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第七章

許承秀連續幾個晚上都難以入睡,她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突然變冷,一時沒能適應,還是聽說香蕉被受凍有人服毒自殺,擔心跟兒子有什麼瓜葛?

史如馨每天晚上都陪著許承秀坐到12點鍾以後,她的減肥功課隻好等婆婆睡了再進行。這天晚上時鍾敲過11 下,許承秀提前讓史如馨離開了。她自己一個人走到門外,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看見一輛轎車開進院子停在門口上,車門打開,下來的是一個將衣服披在肩上的女孩,那是敫仕隆和史如馨的女兒敫紫春。 敫紫春自己開了兩間時裝店,整天在跑自己的事情,很少回家,要回也在深更半夜之後。史如馨說有其父必有其女。

敫紫春下車後,轎車開走了。

許承秀漫無目的地在院裏走著,月光下樹影婆娑,那幢連體洋樓像個老姑娘端坐在沙發裏打盹。許承秀無心於良宵美景,她心中有個永遠的結,幾十年了,這個結一直無法解開,父親留下的兩塊金磚埋在什麼地方呢?是不是承業自己挖出來賣掉了?承業已到另一個世界去,也許這將成為一個迷永遠埋在這個院子裏。她曾想將整幢房子要下來,然後建些房子,借機挖一遍,估計金磚就在房子裏麵或者房子周圍,但承業在世時從來不搭理他,現在童慧安能同意嗎?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輛小車開進來,這回是兒子敫仕隆。仕隆這麼晚了還回來幹什麼?

敫仕隆在茶中茶跟嵇望德他們分手就直接回了家,小車在史如馨房子門外停下,他將車門一甩就往許承秀房間走去。許承秀的房門虛掩著,敫仕隆叫一聲媽就將門推開,但房間裏沒有母親的影子。敫仕隆估計母親在史如馨房間裏,便折回史如馨房間,但也不見史如馨。這就奇怪了,她們婆媳這麼晚還去哪裏呢? 敫仕隆一邊叫媽一邊往父親敫正光那邊走,但父親敫正光房間已關燈,他知道父親一關燈就睡覺了。

許承秀回到房門口遇上了敫仕隆。敫仕隆問:“如馨呢?”許承秀說:“如馨不是剛從我房間回去嗎?”敫仕隆卻說:“媽,我正要找你。”許承秀問:“聽說香蕉都凍壞了,香蕉廠怎麼辦?”敫仕隆說:“凍壞了就凍壞了,有什麼怎麼辦?”許承秀問:“哪個寡婦死了香蕉廠有沒有事?”敫仕隆說:“媽你真是杞人憂天,村幹部吃了她的兩個母雞,跟香蕉廠有什麼關係?”許承秀說:“如馨整天為你擔心。我說了,這都跟香蕉廠沒有關係。”敫仕隆扶著許承秀回到房間沙發上坐下,問最近有沒有跟大舅父通過電話。許承秀半天才說:“好久沒打電話了,電話費那麼貴,也沒有什麼事,他們要有什麼事就打回來。”敫仕隆說:“電話費貴又不要你去交,媽你真傻!” 許承秀有些不高興說:“媽是傻。你媽這把年紀的人哪像你們揮金如土!”敫仕隆說:“我們不說這些。是這樣,我這麼晚回來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市裏最近出台一些優惠政策招商引資,其中有一條叫做‘無門檻’政策,不收土地費、不收資產費、幾年內還免稅,隻要你有錢經營,將工廠接過去就是你的了。我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知大舅父有沒有興趣。”許承秀望著兒子,像聽不明白兒子在說什麼。敫仕隆於是屈著指頭給她解釋。許承秀驚訝得因為年紀原因而變小了的眼睛都睜大了:“這不是將工廠白白送給人家嗎?”敫仕隆說:“所以這叫‘無門檻’政策,將人家的資金和技術引進來,發展我們市的經濟。” 許承秀說:“要是這樣誰不會要?”敫仕隆說:“要下來你有能力經營才行啊,否則要下來幹什麼,又不能帶走。”許承秀說:“你大舅父已是近80的人了,他還能回來嗎?他又沒有兒子,你表妹大學像是剛畢業吧,即使想要也沒有合適的人回來經營。”敫仕隆說:“如果是別的廠我也懶得管,可是市裏要拿魚粉廠和香蕉廠做嚐試,香蕉廠其實是魚粉廠的分廠。”建魚粉廠時許家祖墳本來在廠區內,當時許承秀出麵要繞出去,幾年之後許承秀又讓敫仕隆找許承業,要求魚粉廠將圍牆往外移,生怕墳墓被盜。許承秀說:“我明天就給你大舅父打電話吧。”敫仕隆說:“現在就可以打,美國現在正是中午12點多鍾。”許承秀說:“我真糊塗,還以為人家現在也是晚上睡覺呢。”敫仕隆馬上找電話號碼,他說:“我打通了你說,你就說市裏為了招商引資,不收土地費,三年內不收稅,工廠現有資產也一分錢不收,叫做‘無門檻’政策,你還要說清楚,這個廠原來是生產魚粉的,現在又剛搞了個做香蕉幹片的廠……”許承秀不耐煩了,她打斷兒子的話說:“你媽還不至於老得不會說話,不就是‘無門檻’政策嗎,什麼都不要送人家一個工廠,我聽了這輩子都不會忘。”

