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白頭。”清代著名文學家李調元在《粵東筆記》中則有這樣的記載：“廣州燈
夕，士女多向東行祈子，以百室燈供神，夜則祈燈取彩頭。”從中也可一窺當年的
民風。當時廣州又有所謂“開燈”的習俗，即一般人家在農曆正月十四或十五持彩
燈，名為“開燈”，到十六便“完燈”。四鄉則有“抱大豬”、“攪泔缸”和“搶
雞肉”等風俗，這些在今天都不多見了。
上述“鬧元宵”風俗到民國後曾一度冷落。今天過元宵燈節則是在公園和一些
娛樂場所張燈結彩，除展出燈飾外，還搞些花卉盆景、美術攝影之類的展覽。個人
掛彩燈者不多見了。
三元誕的第二誕是中元誕，日子是農曆七月十五。又稱中元節，是三元宮裏中
元天官的誕辰。民間信仰認為，這是地官赦免人間罪惡的日子。當天的三元宮內又
是人頭湧湧，叩首禱告，來進香祀拜者絡繹於途。同時，此日在過去還是很熱鬧的
盂蘭節，其中詳情在講華林寺時已述（詳見上文《盂蘭節萬人緣會》）。
三元誕的最後一個誕是下元誕，時間在農曆十月十五，又稱下元節，是下元天
官的誕辰。道教認為這天是水官救難解厄的日子。是日同樣有很多人聚集到三元宮
朝拜三元大帝，以祈求福祿，消除厄難。不過其熱鬧程度就稍遜於上元誕和中元誕
了。
三元誕這一風俗和活動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曾一度停止，尤其在文化革命
時就更是沒誰敢來了。８０年代後三元宮重新開放，此一風俗便逐漸恢複。其中尤
以１９８６年的上元節最為鼎沸，筆者親眼所見，當日等待進宮的人龍排到了解放
路，應元路西段為之堵塞，要出動警察維持治安秩序。據後來報紙公布的統計數字，
當天進三元宮的人數達七萬人次，創下廣州寺、觀誕日上香人數之最。１９８７年
的上元誕，進宮人數仍達六萬餘，可謂古老當時興甚矣。
今日三元宮
三元宮是今天廣州曆史最長，規模最大，名氣最響的道觀，可以說是廣州道教
的祖庭。位於應元路西段清泉街，粵王井的正對麵。北倚越秀公園南麓，依山而建，
坐北朝南。殿堂依山勢配置，迭級而上，今天的占地麵積約為五千平方米，殿堂建
築總麵積約二千平方米。
道教崇山，認為高山勝嶽乃天地靈氣之所鍾，采日月之精華，吸山水之神慧，
是仙家的居所轄境、“洞天福地”；是修身養性，求仙訪道的好去處。三元宮依山
而建，正合此意。
在應元路上可見金字橫額“三元宮”與“廣州市道教三元宮”與“廣州市道教
協會”的兩個牌子，掛在南麵圍牆門口兩側。圍牆內，是一片鋪了麻石的空地。走
進去，迎麵是一棵大榕樹，濃蔭一片，予遊人一種幽靜之感。旁邊是售票處。自１
９９５年起至今，入宮門票一元。跟光孝寺等寺廟一樣，三元宮宮內既沒有豎導遊
圖，也沒有《導遊圖》出售。圍牆背麵的影壁上（影壁，又稱照壁或照牆，就是一
堵牆，多砌築於院門之外，並與院門對照。此處即跟山門相對），嵌了一長列石壁，
石壁上嵌了中國古代有關“孝”的石浮雕畫，共二十四幅。第一幅是“忠孝雙全”，
最後那幅是“孝感動天”，記述了古代多個孝子賢孫的故事。每幅石雕下麵都刻有
四句詩，概述本幅畫的內容，勸導世人奉行孝道。
浮雕以北正對著的是四十餘級寬廣的石階，依山麓而上，兩邊建石欄，頂處左
右兩個石基座上各蹲了一隻威武的石獅，乃當代作品。
石階西側坡地上，又有一棵老榕，似乎比下麵那棵還要蒼老，同樣長勢繁茂，
如蓋如傘。濃蔭森森，生機勃勃。
