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祥跳下馬,他扯了扯那套呢製軍服。
“沿山頂撒開隊伍各就各位。”
師長的命令很快得到執行,隊伍有條不紊地在山脊上悄然散開,按師長的命令繞山脊包抄了過去,對那片山澗形成包圍態勢。
齊副官想,不對吧?這澗底都是石馬的男人呀。
“機槍準備!”黃伯祥的命令幹脆有力,被一層層傳遞下去。
“舅!?”
黃伯祥沒理會他的外甥副官。
“黃長官!”齊副官又喊了一聲。
黃伯祥依然沒有理會。
然後是開槍。機槍歡快地吼著,接著是手榴彈,一串串地往澗底投擲,轟然炸響。
再後是火海,鬼哭狼嚎。
齊副官驚呆了,他揉了一下眼又揉了一下眼。千真萬確,眼前不是夢,他以為是夢。
就那麼一袋煙功夫槍聲已經止息,士兵奉命衝向澗底,他們搜尋著那些活著的,他們奉命不準留一個活口。
齊副官說:“舅舅……他們是石馬的平民百姓……”
他舅橫了他一眼:“我隻看見持械的土匪……”他舅把臉轉向那幾個參謀:“你們呢?”那幾個參謀含糊地點著頭。
林子裏,血腥屠戮還在持續。
黃伯祥瞪了他外甥一眼:“我看你那腦殼是擺設,你從來就沒認真想過,你到底沒想出來呀……”
黃伯祥說錯了,就這一刻,齊副官腦子裏像有人劃了根洋火般乍然一亮,他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他想出來了,這一刻他把一切想得清清楚楚的了,他把一切弄得水落石出。
原來他舅為的就是這個,人家拚死拚活打仗,他舅卻身藏一隅。他舅把錢家掏空了,他舅還要滅口。就為這事滅口?難道這事就得滅口?至於如此濫殺無辜?
那時還是黃昏,齊副官才想出點眉目,但還是有些疑雲驅不去。
日頭往西麵一點點落下去,“戰事”像早已結束。可黃伯祥還沒有撤的意思,官兵們有些惑然,還等什麼呢?他們都看著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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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副官想問這麼一句,但他沒問,因為他們聽到了馬蹄聲,有一隊人騎著馬往這裏走來。
黃伯祥站了起來:“你看來了吧。”
來人是郝特派員。怎麼他竟然來了?齊副官有些意外。
黃伯祥率眾迎了上去:“郝老弟你看你晚了一步,不然能看到大捷場麵。”
他們去了澗底,血色黃昏裏那場麵更多了幾分血腥。
年輕特派員滿是笑容:“好哇好哇。”
黃伯祥說:“數百之眾,一舉得以全殲!”
啊!齊副官心驚得跳了幾跳。他徹底明白了。他舅不僅滅口呀,他舅還一箭雙雕,不,是一箭三雕。把錢家的人殺了滅口,還可以向上峰交差,三呢,罪名推給了紅軍,石馬人和周邊的鄉人永遠會仇恨紅軍。啊啊。齊副官眼前一陣陣的黑。
齊副官和士兵都站在林子裏,他真的覺得渾身的不舒服。眼前的黑瞀持續著。黑了一陣後卻也有另一種亮堂,在那亮堂中他看清楚了許多東西。他感覺林子裏飛出許多小蟲鑽進他的每一寸肌膚,讓他不自在起來。他在那兒來回地徘徊,士兵說齊副官你沒什麼事吧?他說沒事我就這樣走走。他在想著許多事,他想他得重新抉擇。
黃伯祥他們上來時,齊副官已經把決心下了。他不再徘徊著走了,也不再拂臉什麼的,他很坦然,他想清楚了,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那邊在傳達著集合的命令。很快,隊伍就在淡淡的夜幕裏往新的駐地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