敫仕隆打通了電話,但沒有人接。

許承秀說:“你大舅父有生之年是應該回來看看,我早跟他說了,他也說要回來看看,可是一年拖過一年,年歲可不饒人啊,我比他小好幾歲,走路都得靠拐杖了,不知他怎麼樣。”

敫仕隆再撥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許承秀說:“你去睡吧,我等會再自己打就是了。”敫仕隆擔心許承秀撥錯號碼,問她行不行。許承秀說:“我隻要摁重撥鍵不就行了?”敫仕隆說:“媽畢竟當了多年的領導,我倒糊塗了。”兒子的恭維使許承秀很開心,她說:“快去陪陪你媳婦吧,你整天不在家,紫春也像個夜貓子,也真難為如馨她了。”

敫仕隆唯唯地出了母親的房子,他想今晚就在家裏睡吧,明天早上就可以知道母親打電話的情況。他正要打電話讓閆振不等他了,可回到史如馨房間卻見不到史如馨,他覺得奇怪,她去哪裏了呢?他想再問許承秀,但又怕影響她給大舅父打電話。他在沙發上坐一下,慢慢產生對史如馨的不滿,她老說他不回家,現在他回來了,她卻不知跑哪裏去了。是不是跟誰打麻將去了?不管她!敫仕隆這樣一想便決定到南非別墅去。

敫紫春不知回來幹什麼,敫仕隆出到大院時正看見她剛上車。敫仕隆想叫她,小車油門一加已呼嘯而去。

敫仕隆突然感到累了,今天一整天都處在緊張興奮狀態,現在精神一鬆弛下來就感到累,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開著車。剛出路口,一輛小車從他車的旁邊經過,這個時候誰還來這裏,到這裏就是進他們家院子,也許是女兒的什麼朋友,女兒的朋友比他的朋友還多,說不定是打女兒主意的小青年。等到跑上南屏至南非的高速公路,敫仕隆想起剛才好像看到車牌後麵是一個“9”字,樊家堅的本田不是後麵一個“9”字嗎?顏色也是灰色的,說不定那是樊家堅的車,但樊家堅這個時候去哪裏,找他?找他怎麼不打電話?不可能,樊家堅不是剛跟他分手嗎?還有什麼話沒有說?不會是送史如馨回來吧?敫仕隆馬上打樊家堅手機,關了。他想打到樊家堅家裏,看樊家堅是否在家,但剛按幾個鍵就打消了念頭,現在已是淩晨2點,還打電話到人家房間裏顯然不好。敫仕隆於是打給史如馨。

“誰?”史如馨問,“說話啊?”

“我剛從家裏出來,你去哪裏了?”敫仕隆問。

“我出去了一下。”史如馨。

“這個時候還去哪裏,是不是見什麼男人?”敫仕隆問。

史如馨說:“你要是不放心就天天回來看著,要不你天天讓我跟著也可以。”她剛才確實跟樊家堅出去,但她不敢說。樊家堅從茶中茶出來後給她打電話,說有人送他一盒減肥茶,讓她到院門口取。她出去時,他在車上找半天找不到,原來茶還在辦公室。她便上車跟著他去取,取了茶樊家堅開著車跟她在街上兜了一圈,才將她送回來。

敫仕隆懶得跟她廢話,說:“快睡吧,女人睡眠不足容易衰老。”

“這幾個晚上都賠著你媽,哪裏睡過覺?”史如馨說,“早老了,不老又有什麼用?”

