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段(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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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啞然,或許這麼些年我霍扶搖過得一向都太唯我,竟忽略掉了身邊這個孩子居然有著如此彌深的禪味禪心。他與我誠然有緣,他每每與我兩語三言不多時候的交集就足以撫摸、熨展我一顆糾葛萬千的起了褶皺的心。既然他說會,那麼,許是會的吧……煢煢的想著念著,我含淚笑歎,幾近釋懷。 思 兔 網

“兒臣這條命,就是母妃救的。”他複徐徐的念叨起來,原本尚有明快的音聲也濡染、陳雜了些微的黯淡氣息,“兒臣年幼時有一次中毒,先皇後下了令三緘其口、更不許太醫署太醫為我問診。母妃是第一個站出來的,若不是母妃堅持向父皇稟報、並請太醫來問診,隻怕也不會有今日的兒臣、不日後的西遼新皇。”複再頓聲,“母妃那一句‘我敢!’那一句‘就說是我阮婕妤叫你去的!’昏迷中的兒臣聽得尤其真切,並此生此世永遠永遠都會銘記於心、不能再忘卻……”

往事如煙,他在念叨起這些的時候,口吻很自在隨意,神情卻是極莊重。原來他記得,他一直都記得……除卻這一幕,他是不是還記得些其它什麼?其它一些,我所不曾上著心的,與他之間實在寥寥的所謂恩德。

又如此,是不是我這也算積了陰德一件,為永慶帝保下了這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傳人,使西遼帝脈沒有斷送在他這一代君者的手上呢?

“你也救過我的命……”我抬手,抿過他耳畔前流轉著的幾縷亂絲,曇然淺笑。這麼多年來,我頭一次回憶起經年以前,我身在冷宮時那在生命幾乎透體而去的前一刻時,那以自身鮮血喂我的少年,那稀薄的人世暖意。

我與這個孩子之間的母子緣分,是不是就從那一刻起,從他的血喂入我口唇的那一刻、與我的血液交織融合在一起時,就已經注定了呢?

“母妃。”

又一溫溫的喚,將我從隔世的回憶中拉回當下。側目顧他,見他俊逸風流的斜飛眉目染了薄薄的霧,這霧如煙塵繆轉繚繞驅散不開。

“兒臣多麼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不這麼稱呼您。”語音囁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言不囫圇、又分明含著十分真摯而不可說的情誼,“兒臣希望可以,兒臣……”他說不下去。

我明白。

我,都明白……

明白這一十九歲的少年付諸在我身上的,超越一個孩子對於母親的愛。

我不過長他六歲,而安晴天長我八歲。愛就是這麼的沒有道理,不能夠以年齡為界限來劃分清楚,也無法劃分清楚……隻是此生此世,我注定要虧欠於他了,注定要欠下他這欲止又言、無法言的明朗的不該有的情。我隻能選擇糊塗下去,永遠糊塗下去。

“母妃。”他又一喚我,“兒臣……愛您。”喉嚨一滾,恍如生煙珠玉,吐出言語、落下淚來。

我心房還是猛地顫唞了一下,旋即頷首淡淡:“母妃也愛你。”

氣氛在這一時變得沉鬱悶窘,細碎的冬陽金波交織滿眼、平鋪滿室。半晌之後,他幾不可聞的搖首歎息一聲,搖頭苦笑:“罷了!”長袖一揮,轉目卻是更為濃鬱的竭力隱忍、及釋然無從,“母妃自然有與自己心意相通的人……母妃,你就要離開我了對不對?”

我震。

他最後的那句話問得委實突兀,委實直白……

他看出來了,他猜到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一早便也猜到了會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