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叮叮叮……我的手機響起。
我看到是蘇蘇的號碼，急忙接起。
“小瑉哥，你還是回來吧。戴維走了，璐璐姐說隻要你誠心認錯，就暫時再讓你住一陣，現在外麵房子不好找。”蘇蘇在電話那頭可憐兮兮地說道。
聽她這樣說，我忽然有點動心，但是想了想，還是說道：“算了，鬧得那麼僵，還是不回來了。這兩天有雷陣雨，你早點睡。”
“小瑉哥……”蘇蘇的語調，幾乎變成哀求。
“乖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來找你。”我狠狠心，掛斷電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上次搬出去又搬回去，是舍不得她們的感情，這次身份暴露，她們再讓我回去住，簡直就是法外開恩，是一種施舍了。
我梁瑉，又不是無家可歸的小貓小狗。
“誰的電話？好像是女生的？”顧倩假裝隨意地問我。
看她鼓著個小臉，我想了一想，問她：“吃醋了？”
“哪有。”她撅起嘴，模仿我剛才在超市裏的口氣，向前猛跨兩步，甩開我。
我笑笑，追著她走出超市。
劈!啪!劈!啪!
就在這個時候，黃豆大的雨點，漸漸落到地上。這些雨點，打在頭上和身體上，也微微讓人有些發疼。
“喂，找個地方躲一躲吧。”我上前拉住她，說道。
“又不遠，快點回家。躲雨，不知道躲到什麼時候。”顧倩反而扣住我，拉著我向前跑起來。
天空的雲層就好像是沒打算立刻變成暴雨，陰雲慢吞吞地積聚，雨滴也是稀稀拉拉地打下來。
顧倩一手拖著我，一手提著購物袋，一路狂奔。漸漸地，我就跑到她的前麵，拉著她奔跑起來。
雨點猶如追逐著我們的腳步，一陣一陣地擊打著地麵。
我突然想：如果是靈萱和我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建議立即找個合適的地方避雨；如果是曉凝，肯定嚐試著會向前走一段，直到雨真的下大了，再隨便找個地方躲雨；如果是程璐，肯定會伸手攔一輛出租車回家；如果是蘇蘇，那肯定是聽我的，我決定怎麼做，她都沒有任何意見。
而像這樣冒雨衝回去的，也隻有顧倩這樣的性格才會做出來。
劈啪!劈啪!
雨勢漸漸加急，黃豆大的雨點，如子彈一樣掉在我們的身邊。我和顧倩的頭發和肩膀都已經被打濕，顧倩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反而拉著我更快地奔跑起來。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終於，雨滴密集起來，陣雨急驟而來!
“喂!找個地方躲躲吧!”我對著她喊道。
“反正都濕了，快點回去啦!”顧倩拽著我，向前狂奔。
此時，大多數的人都到兩邊的店鋪躲雨，就算那些帶著雨傘的，也不敢冒著這種大陣雨走出去。
然而，顧倩卻不管這些，拉著我使勁向前跑。
洪水一樣的雨水，轟然傾瀉下來，一瞬間就把我和顧倩的衣服全部澆濕。
顧倩的頭發也瞬間變得全部濕透，臉上也全是雨水。她踩著小水坑，快步向前奔。而我拉著她，一邊生怕她摔倒，一邊又想快點到家。
整條馬路，就好像隻有我們兩個傻子在冒雨狂奔。而周圍的人們，躲在涼棚之下，望著我們，就好像是在賽道旁觀看一場水花四濺的汽車拉力賽，又或者是像看一場免費的表演。
我好久沒有跑步，像這樣狂奔回去，不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顧倩的喘氣也有點急，然而她就像林中的小鹿，步伐輕巧，濺起的水花也不像我踩出來的那麼巨大。
我們越過兩三個路口，終於回到小區，再一路猛奔來到樓下，我們兩個都變成了落湯雞，袋子裏的東西也有點淋濕，幸虧有包裝，問題還不大。
“瞧瞧你的餿主意。”我望著自己和她淋濕的身體，說道。
顧倩望著我，突然開心地笑笑。
而我看到她開心地笑起來，不知怎麼，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雨水裏調皮的情景，竟也不由自主地笑出來。