敫仕隆說:“我明天回去,你就有用了。”

天將亮時,許承秀一按重撥鍵,許承功就接了電話。許承秀問他身體如何,嫂子及侄女是否都好。許承功則問這邊的情況,免不了又提起許承業,電話裏好一會沉默。許承功說總希望回來一次,但不知道能不能實現。

許承秀說:“如果身體還行就回來吧,要遲了二妹恐怕也見不著了。”

許承功在電話裏又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春節前是不行了,看春節後吧。”

許承秀知道那是隨便說的,她聽過多次了,便談起父親許建本的衣布坊,從衣布坊說到魚粉廠和香蕉廠,說到“無門檻”政策。許承功說,如果早幾年有這個機會,他就回來了,美國的商業不適合他,可是現在是不行了。許承秀的預感得到證實,便泄氣了。人家可不希罕什麼‘無門檻’政策,說穿了不就是騙人家拿錢來幫你收拾一個破廠嗎?早心疼白白浪費了不知多少電話費,便客氣幾句將電話掛掉了。

第二天,敫仕隆回到家,許承秀說:“我都說了,沒有什麼希望,你大舅父也許走不動了,別說是一個破廠,就是一個好廠給他他也沒有能力經營了。”

敫仕隆感到很失望,聽了半天不說話,然後回了史如馨的房。史如馨懶懶地躺在床上,她還沒有起床。敫仕隆坐到她身邊,她隻往裏挪了挪。敫仕隆覺得有點奇怪,要是往常,隻要敫仕隆一回到房裏,她馬上跟他親熱,除非她正在挨罵或者是剛被罵過。

“你怎麼了?”敫仕隆覺得心裏有一股無名之火燒起來,他將這股火全潑給史如馨了,“這個時候還睡?”

史如馨說:“沒有什麼事,不睡幹什麼?”

敫仕隆一手將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掀起來。史如馨隻穿著薄薄的睡衣,睡衣印在肥大的乳房上。敫仕隆問:“昨晚真是摸麻將去了?”

史如馨聽他這麼問,有點不高興,說:“你說哪裏就哪裏吧。”敫仕隆說:“我不是問你嗎?”史如馨說:“我不是說了嗎?”

敫仕隆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說:“什麼時候學會還嘴了!”

史如馨眼裏的淚像決堤的河水,一下子漫出眼眶,溢到兩頰上,再往兩邊流下。敫仕隆瞪著她,她卻沒有看見他瞪她,繼續流著淚,他再一巴掌打過去,說:“哭哭,我看你還哭!”史如馨抓過被子擦一把眼淚,想止住哭,可就是止不住。敫仕隆雙手扯開她的睡衣,露出兩隻又大又白的乳房。他用手捏一下,然後又將她的褲子脫了。史如馨翻身將臉轉向裏麵。

敫仕隆自己脫了衣服摟住史如馨,但剛摟住她,身下就軟了,他本來並不需要,他是懷疑史如馨昨晚有什麼事要試她的,他想如果她昨晚跟別人幹過,現在感覺肯定不一樣。但他實在不行,他近來是越來越不行了。“昨晚我從院子裏出去的時候,看見一輛小車開進來,不會是送你回來的吧?”敫仕隆問。

史如馨沉默著。

敫仕隆說:“你聾了?”史如馨還在抽泣:“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敫仕隆說:“我問你呢?”

樊家堅對史如馨一直不錯,但他們一般也隻是打打電話,她沒有對他怎麼樣,他也不敢有非份之想。史如馨可不好跟敫仕隆解釋這些,她說:“你一年有幾天在家,整天跟誰在一起,我還沒問你,我出去遲一點回來你就懷疑了,我早懷疑你了!怎麼樣?”

敫仕隆說:“不用懷疑,我如實告訴你,我現在正跟一個女人住在南非,我是男人,我可以,你是女人,你不可以,你懂嗎?”史如馨說:“我當初是瞎了眼,你說我們什麼時候離婚吧?”敫仕隆說:“婚我可不想離。”史如馨說:“誰生你這麼霸道?”敫仕隆笑笑說:“你還不知道誰生的我嗎?你給我聽著,昨晚的事我還沒搞清楚,但我放過你這次,不再追究,可從今天起,你要是再有什麼事讓我懷疑的話,我先用鈍刀將你的兩坨贅肉割下來喂了狗再說。”說完穿好衣服出去了。敫仕隆從家裏出來要去香蕉廠,小車剛進入大門,看見裏麵一群人圍在辦公樓前,敫仕隆知道那一定是來要取香蕉款的農民了。他調過車頭就去了南非。

晁婭婭上班去了,她自去田大明那個公司上班後就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半夜還沒回來,敫仕隆很擔心她會跟她的上司有什麼事,心裏鬱鬱的,但他無法說服她。敫仕隆回到別墅,保姆晁媽問:“敫先生回來了?”