石階以東十餘步外，即山門前之東南側，坡地上有一小崗，崗上建有一個重簷
的小亭。入口是一小門，橫額刻“幽林勝境”，兩邊刻一聯：“三元勝境留仙影，
古觀幽林覓鶴蹤。”背麵亦刻一橫額，乃“嶺南福地”，兩邊亦刻一聯：“身居鬧
市紅塵外，宮在名山福地中。”聯額均寫得甚好，但可惜今天宮觀附近的林木其實
並未能造成那幽林氣象，因此便隻能供人發思古之幽情而已。
三元宮初建之時，這裏是距廣州城一兩裏地的北郊，四周林木森森，人跡罕到，
並無道路，鮑靚才好建來給女兒作修道的處所。以後曆一千三四百年，廣州城雖經
宋代擴建並修築三城，但該地仍是廣州城外北郊，一派郊野風光並無改變，顯得十
分幽靜。直到明代擴建城池，三元宮才被圈在城區之內。清初尚可喜的重修擴建，
使之“榕棉深鎖”，而當年山門外不是今天的平地馬路，而是個大魚塘；宮內的園
林景致，在清代中後期時是跟東麵的應元宮、菊坡精舍、龍王廟、學海堂的園林連
成一片的，當年的這些著名寺廟與學府後來全沒了，園林之地建起現代高樓，尤其
是這二十年。今天三元宮周圍，遍是樓寓；宮外馬路上，人來車往，人行道上甚至
馬路兩邊那些賣香燭迷信品的，擺地攤為人占卦算命或擺賣各種物品隨時準備“走
鬼”的，無日無之，有時更是喧囂不已，幽林勝境早已幾近蕩然。鶴蹤更不知從何
談起──有關三元宮的史誌中似乎沒有記載此地曾有過仙鶴降臨。宮“居鬧市”是
不爭的事實，尤其是農曆初一、十五及三元誕等道教節日，宮內外人山人海的如逛
春節花市一般，遑論幽林勝境；至於能否居“紅塵外”，那隻在各人的心境了。
入小門，看右手邊是那崗上小亭，亭內置一石桌六石凳，供人休息。看前麵則
建了一個小小的土地廟，其實如一大龕。兩邊寫一金字聯：“公公十分公道，婆婆
一片婆心。”看龕裏，正中處卻隻是供著一個小小的土地公坐像，長胡子，慈眉祥
目，右手拄著拐杖，又是今人的作品；卻無其夫人土地婆婆在側相伴。不知是本來
就沒供奉，還是失蹤了。
各位，在道教神的係統中，土地爺的職位級別是最低的，卻幾乎宮宮都得供奉，
這大概就如同今天政府機構不論級別多高，都得跟所在地的居民委員會或村民小組
之類的最基層組織發生關係一樣；但又不讓這土地爺登大雅之堂，而是在山門外或
兩側讓它占據個小小的角落，遊客若不留心的話還不會發現它。三元宮這土地公便
是這樣。
以上是今天三元宮圍牆內、山門外的布置與景致。
石獅以北即山門，麵闊進深均三間，十九架前後廊，人字形風火山牆，據脊檁
題字乃清乾隆五十一年（１７８６）建。廊下兩邊各掛一個白底大燈籠，書“三元
宮”字樣。簷下兩邊石柱上刻舊聯一副：
地接玉山，百粵靈光高北鬥；
水迎珠海，千秋道氣洽南溟。
山門兩側又有一對石刻聯：“三元古觀，百粵名山。”皆紅字，筆法雄渾灑脫，
更比上聯醒目。橫額是石刻三個鎏金大字“三元宮”，遊人在石階下仰望，整個山
門顯得十分古樸雄偉。各位，依道教宮觀的體製，主要有兩種，一種是所謂“子孫
廟”，一般規模不大，不接受其他道士的“掛單”，廟產為本廟公有，師父稱當家，
管理著這個“大家庭”，師徒代代相傳。一種叫“十方叢林”，也叫“十方常住”，
接受其他道士掛單，首領稱方丈。十方叢林規模大，產業也大；人多，法事也多，
顯得氣派。全國現存著名宮觀大多屬十方叢林，廣州三元宮便是其中之一。
走進山門──按照道家的說法，跨入山門便意味著進了仙界──即進入山門殿，
稍抬頭一看，殿內的半空中搭了個架子，架子正中建了個神台，神台上建了個“王