“人生就像這場雨，不闖是過不去的，隻求一場痛快吧。”她甩甩頭發，轉身走上樓梯。
她窈窕的背影，在濕漉漉的衣服裏，更顯性感。
我笑了笑，再看看外麵越下越大的滂沱的大雨，不由讚歎顧倩的勇氣和明智。她真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女人。
回到三樓的屋子裏，顧倩借我的房間換衣服，再出來做飯。
我沒想到顧倩還會做飯，更沒想到她做的飯菜還如此可口。這些菜式，葷素搭配，美味鮮嫩。在我印象裏，做菜最厲害的是靈萱，而顧倩的水平，居然絲毫不差於靈萱的手藝。
這“同居”的味道，似乎是越來越滋潤。
“想不到你還有賢妻良母的潛質。”我嚐著她的飯菜，讚歎地說道。
“我在北京的時候一個人住，所以不自己做飯也不行。”顧倩說道。經過雨水衝刷的她，似乎比之前更加水靈靈，尤其是肌膚，嫩嫩的，幾乎能夠擠出水來。
而我忽然發現，顧倩同時具備曉凝的清高，程璐的倔強，靈萱的溫柔，蘇蘇的可愛……
“今晚怎麼住？”我問她。
“你要是不可憐我，我就睡沙發吧。”她說道。
我笑笑：“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不讓你睡床？”
“我不鎖門哦。”她故意說道。
“放心吧，我不會進去的。”我信誓旦旦地說道。
顧倩笑眯眯地看著我，我也笑嘻嘻地看著她。
外麵暴雨連連，裏麵卻是溫情點點。
夜晚，她勾住我的手臂，依偎在我的肩頭，躺在沙發上看電影。
白天是對手，晚上是戀人。恐怕再也沒有比我們更奇怪的組合了。
這溫馨的場景，就好像我們真的已經結婚，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經過一周的疲憊，每個周末的夜晚，都能像這樣腦袋貼著腦袋，安靜地看一場家庭電影，那真是平淡又舒適的生活。
嬌美的麵容和專注的眼神，在電視畫麵的閃爍光線裏，若隱若現。她看著前方的屏幕，腦袋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蓮花般的手掌扣著我的手指，舒緩的身體像是一片湖水，去掉一天的焦慮，她沉靜得有點醉人。
滋……
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看到電視屏幕已經是一片雪花。時間已經是半夜，外麵的暴雨也已結束，悄無聲息。
也不知蘇蘇這一夜睡得好不好。我心裏掠過一個念頭。
我長呼一口氣，隻覺得胸口被壓得很疼。低頭看看，顧倩斜靠在我懷裏，已經睡著了。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總之，在我看到一半的時候，隻知道顧倩也有點打瞌睡了。
看她睡得這麼香甜，我不忍吵醒她。於是把她輕輕扶起，再用最溫柔的手法，把她小心翼翼地抱起。
顧倩還是感覺到身體的移動，悠悠地睜開眼睛。
她靜靜地看著我，迷茫的眼神裏漸漸顯出柔情。她垂蕩在身下的雙手，忽然舉起，摟住我的脖子。
我微微一笑，再踏步走向房間，顧倩仰起小半個身體，輕輕地吻住我。
這感覺，淡淡的，酥酥的。大學裏，雖然針鋒相對，卻還是在意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和她接吻是什麼感覺，卻從來沒有得逞。
如今，這個吻，來得如此簡單，如此不經意。有一種清淺如抽絲的感覺。
我走進房間，把她放在柔軟的床鋪上。
優雅的衣服遮蓋著她優雅的身軀，而她細嫩的手臂和濕潤的嘴唇，無不充斥著性感的味道。兩年的時間，我們都成熟了。
我慢慢地直起身子，顧倩的手臂卻輕輕勾著我的脖子，似乎沒想讓我離開。
我笑笑，拿開她的手臂，把她這兩隻光滑如玉石的手臂放回她的身邊，再輕輕地給她拉起被子。
顧倩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沒有恢複力氣，整個人軟軟的，似乎我拿她怎麼樣都無所謂。
“睡吧。”我輕聲說一句，伸手分開她額前的兩縷秀發，再悄悄退出房間，關起門。
回到客廳，我關掉電視機，躺到沙發上，拿起一條毯子蓋起。窗外烏漆抹黑，已是深夜淩晨。
