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段(1 / 3)

混混沌沌、極不安寧。

次日晨曦早早便起來,踱步往院子裏散心,看到我的安晴天已經在那裏了。

他還是如昨日回屋時一轍的沉默寡言,往垂楊柳下的石卓子旁一坐,這麼就是一個上午。

我也陪伴著他默默立了這一個上午。

遙想我在錦鑾宮時的那些日子,隆寵盛鬱言笑曼曼也好、失魂失意慘慘淡淡也罷,他又怎不是隱在暗處默無聲息的陪我伴我一起熬著、一起走著?人生路漫漫,總有一個人是自己流連忘返、淪陷執念的不可變更;始終都在那裏不來不去、不舍不棄的那個人從來不是皇上,而是我的安晴天……

終究不忍再熬耗,我冶步上前,欲打破這莫名的傷感,俯俯身子強持笑意開口發問:“為什麼,不開心?”

他先沒有動,須臾才緩緩抬目,看著我的目色十分隱痛。

我錯開目光,唇兮笑意瞬息斂去:“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安大哥,不要……這樣的眼神讓我害怕。”患得患失依舊。沒有辦法,自始至終他都太像一個夢,像我一廂情願編出導出的虛無大夢!我怕這個夢會醒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夢它就會醒來!

兀地周身一暖,安侍衛起身一把牢牢的抱住了我。我亦反手摟抱住他。

肌膚貼燙、心魂相溶,好一陣子的沉默……他頷首斂目,緊貼著我生涼的耳垂自語喃喃:“我不會讓你清冷孤寂的葬了這一生。請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原諒我想要霸占你美好的青春。”語無倫次又如荼如蠱,一團生著火的亂麻焚了心也斷了魂,偏生卻還得不得不一根根一條條的理清理順,“我不會的,不會再這麼自私了。”

他一定是魔障住了,他說的什麼我都聽不懂,通通都聽不懂,亦或者是能懂卻抗拒去懂。我隻是害怕,莫名其妙的害怕,他越說話我就越害怕……

可他依舊自顧自的言語:“身處後宮,即便隻蜷曲在一個陰冷黯淡的角落裏,也總有逃不過血腥陰霾滋擾的那一天。”喉結帶起明顯的苦澀,似哽如咽、微微的,“若我能夠給你幸福,若我能夠……可我不能,注定不能啊!我該怎麼辦?扶搖,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思緒隨那字句一下下敲擊著我不太靈光的頭腦,我的心徹底慌了,強笑著抬首卻錯開了眸:“說什麼傻話呢,你已經給了我幸福啊。”羽睫卷曲,碎歎幽幽,“我很幸福,我隻醉心於你給我的幸福。”我說的是實話,都是實話呀!安卿,安大哥你可能明白?你定要明白啊!

瑟瑟秋風卷塵泥,零落了盛夏與初春時節那曾招搖兩季的草木花卉,將鮮活讓位給其餘適應這個季節的其它的草木花卉。這份蕭索終歸叫人神傷。

我如一尾焦灼不安的遊魚、若一把未能架卻的藤蔓,以臂彎迎合著他的臂彎纏綿繚繞。我想抓緊他,太想抓緊他,我怕我一個稍重的呼吸、一個閉目睜目的轉瞬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他,再也看不到這或許一開始就注定長歌當哭的得之不易的鴆酒般的幸福……

他仿佛感知不到我的依賴、聽不到我的言語及呼吸,隻在那裏沉了情態的自言自語:“我不能給你幸福,我給不了你幸福啊……我好希望你能明白,你能陪在我身邊,你能幫我分擔、予我深慰,使得我的苦楚能少一些,再少一些……可我又怕你明白,我怕。”他兀似生了癲狂一樣的呼吸急促,“所有人明裏敬我暗裏唾棄我、不恥我,我都不在乎,可我怕得是你的嫌厭與憎惡!這份作孽是我自己的造業,從我初見你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埋下的罪惡的種子……生根發芽,即便你唾棄我、不恥我,我也是活該的。”他竟突然笑起來,笑出了依稀淚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