靈官殿”。說是殿，其實如龕。內供一位身披胄甲的金身將軍，頭禿露體，胸骨突
顯；紅臉膛，顴高額突，黑色虯須四張，眉心正中還有一隻眼，共三隻眼，皆圓睜，
怒視地下芸芸眾生；右手舉鋼鞭，側著身單腳躍起，一副似要殺人的凶相。
這是個什麼神靈呢？這是道教中的護法神、糾察神，其地位就如同上文說過的
佛寺裏的那個護法神韋馱，因而他總是被安排在宮觀的第一座大殿裏。不論宮觀大
小，也不論宮中所供奉的主神是何方真聖，都得供這靈官；就算不供奉他的像，也
總得供一塊“靈官牌位”，以求本觀平安；正如西安八仙宮王靈官殿懸匾所書“扶
正壓邪，安穩諸方”是也。
有關這位神靈的來曆有多種說法，其中一種說法是說這王靈官本姓王名善，原
是天廷火車大將，後受天帝之命，在湘陰任城隍，其職責是護城保民。有位薩真人
得道後，有一次路過湘陰，就住在城隍廟裏。幾天後，當地太守得到城隍王善的報
夢，說這姓薩的住在廟裏，攪得他不得安寧，要太守出麵把他趕走。太守於是在第
二天把薩真人轟出了城隍廟。薩真人大怒，用雷火燒毀該廟。王善欲報仇，就偷偷
相隨薩真人十二年，企圖伺機下手，但始終沒有找出薩真人的差錯，反而對其品性
道行折服，而自願拜服於薩的門下。後王善大戰江怪，為民除害。天帝敕賜他“赤
心忠良”金印，稱“靈官”，專司糾察神、人之職，遂成道教的護法大神。他上任
後雷厲風行，見惡必懲，但情性過於暴烈，往往不會判別曲直，以至造成冤案，因
而百姓對他敬而遠之，不敢親近。雲雲。
這些當然是神話。但也說得實在，誰會親近這麼個凶巴巴的神？
四川青城山上清宮的王靈官殿楹聯，上書：“一廟全資蔭護，群魔均賴剪除。”
今三元宮王靈官殿兩側的牆上所掛的一副對聯，則是既頌揚了他的職責也描寫了他
的相貌：
三界無私，糾察靈官，虎首貔貅兵百萬；
一氣神君，先天主將，麟牙鳳嘴將三千。
此外，在其他著名的宮觀中，靈官像的左右往往配祀一些其他神位，如四元帥、
青龍白虎、四值功曹等等，今三元宮內就全省了。
從王靈官殿下走過去，便穿出了山門。抬頭看山門背後，簷下掛了一排匾額，
由西至東依次為：萬事勝意、心想事成、道洽猶龍、財星庇佑。皆紅底金字，大合
遊客心意。
看山門左右是東西廊，而前麵是一片空地，正中放一個大香爐，供遊客焚香。
香爐上建一四柱重簷亭子以遮風擋雨，在三元誕等道教節日或農曆初一、十五時，
定必燒得煙霧騰騰，熏得人直想咳嗽。以筆者所見，在今天廣州的寺廟中，這個香
爐可能是最大的。香爐稍後兩側各置一寶鼎，很多遊客向鼎中擲銀幣紙幣；以北是
十數級石階，拾級而上，便到了宮中主殿“三元寶殿”前。這主殿乃清代同治年間
重建（詳見上文），布瓦歇山頂，綠琉璃瓦剪邊（剪邊，古建築術語，屋脊和簷口
部分使用的瓦件），麵闊五間２０.２７米，進深五間１６.８５米，梁架為穿鬥式
與抬梁式相結合。殿前拜廊為卷棚頂（卷棚，古建築屋頂形式之一，前後兩坡不作
大脊，瓦壟直接卷過屋麵），殿柱上都掛滿了對聯，有五六副之多，第一聯是：
闡五千言，涵穀光輝，九九玄章開紫府；
曆十一朝，滄桑興替，三三啟泰護丹台。
後麵一聯是：
玄黃始判，分天地人三才以立極；
宇宙初開，混上中下三界而為先。
紅底金字的木刻匾額高高掛起，共五排，由南往北自拜廊簷下直掛至殿內。第
一排，中匾是“道氣常存”，右匾是“道辟乾坤”，左匾是“道法自然”。“道”
是道教的核心，這是對“道”的概括與頌揚。第二排，正中掛“護國佑民”一匾。