我不知道顧倩在裏麵是怎麼想的，總之，我有一點小小的哀傷。
漸漸，公寓就和外麵的環境一樣，沒有半點聲響。
嘟嘟嘟……外麵馬路的車子喇叭聲，小區門口的攤點的叫賣聲，以及樓下的車棚裏推自行車的丁零當啷的聲音……都紛紛傳進我的耳朵裏。
外邊明媚的陽光，似乎是老天對於這個周末暴雨不斷的補償。我打著哈欠從沙發上爬起來，回頭看看臥室的方向，裏麵沒有半點動靜，顧倩應該還在睡覺。臥室的隔音效果比客廳好，我們又是在三樓，外麵的吵鬧不至於驚擾到她。
這個周末，因為暴雨，我們兩個窩在屋子裏，哪兒也沒去，卻也獨享安靜而舒適。
而趁著這個周末，我把顧倩操作的三本蘇拉卡爾的小說全部看完，越看越入迷。蘇拉卡爾確實是世界頂尖作家，也難怪程璐和程思薇以及顧倩都對他推崇備至。而這三本小說，也都翻譯得相當精妙，北京宏大出版集團的實力，不可小覷。
我不想打擾顧倩休息，悄悄地換衣服，去公司上班。
周末的兩個夜晚，顧倩都沒有鎖門。我明知道進房間是禽獸，不進房間是禽獸不如，但還是寧願做“禽獸不如”的家夥。
開車經過新華書店的時候，我看到顧倩的那三本小說的海報已經貼出來，意味著她們的書已經在平海市的書店上架。新書海報的風格大張大弛，色彩鮮明，顯然是顧倩親手設計的。
我到公司的時候，程璐已經在辦公室裏做事。她今天來得特別早。
她看我走進來，瞥我一眼，不說什麼。而我坐到她的對麵，打開自己的電腦。
“他們的書，已經進入平海市了。”程璐打破僵局，說道。
“嗯，我今天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
“這兩天……你住賓館了？”她想了想，又問我。
“沒有，外麵租的房子。”看到她還想再問，我拿著杯子站起來，“我出去倒點熱水。”
這時候版權部的其他同事都還沒到，讓我單獨麵對程璐，我覺得有點尷尬。
而就在我回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麵傳來謝小凡的聲音。
“程姐，你上次在電梯裏說的一點都沒錯!那個梁瑉真的是超級花心……”謝小凡手舞足蹈，激動地說道。
這家夥，敢說我壞話？我悄悄走進去。
“程姐你大概不知道，他居然同時有兩個女朋友!上個星期財務部的劉曉雅看到他和一個戴眼鏡的美女逛菜場，很親密的樣子，她回來還跟我說梁瑉的女朋友很漂亮的。但是前天，我們發行部的羅伊娜看到他和另一個不戴眼鏡的美女手牽手逛超市，已經同居了!唉，這種男人……真的不能相信，程姐你以前說的一點都不錯，他這種人，真的是表麵光鮮，本質很壞……”
謝小凡滔滔不絕地議論著我的是非，不斷地誇讚程璐的英明神武。
程璐正對著我，看到我已經站在謝小凡的身後，眼神略微有些尷尬。
“程姐你說是不是啊？”謝小凡卻不知道我離她隻有十幾厘米，一再追問程璐。
“他……應該是一些誤會吧。他這個人，其實……也沒想的那麼壞。”程璐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她以前咬牙切齒地說我是個壞男人，如今卻要維護我，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不可能!他們都親眼看到了!手牽著手!而且是個超級大美女!”謝小凡激動地爭辯起來，就好像是她親眼看到一樣。
程璐猜想他們看到的是靈萱，略微抬起頭，看著我。一邊想袒護我，一邊又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嗯嗯……”我咳嗽兩聲。
謝小凡轉過頭，看到我就站在她身後，頓時露出驚慌的神色。
“花心男人站你後麵，不介意吧？”我看著謝小凡，問道。
“不是我傳的，都是公司裏傳的……”謝小凡支支吾吾的，“其實我覺得梁老師你人還挺好的。”
她看到我目光如炬，低著頭，滴溜溜地逃出我們的辦公室。
“不戴眼鏡的美女，是誰啊？”程璐用審問的口吻，問我。
“顧倩。”我回答道。
“手牽手，啊？”她故意把語調提起來，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