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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看著我,雙眼泛著微光,像是我必須答應她的條件才能進去。

我越過她的肩膀,推門進去,笑了笑:“喝醉,我又怎麼回去呢?”

程思薇同樣笑了笑,優雅地轉身,跟著我走進去。

房間裏,到處都是上等大理石和考究的木質材料,極具現代藝術風格。我略略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套總統套房裏,共有4個臥室、大小兩個會客室以及一個可以容納30多人同時就餐的單獨餐廳。

由於房間太大,家具的風格從客廳向兩邊分成兩種,左邊是仿古歐式的名貴木質家具,右邊是典型的現代東方國家的新式臥具,而靠著窗口的一個三米多寬的超級水床,尤其引人注目。

程思薇拿起放在門口桌子上的遙控器,然後,長長的落地窗簾,像是劇場的帷幕一樣,自動向兩邊開啟。

由於昨晚一場大雨的清洗,外麵星光燦爛,程思薇慢慢地走過去,回頭向我招招手。

我笑笑,跟著過去。

在這靠著大屏幕一樣的落地窗的位置,放著一個造型舒適的客廳沙發。

沙發的前麵,是一瓶金光燦燦的1982年的拉菲。打開的瓶蓋放在一邊,兩隻高腳杯,其中一個裝有半杯紅酒。

“本來想一個人喝酒,又覺得沒意思,所以就發消息給你了。”程思薇走到沙發旁邊,對我說道。

燈光在她的遙控器的調節裏,慢慢地變得暗下來。她打開音響,放起柔和的音樂。看得出來,她是很講氣氛的人。

希爾頓酒店背依商業區黃金地段,鬧中取靜。從最高的頂樓看出去,正好飽覽平海市的全景。

居高臨下的感覺,就好像我和程思薇被整個世界包圍。

沙發的旁邊,是一架黑色的大鋼琴,靜靜的,流光溢彩,哪怕不使用,也頗有情調。

“怎麼,要我彈琴給你聽麼?”程思薇看到我望著那架鋼琴,問道。

“不必了,我是來陪你喝酒的,不是來讓你彈琴的。”我笑著搖搖頭,再次打量總統套房的布置。

進門如果朝左邊走,還有一個回旋樓梯,我猜想這應該是通往希爾頓酒店的平頂,如果不是直升機的停機坪,那就應該是帶遊泳池的私人平台花園。

“住在這裏,很舒服吧?”我問程思薇。

“還好吧,我包了一個月。寬敞一點而已,也沒什麼特別舒服的。”程思薇淺淺地回答道。

我走到窗口,看看外麵的夜景,再坐到沙發上,看著桌子上的那隻空酒杯,問她:“你知道我會來?”

“我想你應該會來。”程思薇回答道。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好像你自信你約我出來吃飯,我就一定會出來。”程思薇淡雅地笑笑,坐到沙發上。

我再一次覺得程思薇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人,睿智、聰明,但不討厭。

“1982年的拉菲。不是一定要半夜拖你過來喝酒,隻是不想可惜了這瓶好酒。”程思薇指著麵前的紅酒,接著說道。

“是好酒。1855年波爾多的評級裏,61個名莊5個級別,Chateau Lafite是第一級的排名第一。第一級別裏的其他三個,Chateau Latour、Chateau Margaux、Chateau Haut Brion,都不如它好。”我緩緩坐到沙發上,說道。

“你知道的還不少。”程思薇稍稍意外地看著我,眉毛略略上翹,然後順口說道,“拉菲酒裏有一瓶是保持世界最貴葡萄酒紀錄的,你知道是哪一瓶?”

我看著桌子上的這瓶,故意說道:“不會是這瓶吧?”

