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海涅的詞句。”程思薇仰起腦袋,用醉蒙蒙的眼睛看著我。
“藝術幾乎總是有益無害,從來隻是追求幻想,從不試圖入侵現實。哲學不想和科學對立,但是它也堅持幻想,想描繪出一副沒有缺陷的、連貫統一的宇宙邏輯,就這樣和科學產生了衝突。宗教是一股巨大的勢力,扮演著科學的角色,使人們在生命浮沉之中受到保護,感受最終的幸福,安慰他們的不幸,這都是科學無力相比的。科學指導人們避開危險,但它和宗教不同,勸告人們忍受折磨。”
我突然,又零零散散地再說幾句。
程思薇嚼嚼嘴唇,似乎在默念我的話語。然後,抬起頭,修長的睫毛閃動兩下:“這幾段話又是誰說的?”
“我隨口胡說的。”我低頭望著她,“我剛才說了什麼?”
程思薇睜開眼,四目相對,粉潤的嘴唇緩慢開啟:“妙語連珠。”
我看著她離我不足幾厘米的秀臉,微微低下頭,渾濁的腦袋,忽然又遲鈍地停住。
波。程思薇忽然向上撐起幾厘米,咬住我的嘴唇。
身體裏的酒意,似乎一下子翻湧起來。
我順勢低頭,貪婪地咀嚼她的柔嫩小嘴。程思薇仰著脖子,積極地回應著。舌尖瘋狂地糾纏著,我扣著她肩膀的手臂,漸漸地滑到她細膩的腰間。
忽然,程思薇重重地咬我一口,捉住我的手臂。
不過這停頓轉瞬即逝。混合著酒意的喘息,她的嫩手伸進我的襯衣,突然使勁,將一排紐扣撕開。我的手掌也鑽進她的衣服,感受著每一絲每一寸的光滑與起伏。
程思薇略略扭頭,金發掩飾下的側臉,無比迷人。我吻向她的耳垂,卻使得她的胸口更加劇烈地仰動起來。
我再吻向她的嫩脖,她的胸口……隻覺得渾身都燒起來,腦袋更是一片火海。
她緊繃的黑色熱褲,讓大腿充滿柔軟的彈性,我手腕翻向她雙腿的下方,將她猛地抱起。
程思薇勾著我的脖子,還使勁吻個不停。金色的秀發裏,她原本清澈的雙眼,早已變得一片迷茫,像是小湖周圍布滿水霧。
咚……渾身都滾燙的我們,雙雙跌到那三米多寬的水床上。
“I Wonder Whould I Go Or Should I Stay?The Band Had Only One More Song To Play.And Then I Saw You Out The Corner Of Eye”
富有韻律的音樂,如絲如弦地回蕩在房間裏。
我隻覺得自己腦袋快要裂開,使勁地睜開眼睛。
高達四米的天花板,像天空一樣籠罩著房間。我揉揉太陽穴,轉身看到程思薇就睡在我旁邊。
她側身睡著,抓著一條被子在手裏,露出圓潤的肩膀和兩條細長的手臂。
我坐起來,再使勁地揉揉頭。音響裏的這首The Last Waltz還在繼續,窗外天空的白色,漸漸地席卷而來。
水床隨著我的姿勢調整而波動起來,程思薇長吸一口氣,慢悠悠地翻過身來,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醒過來。
我們就這樣互相看著。我赤裸著上身,床邊散落著我的衣物。而程思薇昨晚所穿的彩虹條紋蝙蝠衫和黑色熱褲,也淩亂地掉落在沙發那邊。
程思薇伸出手,拿起遙控板。帷幕寬的落地窗簾,緩緩關起。
房間裏又回複到昨晚的燈光的亮度。
我和她互相看著,依舊不說話。
忽然,她把手慢慢探過來,輕輕地放到我的腹部。
感受到她手掌的細膩和掌心的溫暖。
她看著我:“想好了麼?”