敫仕隆看看晁媽,但沒有回答他。晁媽也不再說什麼,低頭拖地板了。敫仕隆上了二樓,就躺到沙發裏。他本來想好好躺一下,但幾分鍾後他突然爬起來下樓要閆振陪他到海邊去。

閆振將敫仕隆送到市船廠附近那片海灘,敫仕隆讓閆振在車上等,他說自己下去走走行了。敫仕隆走開後,有兩個人來到小車旁邊問閆振有沒有火柴,閆振說沒有火柴有打火機。那兩個人拿過打火機蹲下去後又站起來問:“怎麼打不著?”閆振接過打火機時,那兩個人便自己拉開車門上了後座,其中一個將一根繩子套住閆振的脖子說:“你別動,要動就沒命!”閆振大驚失色,問:“你們是誰的兄弟?”套繩子的人說:“你別管我們是誰的兄弟!”閆振問:“你們認識十叔嗎?他是我幹爹。”套繩子的人說:“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幹兒子,別拿十叔嚇唬我們!”閆振問:“你們要幹什麼?”套繩子的人說:“這跟你無關,我們也不會傷害你,教訓一下姓敫的就行了。”閆振說:“你們要動了敫老板,十叔可不客氣!”

套繩子的人拉緊手上的繩子,閆振喉嚨咯吱幾下再也不敢動了。這時,敫仕隆正在沙灘上散步,今天的海水跟他認識婭婭那天一樣,海鷗也友好地在他的頭頂上飛去飛來,他努力回憶著第一次看見婭婭的情景,他記得當時他還蒙她說這裏的壞人多,讓她小心。接下來,往事又放電影似的一件件浮現在眼前,他覺得人有時候回憶也是一件美好的事,難怪不少貪官將自己跟情人上床的鏡頭拍下來放在自己的包裏,那一定是想在寂寞的時候回味一下。這時,後麵突然有兩個人走近他,敫仕隆聽到腳步聲正要回頭,已經被摁倒了。他們用一根繩子將敫仕隆綁著,兩個人挾持著將他推到水邊,其中一個人一腳將敫仕隆踢了一下,敫仕隆就跪到沙灘上,另一個將敫仕隆的頭按住,讓敫仕隆喝海水。他嗆著海水,一副哭腔,但口氣很硬:“你們要幹什麼,你們不知道我是十叔的兄弟嗎?”那個按著敫仕隆腦袋的人又將他按到海水裏,敫仕隆嗆了幾口鹹水後說:“兄弟有什麼事好說,無緣無故綁我幹什麼?”話剛落,腰上早挨了一腳。他不知道閆振也被綁了,以為閆振很快就會來救他,見軟的不行口氣就硬起來:“我的兄弟就在岸上,你們是在找死知道嗎?”

那個按腦袋的一用勁,敫仕隆就咕嚕咕嚕地喝起鹹水來。敫仕隆再次被提起來時,他求饒了:“兄弟做錯什麼事你們說啊,我一定將功贖罪還不行嗎?”可還沒說完,就感到腦袋被什麼狠狠地敲了一下,兩眼金星一閃,就像皮球一樣滾到水裏,嘴還啃了一口沙。他以為這輩子完了,掙紮一下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沉到海底,還在岸邊,隻是手被綁著腳也被綁著,他好不容易才翻滾著讓嘴巴朝上,看看那兩個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過了很久,閆振跑下來才替敫仕隆鬆開身上的繩子。敫仕隆問他去哪裏了,他說他也被綁了。他們回到車上時,閆振要給十叔打電話,敫仕隆說:“先不要驚動十叔,讓我想想這事可能是誰幹的。”

雖然隻是飽餐一頓鹹水,但敫仕隆還是很害怕,他上車後一直想著這事到底是誰指使幹的,魚粉廠的債主,手持白條的蕉農,或是哪個女人的相好?葉葉遠在首都,彤彤和馬妮妮跟他都沒有實質性的東西,袁圓沒有固定的情人,史如雯跟他早已經沒有關係,晁婭婭更不可能,莫非因為昨天打了史如馨,但史如馨怎麼會指使別人打他?

