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果說:“我想過了,我這人在這兒待不了的,我這人哪……”
隊長劉年聰說:“那好,你明天可以走了,我們說話是算數的,紅軍說話是算數的。”他一臉的誠懇,微笑著。
“那我明天走了喔!”張有果對劉年聰說。
天寶和北濟啞了,臉色陰沉。
錢臥龍卻亢奮無比,突然地來這麼多的人,他覺得熱鬧非常,就高興起來。啊啊,他“啊”著,然後去跟每個人搭腔。男人們愛理不理,他們實在太累了,有人竟歪身在地說睡就睡了。但錢家少爺不管這些,他難得有這樣熱鬧時候。啊哈,像過年。
隊長劉年聰就是那時看出那兩縷青煙的。紅軍在山裏都有暗哨,也可以稱之探子。他們在山頂地方堆了柴草,稍見有白軍的動靜,就將那些柴草點了報警。要是對方人少,就燒一堆火,要是對方人多,就兩堆。山頂上煙很醒目,遠遠就能看見。然後,隊伍就在山裏隱蔽起來。兩縷青煙升起老高。看來今天有大股的白軍隊伍進山。
隊長劉年聰帶了人躲進了那個洞子。洞子住三個人還算寬暢,突然地擠進二十幾人那就不行了,人像擠在醃菜壇子裏的蘿卜,一個挨一個。紅軍已經習慣了艱苦險惡,全不把那些當回事。擠算個什麼?汗臭算個什麼?享福誰入隊伍?戰場上真刀真槍流血丟命都不算個什麼,這點擠是個事?
劉年聰很是納悶,他想天寶、北濟用了什麼仙法,就能讓那少爺那麼安分?
天寶、北濟沒用什麼仙法。事情很簡單,他們把錢家少爺拉到身邊。他們跟錢家少爺說正跟人捉迷藏,誰躲得好誰是好佬,不準開聲,一點聲音也不能有。
錢家少爺很容易就投入那場“遊戲”中了,他沒想到來這麼多男人是做遊戲。他想,這多好的事情,我不說就是。他真的把那張嘴管得很嚴。
隊長劉年聰在琢磨這事,怪了!怎麼突然大股白軍隊伍進山?難道集結的消息走漏了風聲?或許還有別的情況?
劉年聰接到撤離的命令就有些奇怪,讓他們火速趕往於都集結,火速?!這讓劉年聰感覺到一點什麼,於都並不是前線,為什麼到那地方集結?他熟悉那地方。一條海江從那兒流過,鎮子建在一衝擊成的小平原上,四麵皆山,在那麼個地方集結顯然不是為了戰事。那兒不利於打仗,劉年聰隻隱約感覺到這一點。但他不知道在瑞金的梅坑,最後的命令已經下達,一場關乎中央紅軍生死存亡的大轉移已經在行動之中,這場行動被後人稱之為偉大的長征。但那時候一切都是未知。那些日子,無論是前線部隊還是山區遊擊隊,都在按部署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後人常常提起這場長征,歌頌著它的不朽和偉大、壯烈和恢弘,提起到許多英雄和發生過的動人故事,但鮮有人說到這場如此浩大行動的機密性。整個近十萬人隊伍的前期、中期及後期的調度和行動,直到一個月後白軍攻克瑞金,才從紅軍留下的相關文件中知道紅軍動向,方恍然大悟十萬之眾的紅軍正在進行著切實可行的突轉。
當然,那是以後的事,當時劉年聰他們不知道。那個夜晚,他隻知道準備執行集結的命令。突如其來的白軍讓他有些意外。呀,這種時候不要出了亂子。
他想,日頭落山就好辦了,等日頭一下山他們就趁黑出山,用一天行程能趕到於都。
盡管揣摸不出更多的東西,但齊副官一直都在馬背上揣摸著。他想,過了這個冬天,他還是跟他娘說到南京讀書去,不搞這戎馬生涯勞什子了。他想我說得出口?他自己莫名地搖了搖頭。
其實從軍是自己跟娘提出來的。他是有抱負的年輕人,一腔的熱血。這個國家,外有列強欺辱,內有共黨作亂,他不能袖手旁觀。他說娘我得去當兵,娘就同意了,說那你跟你舅去吧,你看你舅多出息的一個人!
他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沒想到軍人的一些事會比那些學問還更深奧。
他勒住了馬,他看見他舅帶著人馬從那條路走去。他覺得有點不對。他四下裏看了看,判斷出這路該是往回走的,這麼走,不又繞回老地方?他們真的繞回了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