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段(2 / 3)

我得感謝他,是他幫我下了這個決心、做了這個快刀斬亂麻的最幹脆、也最危險的決斷:“我不想造業。”良久良久,啟唇緩緩輕吐一句,未帶有絲毫情態。

陽光已經一層層順著流雲的輾轉而極盡了波動的勢頭,不斷縮小著照耀的範圍,漫溯進了本就不算很陰暗的屋室。映的地上那一灘已泛黑紅的血液、以及這個前一刻尚還抻著脖子晃著腦袋的活色生香的一具女屍,那顏色便愈發的鮮明了,格局也顯影的十分詭異、甚至可怖。

安總管抬首,沉穩的雙目對上我含了隱隱波瀾的軟眸,不曾接我方才那有些突兀的話題:“我會處理好這裏。”隻留下這一句極幹練又不含一些兒情態的話,轉身便離開。

斑駁的陽光不吝惜的灑了金輝,照耀的這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的身影很是妖嬈魅惑。這一份魅惑、這一身的孔武帥氣……驟然一下揪緊了我的心房!

我曇然起身,傾煙忙湊過來攙住了我,隔著薄薄一層宮服袖擺可以感知到她正一絲絲打著不太劇烈的顫。我忍不住冷一勾唇:“慌什麼?”不曾目視她,隻斂眸掃了眼血泊之中的那似乎還尚不曾走遠的伊人,心頭連該有的喜與悲都不曾再有。

邊徑自往內裏打著簾子的一格小室中走,入內之後叫傾煙取了迦藍香點燃起來。

傾煙很識心思的把香料放得比平時多了幾多,十分濃鬱的熏香氣息帶著點兒不算很強烈的甜膩,卻把外室那不絕漫溯的血腥氣息遮擋的幹幹淨淨。

忽而一陣腦仁兒疼順著左側耳根偏後又偏上的位置做弄起來,我把身子往軟椅後麵靠了兩靠,眯起眼睛緩緩養神,再不理會旁的一切。

內心很是放空,奇怪的很,居然連一絲兒的漣漪都未見湧起來。

我們安大總管不愧是為皇上以及皇上身邊兒的人善後善慣了的、做虧心事兒昧心事兒做順了手的第一獵豹加鷹犬,行起事來的手法強勢又幹練的很,沒一陣子就將我錦鑾慕虞裏那一幹不能見光的東西給弄了幹幹淨淨,又專門差使人過來換了新的長毛勾菱花絨毯。一切一切看上去便都還是先前的樣子,甚至比起先前都還平整精巧太多。

沒什麼可奇怪的,也沒什麼可覺得不祥的。屋子住得久了,自然也就沾染上了主人的業障,不僅我自個已是滿手鮮血一身的冤親債主,便是連這慕虞苑都跟著染上了喜食人血的惡習。梅貴妃的,念答應的……興許有一天還不定又會有誰再為這裏增光添彩的描繪上一大筆!

但這屋苑不是給我霍扶搖一人修的,除了晉嬪又晉妃後皇上著人翻修的後堂、新建的院子外,這裏原原本本剩下的一切都不是新的,在我入住之前還不知已被多少任主子入住過,又不知已染了多少鮮血添了多少陰霾了。

它本就是不幹淨的,我這以血做墨的繪畫者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那麼也無妨被我在這遍布的血汙陰霾之上再添一筆。

隻是到了頭,屋子還在,人卻不知已經輪轉著換卻了幾茬……

臨近黃昏的時候,乾元殿那邊兒來人傳了個信,說陛下今個召了大臣在禦書房議事,便不過來了。

我本心情正莫名的陰鬱著,隻因了皇上基本每晚都在我這兒過夜,便一直收斂壓抑著沒敢太縱性。現下得了這麼個信兒,心裏登然舒緩了許多,身子也跟著放了個鬆。

於是命小福子小桂子差遣粗使下人到錦鑾宮小廚房搬了酒來。

我甚少飲酒,這堪堪送來的一壇酒聞著氣息不錯,但也誠然辨識不出是什麼酒。小福子在旁邊報了個名兒,我也沒心思聽,順手退了他下去,便就著幾碟滾糖蓮子兒、竹炭花生、蟹黃瓜籽仁兒一口氣咕嚕嚕飲了半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