英。”(見《南海古跡記》與《廣州府誌》),可知當年這蘇井是口大井,
而且在州城已頗有名氣。
南宋後是元代。元成宗元貞二年(1296),開元寺改稱為玄妙觀,從佛寺
變成道觀了〔另一說,是在宋寶元二年(1039)改名為玄妙觀的,誤〕,觀名
源於老子《道德經》中的名句:“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名稱就一直沿襲下來
了。元大德年間(1297-1307),當時的宣撫使塔刺海哈對此觀重加修葺。
史載這個加魯人在廣州為官二十餘年,“清廉自守,民感其德”。不過此觀後來又
遭毀掉。到明代洪武初年,征南將軍廖永忠加以重修。洪武十五年(1382),
在觀內開設道紀司(掌府屬道教的官)。明天順四年(1460),當時的總督兩
廣都禦史葉盛在古寺設提督府行台(或稱總督部院行台、兩廣總督行台),並修建
了正堂。至於當時是占了整間古寺來設官署還是隻設在古寺的範圍內,這已難以肯
定。大概當是後者。過了七年(明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當時的兩廣總督
韓雍在正堂東建運籌亭,在西麵建喜雨堂。到萬曆二十一年(1593),道教徒
眾捐金募緣重建了觀中的玉皇寶殿。過了四年(萬曆二十五年),當時的兩廣總督
陳大科辟行台的左麵建壯猷堂。三十年(1602),太監李鳳又重修了真武殿。
這個李鳳,亦即上文講清官吳隱之時提到的那個在公元1596年重刻“貪泉碑”
並豎在今石門江邊的右布政使。
整個明代,古觀沒有遭到什麼大災難。寺地寬廣,殿宇宏偉,亭台樓閣掩映於
花樹叢中,為當時廣州城中一處著名的寺廟園林所在。至於“琪林蘇井”一景,則
有兩說。
一說是,當時觀內有琪林(林,一作琳),即所謂“玉樹”,相傳是仙家所植
的仙樹(李白《懷仙歌》:“仙人浩歌望我來,應攀玉樹長相待。”)這琪林與在
上麵說過的位於古觀東廡的蘇井合為一景,便成了“琪林蘇井”,為當時廣州城的
一大名勝。不過實際上,這應是指當時整個古觀的景色而言,如“光孝菩提”並非
隻是指光孝寺中那棵菩提樹一樣。
另一說,認為琪即美玉,琪林即“玉石之林”,當時古觀前有琪林門(玉石之
門),觀內有蘇井,故景名琪林蘇井。
不管哪一說,都是指整個古觀的景色。
明亡後是清代。清康熙五年(1666),平南王重建了玄妙觀,並勒石碑為
記,紀述頗詳,當時的石碑就放在琪林門內。為避康熙皇帝玄燁的諱,並易觀名為
元妙觀〔《羊城古鈔》說在元代的元貞二年(1296)改名元妙觀,疑誤〕。靖
藩王府當時建在古觀的範圍內。康熙後來使用霹靂手段撤了藩,藩王府自然就不存
在了。到嘉慶時,舊王府故址成了駐鎮將軍署,而明代的舊提督府行台則早被改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