程思薇笑笑:“是1787年的Thomas Jefferson簽名的一瓶拉菲,拍賣成交價十萬五千英鎊。”

我看著麵前這瓶已經打開的拉菲,好奇地問她:“那這瓶……”

程思薇爽快地擺擺手:“1982年的葡萄酒氣候最好,這瓶拉菲,也算得上是至尊了。不過,品酒品知己,不提價錢。另外,今晚屬於私人時間,我們不談工作。”

她伸手端起那半杯紅酒,悠閑地把一條腿放到另一條腿上麵。穿著緊身熱褲的她,懶洋洋靠在沙發上,曲線窈窕的雙腿頓時躍入我的眼簾。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拿起空杯,輕輕地注入半杯紅酒。

酒香順著瓶口漫溢出來,還未入喉,就已感覺到這瓶“紅酒皇後”的溫柔婉約和芳醇柔順。

“你今天怎麼過的?”拿起酒杯,用這瓶名貴的紅酒微微地潤一下嘴唇,我問她。

“也沒怎麼樣,就是一個人在城市裏走走,看周圍的人,周圍的事,沒有方向,就好像自己在城市裏迷路了。”程思薇無奈地笑笑,說道。

她朝我舉起杯子,我也舉起杯子。

兩個晶瑩剔透的杯子,“叮”地相撞。紅酒在杯子裏晃動,燈光也在杯中搖晃。

然後,她望著我:“你怎麼樣?”

“也沒怎麼,去以前的學校走了一圈。”我說道。

我們兩個就好像是提前約好晚上見麵,簡單地用一句話提到自己白天在做什麼,誰都沒有覺得奇怪。

“不好意思,今天沒能陪你。”隔兩秒,我再向她說道。

程思薇大度地笑笑,隔著透明的玻璃,格外迷人:“所以,你就用玫瑰花來補償我?”

“算是吧。”我笑了笑,說道。

窗外,淩晨的城市,似乎漸漸變得朦朧起來。反而是抬頭的星空,沒有城市燈光的幹擾,變得越來越清晰。

“我們認識到現在,見麵的次數,有沒有超過三次?”她突然問我。

“差不多吧。”我抿一口紅酒,說道。

“每一次和你見麵,都有新的認識。”她接著說道。

“哦,是麼?”我淡淡反問一聲,然後看著她,“其實我倒是覺得,你有很多的故事。”

“你也有很多的故事吧?”程思薇用她迷茫而嫵媚的眼睛望著我,說道。

“我是平凡人,哪有什麼故事?”我自嘲地笑笑。

程思薇搖頭,目光漸漸轉為好奇和欣賞:“你曾經有一個大好的機會去北京發展,但是據我打聽,你把名額讓給了一個女生。”她眨眨眼睛,想了想,繼續說:“不如這樣,我們互相提問?”

“如果不想回答呢?”我問。

“那也很簡單,喝酒。”程思薇笑笑,斜著身子靠向沙發,用細嫩的手臂撐著腦袋看著我。

“那我選擇喝酒。”我沒怎麼想,回答道。

程思薇於是笑著,看著我,手掌向上,略略抬起。

我拿起杯子,順著她手掌的姿勢,爽氣地悶下半杯紅酒。

這酒的品味雖然溫和,但是一口下去,卻也有些辛辣。

“好酒這樣喝,稍稍有些可惜了。”我壓住從胃裏反彈上來的一股酒的暖意,望著空空的杯子,說道。

程思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站起來,去客廳的大冰箱那裏,取出一盤一罐兩樣東西。

“光喝酒沒有滋味,冰箱裏還有一份冰凍牛排,一瓶沒開過的黑海鱘魚魚子醬,突然想起來,就拿出來下酒吧。”她回到落地窗的沙發這邊,把兩份東西放到麵前的桌子上,說道。

悠悠的藍調音樂還在持續,程思薇這次坐下來的時候,就坐到我身邊,比剛才坐得更近一些。

她向前彎腰拿起刀叉,將牛排切成一塊一塊的,方便入口。而隨著她手臂的切割動作,她小溪般弧度柔和的腰肢微微晃動,中袖的蝙蝠衫的缺口裏,這個角度正好露出她挺拔的胸脯和細嫩如玉的肌膚,充滿誘惑。

忽然,她回頭看看我:“這罐頭沒有開過,你幫我打開吧。不是我不想吃,每次都是力氣不夠。”