第三排，中匾是“三元寶殿”，右匾“風調雨順”，左匾“國泰民安”。這是道宮
中最常見的匾額了。第四排，中匾亦是“三元寶殿”，右匾是“一帆風順”，左匾
是“隨心所欲”。第五排，正中就掛“綱維三界”一匾（三界，本為佛教用語，指
眾生輪回的欲界、色界、無色界。道教沿用其說而異義，指天界、地界、水界，或
上界、中界、下界。唐代呂岩《敲爻歌》：“似此逍遙多快樂，遨遊三界最清奇。”
即此意）。這匾額下便是全宮的核心所在：供三元大帝的地方。
三元大帝的塑像並不大，比六榕寺等佛寺的大雄寶殿中的三寶佛小多了，並排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中是上元天官，左右兩側各是中元地官和下元水官。均是金
身，黑長須，頭戴平天冠，雙手捧圭；姿態容貌沒有什麼區別。由於殿堂較深，光
線不足，油燈光晃動，倒顯出點神秘的幽深。
兩邊柱上掛一副對聯：
三元宮古，百粵山靈，合發應天人寥寂希夷，永闡玄玄妙道；
萬彙恩沾，千秋典盛，重光輝日月清寧安泰，長依靄靄慈雲。
前麵放置著一張又一張拱桌，從內至外排列出來，上置油燈、果品、香燭等。
另有八幅有關道教故事的國畫，乃當代作品，用鏡框裝著，豎在供桌上。
仰頭望大殿金字架頂，柱瓦均黑色，隻是正中之大梁漆成淡黃色，鐫刻一排正
楷字：
大清同治七年戊辰仲冬全真住持道士黃宗性募化重建吉旦敬立。
這三元寶殿的建築較為奇特的是：拜廊兩側，東麵建了鍾樓，上吊一大銅鍾；
西麵建了鼓樓，上置一大鼓。鍾鼓樓均為兩層，樓層較矮，卷頂與拜廊頂連為一體，
並以主殿前簷相接，這種形製實在非常獨特，在廣州的古建築中是獨一無二的。可
惜鍾鼓樓都沒開放給遊客參觀。
三元寶殿之後，又是高出十數級石階，乃“老君寶殿”。
老君即太上老君。讀過《西遊記》大概都記得孫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中被
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故事。那是神話。其實太上老君實有其人，那是春秋時代著名
哲學家李耳，即老子。他主張清靜無為，注重養生之道，形成了一種被稱為道家的
哲學體係，後更為莊子所發揚光大，影響深遠，至今不絕。這本來跟宗教無關。但
東漢後期張道陵（張天師）創立道教時，卻有意抬出了這位古代聖賢來作祖師爺，
並得到公認。於是老子就成了道教的教主，被稱為“道德天尊”，俗稱是太上老君
（“太上”就是最高最上的意思）。按道教的說法，老子是“生於無始，起於無因”
，即天地未生之前，他與他的道就已存在了。開始是以無形狀態存在，後來經過許
許多多個八十一億八十一萬歲，然後凝結成如鳥蛋一樣大的玄黃色的氣團；為了來
人世傳道，進入一位玉女口中。玉女懷孕八十一年，再從左脅下生出老子。老子生
下來時即滿頭白發，因此得名。身雖為人，實際是道的化身，是元氣之祖，是天地
之根本。雲雲。真是“玄之又玄”。這老君殿前的一副對子就是形象的闡述：
一氣判陰陽，辟地開天窺造化；
三才澄宇宙，調風櫛雨育蒼生。
道教又說，老君（道德天尊）住第三十三重天“太清天”，第三十四重天“上
清天”住靈寶天尊，第三十六重天“玉清天”住元始天尊。三神合稱“三清”，是
道教中的“超級天尊”，象征著天地化育的根本大道。而實際上，排第一的元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