“什麼?”
“進我的公司。”程思薇幽幽地吐一口氣,說道。
我看著她,想了一會兒:“還沒。”
程思薇輕咬嘴唇,將放在我手臂上的手掌,輕輕地收回去。
“那就忘了昨晚的事情吧。”她說道。然後她抓起一條毯子披起來,光著腳踩著紅色的地毯走到窗口的沙發旁邊,將窗簾拉開一條細縫,望著外麵逐漸清醒的城市,拿著昨晚喝剩的小半杯紅酒,細細地品味起來。
我彎腰抓起地上的衣褲,慢慢地穿起來。
房間裏的音樂,輕柔地轉換成《田納西》。站在窗邊的程思薇,披散著金發,露著光滑的小腿,靜靜地望著外麵明亮的世界,猶如傳說中的嫵媚精靈。
忽然,她轉過身,再次看著我。
一絲朦朧的光亮就在她的身後,隨意地披著毯子的程思薇,就好像是油畫裏的某個人物,驚豔得有點不真實。她站在落地窗邊看著我,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
“蘇拉卡爾已經到了中國。”她忽然說道。
“哦?”我一下子轉頭看著她。
“不過他這兩天在北京旅遊,估計要下周之後才能到這裏。他以前來過中國,而且他每次來中國,都會花一大半的時間去旅遊。”程思薇補充說道。
“他會說中文麼?”
“日常的會話沒有問題。”
“嗯……”我點點頭,沉思著該怎麼接待這個大人物。
版權合作和蘇拉卡爾,這兩件事情相輔相成,無論哪一件事情搞砸了,都會使得所有準備前功盡棄。
“謝謝你昨晚半夜來陪我。”程思薇看著我,又說道。
我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程思薇拿著杯子,再仰起脖子抿一口,接著微啟薄唇:“忘了吧,有些事情,越深究越糟糕。本就沒有對錯,你不欠我什麼的。”
我在大腦裏拚接著昨晚雜亂的回憶片段,想了想,又問:“你,是第一……”
程思薇抬起手,略微笑笑:“我說過,你不欠我什麼的。”
看著她平淡的笑容,我收起自己的疑惑。我穿起鞋子走到落地窗邊,走到她麵前。
程思薇平靜地看著我,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珠,清晰地透著我的倒影。
“你走吧。”她輕聲對我說道。
“酒為知己,人為紅顏。”我仔細地凝視拉菲的標誌,輕聲地感歎。
程思薇走過來,站到我身後:“我在這裏最多還有三個星期,你好好考慮吧。”
我把目光從酒瓶上移過來,想要幫她搭好肩膀上的毯子。不過,還未等我這個念頭完全升起,程思薇已經退向床邊的立式大衣櫃。
“你走吧,我要換衣服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程思薇一邊打開衣櫃,一邊對我下一道溫和的逐客令。顯然,我的某些回答,讓她有點失望了。
我站在沙發邊,看著她窈窕的背影、修長的細腿以及略顯冷漠的態度,感覺到這個程思薇絕非凡品,兼具獨立和溫和的性格,不是尋常男人用尋常手段就能夠征服的——而這種感覺,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
我回頭看看那張淩亂的水床,想了想,走向門口。
程思薇麵朝衣櫃,自顧自地挑選著衣櫃裏的服裝,似乎並沒有留意我的離開。
而就在我離開總統套房的一瞬間,從快速關起的門縫,我恰好看到程思薇伸手取出一件長裙,她身上的毯子滑落到地上,袒露她火熱而優美的身軀。
我開車回到藍橋花苑,穿過客廳的時候,我看到程璐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對著大屏幕的寬屏電視,一邊看著一檔《如何做完美小胸女人》的節目,一邊哢嚓哢嚓地吃著薯片。
“知道自己胖還吃!”我想起昨晚程璐在浴室裏的那番自我感慨,經過沙發的時候,說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程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一下子回頭瞪著我,然後狂吠道:“滾!要你管!”