我正在兀自欣賞她的身材,被她猛地回頭看到,心中不由慌了一下,隨即拿起桌子上的魚子醬罐頭,雙手使勁,啪地打開。

聽到這一聲脆響,程思薇對我笑笑。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燈光的作用,她的笑容,比以往白天裏更加迷人。

魚子醬的香味,瞬間從罐頭裏散發出來。程思薇用銀匙分別往兩個盤子裏裝了一點,然後把手裏的小刀交給我。

我用小刀刮起一些冰鎮魚子醬放到嘴裏嚐了嚐,果然美味無比。再配合著嘴裏紅酒的醇香,簡直不是人間滋味。

“該你問我了。”程思薇端起盤子,向後靠到沙發上,笑眯眯地看著我。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這氤氳的燈光裏,看著妖嬈天真的程思薇,我有置身夢中的感覺。

“為什麼一個人來這裏呢?”我問她。

“逃避。嗯,就當是失戀吧。這個理由很俗吧?”程思薇盯著我,苦笑一下說道。

“那也就是你現在單身了?”我提起一些興趣。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嚐試了解程思薇的私人情況。

“不好意思,”程思薇低頭笑笑,“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她垂掛的金色秀發裏,優美的瓜子臉就好像是上天可以雕琢出來的一樣,所有的部分都符合完美的黃金分割比例。

“這個問題放到後麵,輪到我繼續問你。你為什麼要做出版呢?像你這樣的人,進入金融業或者銀行業,不是更好麼?”程思薇抬起頭,接著說道。

她的目光與我平視,波光粼粼裏,閃著智慧,又有一絲捉摸不透。

“你也問了兩個問題。”我朝她說道。

程思薇意識到我是“報複”,捂嘴笑笑:“那我選第二個問題。”

“嗯……出版業的美女比較多吧。而且都是智慧型的,像你這樣。”我說道。

程思薇不相信地笑了笑,目光閃動,似乎又喜歡聽我說好話。所有的女人都一樣,喜歡兩件東西,一個是花,一個是恭維。我把這兩件東西都帶到了。

“好吧,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單身。”程思薇接著說道。

“你什麼都回答,豈不是不用喝酒了?”我瞧著她,說道。

“又一個問題,我該不該破例回答你呢?”程思薇說道。

“你又向我提問了。”我說道。

我們互相看了幾秒,忽然相視而笑。這一個原本曖昧的夜晚,忽然之間,好像變成了智力競賽。

程思薇向前伸手拿起杯子,忽然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紅酒注入她的嘴裏,她細柔的脖子微微聳動,敞開的V字領,放鬆又無戒備。幽幽的香味從她體內飄散出來,縈繞在我周圍。

她拿起紅酒瓶子,分別往我和她的杯子裏都倒入半杯。紅色絲綢般的紅酒在杯中蕩漾,醉人的清香湧向我的鼻尖,我深吸一口氣,頓感意亂情迷。

砰。

杯子相碰,我們都不說什麼,各自再飲半杯。應該是代表浪漫的紅酒,在我們手裏,卻變得豪邁起來。

程思薇不說話,拿著酒瓶子,再往兩邊各注半杯。

如此三個回合,我和她臉上都泛起紅光,眼裏的目光,不知不覺地黏到一起。

當!程思薇把瓶子放到桌子的一角,向前微微靠到我肩膀上:“你大學學什麼的?”

她嘴裏噴著酒香,隱隱然是有些醉了。

“設計。本來想做一個設計師,後來能力偏向工商管理,最後又稀裏糊塗地進了出版業。”我說道。

“都是這樣的。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呢?”程思薇微微歎氣,含含糊糊地說道。

“你呢,大學學什麼的?”我搭住她的手臂,防止醉得軟軟的她一下子滑到我懷裏。

“哲學。”程思薇回道。

“哲學……”我用略覺沉重的腦袋想了想,吐出一句,“戴一頂破睡帽,穿一件舊睡衣,他笨拙地修補著世界結構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