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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喚他醒來未果、推他又推不得,隻得就由著他這般如此。複又十分想慨歎那一句不知已慨歎過多少次的話:他一定是魔,是專門來做弄我的!
人在醉酒之後吐得不一定都是真言,還有胡言,故而這“酒後吐真言”之說委實不可信。但一個醉了酒的人似乎可以得到最為理所應當的包容,因為無論他多麼強勢多麼內斂,醉酒之後都會變得十分脆弱與不堪一擊。
安大總管他哭倒在我的懷裏,借著蒸騰回旋不見退卻的那股酒勁兒拿捏,綿綿滔滔的講述了許多我不曾知道的、他隻同我講過一半的關於他的事情。
他說誰人一生下來就願意給人為奴為婢?若不是因了生活所迫潦倒怕了、挨餓挨凍怕了,他與姐姐著實走投無路,也不會一起進宮做了這下賤的差事!
他說當時年紀小,哪裏知道“太監”是個什麼意思?隻知道宮裏給得俸祿多,就進宮淨了身。
他說他在年少時機緣巧合的接濟了微服出巡迷路的皇上,皇上感念他那一餐之恩,臨別時給了他一塊兒雕著龍的玉佩,說“它日若有需要,就到皇宮來找我”。
他說他並不知道皇上的身份,時隔多年那玉佩他一直都好生保存著,然隻當是一個紀念,去皇宮尋那人的話從一開始就當成了玩笑話。可是當他入了宮成了小太監,皇上認出了他,卻隻當是自己害了他……因為皇上十分固執的認定著這樣一件事,就是若當日他並不曾留給安總管玉佩、不曾許下那樣的承諾、亦或在安總管進宮之前就將這位一見如故的小恩公尋到,安總管便不會淪落到淨身成為太監的地步!
雖然這跟皇上其實一丁點兒的關係都沒有……
自那之後,皇上便一步步的提攜安總管,給予他寵信,派人傳授他武功。這些年來一直都在以他所能給予的方式來彌補著心底的那一份、一廂情願的愧疚……可經久以持如此下來,一年年坦緩過去,人都是有感情的,漸漸便由償愧而過渡到了自然而然的君臣之情上麵。
其實我知道,皇上他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與安總管一見如故,故當他看到安總管成了太監之後,才會那麼那麼的心痛不能自持,才會自然而然的把這一切過錯都歸結到他自己的身上去!人呐,都是一樣的,天子也是如此。
而安總管並不曾告知皇上雪妃是他親姐姐,是擔憂皇上懷疑他們姐弟二人用心不純、加以防範、漸次疏離。這又是處在世上最基本的那個所謂的處世之道。
我知道安晴天必有一番旁人無法真切體會、也從無曆經過的悲辛往事,我以為我可以承受,但我還是沒能承受的住。他一麵緩緩低訴,我的眼淚也由了心的牽扯而不斷跟著滴滴答答流了滿麵。
這一瞬間,我突然想盡我所能給我懷裏這個男人全部的溫暖,幫他驅散趕走世上人間這太多太多的寡淡與悲涼。隻要我能,隻要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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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陽光很是充足,耀在麵上斑駁出一層暖暖的韻致。人很容易就被這可愛的晨陽給叨擾的醒轉了過來。
已有日子沒有去瑨妃那裏行禮問安了,她似是開始醉心一種與往日不同的別樣的生活態度,不喜人擾,免了宮裏嬪禦的請安禮。我也就從不曾巴巴的去討她的嫌,即便是去了也沒甚好說的,那我還有什麼必要過去?隻怕還會令她不痛快,也令我委實是平白忙碌。
我便很是樂得清閑,梳洗之後瞧著天氣不錯,便想去自家苑裏新修的小院兒走一走。
我不喜歡出門,其實也委實不喜歡見人,平素非見不可的人與聚會也大抵都是能推則推了去的。故而這慕虞苑自帶的小院子便很合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