本來隻是好心勸她不要身材走形,卻不料她開口就那麼凶狠。
我心裏升起一堆火,但不想和她吵架,拿起旁邊的菊花茶,猛灌幾口。
“不用管她,她在經期。”坐在程璐身邊的曉凝,忽然淡淡地來了一句。
噗!
我噴出半口菊花茶。
“對啊,這兩天是璐璐的經期,梁瑉你應該知道吧,女人在經期的時候,情緒很不好。你讓著她一點。”正好從客廳經過的靈萱柔和地說了一句。
耳尖的蘇蘇大概是聽到這個話題,突然從她的房間躥出來:“對的!對的!璐璐姐的經期是每個月的15、16號,曉凝姐是20號左右,靈萱姐是每個月的月頭,我呢,剛過,10號左右吧!小瑉哥你要把這些都記住哦!”
噗!
我嘴裏剩下的半口菊花茶,也終於噴出來。
程璐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恨得牙癢癢,又無法反駁,更不能當場發飆來證明她真的在經期。
我看她真的要瘋了,急忙轉開話題:“程璐,我有一個小問題。”
“不想死就別惹我。”程璐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要是讓你翻譯蘇拉卡爾的作品,你覺得你能行麼?”我說道。
程璐盯著我:“幹嗎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沒事,隻是隨便聊聊。你覺得你的水平可以翻譯蘇拉卡爾的書麼?要達到翻譯的最高標準,快、準、狠。”
“狠你個頭!翻譯的標準是信、達、雅。”程璐一點都沒有領會我的幽默,低頭想了想,“如果真的要翻譯,估計要花點時間,但是應該沒問題。他的每本小說,我都讀過五遍以上。怎麼,你最近好像對蘇拉卡爾很有興趣?”
“沒什麼,隨口問問而已。”我穿過她們,進入我自己的房間,一個清晰的計劃已經在我心中形成。
每個周末之後的星期一總是令人煩躁,因為積壓兩天的一大堆的工作,需要在星期一解決。
我和程璐來到辦公室,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電腦衝泡咖啡,然後同時處理一堆的稿件。雖說版權部的稿件數量不及編輯部,但是版權部的書稿大多是外文書稿,耗費的時間和精力絕不亞於編輯部。
整一天忙碌工作,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時間。搞出版的工作,說清閑也清閑,說忙也忙。真要說起來,書海無涯,永遠都有看不完的書,做不完的事。
夕陽斜照,偌大的辦公室裏,就隻有我和程璐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其實是我已經做完自己的事情,隻是知道她正在那個時期身子虛弱,所以主動留下來陪她加班,找一些事情做,準備送她回去。
“對了,你前幾天問我蘇拉卡爾,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程璐對我說道。
“什麼事情?”我問她。
程璐看著我:“你知道他用那本《我的世界》入圍諾貝爾文學獎的事情吧?”
“知道,我查過,前幾個月就入圍了。怎麼,不會是拿到諾貝爾獎了吧?”
“哪有那麼快?不過,這本書,昨天進入複選了。”程璐說道。
“複選一共多少本?”我再問她。
“不多,一共15本。”
“都是什麼書?”
“米蘭?昆德拉的新作《未命名》,伊斯梅爾?卡達萊的《家》,坦尼斯拉夫?萊姆的《偉大榮耀》,丹麥女詩人英格爾?克裏斯滕森……”程璐如數家珍,一個不漏地說出來。
“你說的這些,我已經看過了。”
程璐好奇地問:“什麼時候看的?我記得你不太看外國翻譯小說。”
“就這兩天。”我平淡地回答。
她詫異地看著我:“你看書的速度真快,看你平時都沒怎麼看書。”
我笑笑:“我都看過,都不如蘇拉卡爾的《我的世界》。”
“哦?”程璐更加驚訝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