回到別墅,敫仕隆給十叔打了電話,他沒有說得那麼狼狽,隻說差點被人暗算。十叔問在哪裏,他說在海灘上。十叔問閆振在不在。敫仕隆說閆振在車上,他自己到沙灘上散步。十叔問:“你怎麼不說是我的兄弟?”敫仕隆說:“我說是十叔的兄弟,反而招來一陣打。”十叔說:“那就怪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敫仕隆問要不要增加一個保鏢,十叔說:“你小心點就是了,你本來不該一個人到沙灘上散步,要去也該讓閆振陪著。”

從此敫仕隆就很少出門,天天躲在別墅裏。他給嵇望德打電話,讓嵇望德給他動一下。嵇望德說,你舅父什麼時候回來?工廠改革成功後你還愁沒有好位置嗎?敫仕隆說,招商引資的事我繼續聯係,但你先給我換個崗位吧。嵇望德問敫仕隆想到什麼單位,敫仕隆問財政局行不行。嵇望德說區蒙現在不好動。敫仕隆說,要不建設局也行。嵇望德說,建設局人家局長做得好好的。敫仕隆問還有什麼單位可以去。嵇望德說,計委主任年齡偏大了,監察局局長病危了,這兩個單位行不行?敫仕隆說:“計委早幾年是好單位,現在一般了,監察局以前還可以,現在跟紀委合起來了還有什麼權?”嵇望德說:“怎麼合局長也是局長嘛,那就先考慮監察局吧。”敫仕隆一時沒有了主意,突然問:“公安局怎麼樣?”嵇望德說:“公安局局長是上麵領導指定安排的,黨委書記剛剛任,都不好動了。”敫仕隆想想說:“還是去計委吧,監察局這種工作不適合我做。”嵇望德說:“暫時到計委呆一段時間也好,明年不是要換屆嗎?到時位置就多了。”

沒過幾天,市委召開書記碰頭會討論幾個單位的幹部調整方案。戴鼎看到方案上敫仕隆擬任市計委主任,原主任改任非領導職務,就說:“明年就換屆了,計委這幾年工作幹得不錯,到上麵爭取到不少項目、資金,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還是讓他幹完這一屆吧。”嵇望德默默地一點一點地品著茶。組織部長說:“我們這次調整個別幹部,也是為明年換屆考慮。”戴鼎說:“敫仕隆的工作是應該考慮了,但也不宜到計委。這事我曾單獨跟嵇書記交換過意見,我的意見,像敫仕隆這樣的幹部不宜再安排領導崗位了。”組織部長說:“魚粉廠是副處級單位,一個副處級幹部沒有犯什麼錯誤,不安排可能不太好。”戴鼎說:“幹部能上能下不是提倡多年了嗎?幹不好就下來,沒有什麼好不好的。”組織部長說:“話是這麼說,但碰到誰誰都不願意。”用眼睛看嵇望德,等著嵇望德開口講話,但嵇望德卻偏開臉不理他。他於是又說:“要是計委主任暫時不動,那就讓敫仕隆到監察局去吧,監察局局長已經病了好幾個月,按規定半年不能正常上班就得免去領導職務。”戴鼎說:“監察局長這一病凶多吉少了,昨天我還去醫院看過他,他很悲觀,醫生說最多一兩個月的事了。按規定,可以免他的職務,但既然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幹脆再等一兩個月問題也不大。這樣對病人是個安慰,對家屬也是個安慰。當然,如果要免他,我也同意。”組織部長說:“從感情上說我也不想這個時候免他的職,但上麵有規定,再說,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的家屬不會不理解,他本人也不會計較這些了。”說著望向繆丁秀,繆丁秀故意偏了臉。他再望泰之川,泰之川突然咳嗽起來。戴鼎說:“即使監察局長免職,敫仕隆當監察局局長也不合適。南屏的副科級以上幹部,他的告狀信我收到算是最多的了。”組織部長說:“告狀信多不能說這個同誌就一定有問題,沒有告狀信的同誌也不能說就一定沒有問題。”戴鼎說:“敫仕隆我是比較了解的,別的事我先不說,僅僅香蕉廠購買設備一事,他就失職,那天我讓技術員將機器拆開,裏麵全鏽掉了,這樣的機器就是一塊錢買回來也沒有意義,如果香蕉沒有被凍掉,這香蕉廠還不知怎麼應付呢!”

組織部長再次望著嵇望德,嵇望德看看繆丁秀。安排敫仕隆是嵇望德的意思,但嵇望德這個時候卻一言不發,讓組織部長跟戴鼎較勁。繆丁秀不好回避,但他又覺得很為難,仿佛雨後的蛤蟆,一時找不準自己的位置,從這邊跳到那邊又從那邊跳到這邊,最後他說:“要不安排他到哪個部門做個副職行不行,過段時間,或者換屆了,有機會再任正職吧。”

嵇望德知道敫仕隆不會同意去做個副職,與其等形成決議再改變不如現在刹車,他說:“這件事會前我沒有跟戴市長個別交換意見,也沒有跟其他幾位副書記個別交換意見,主要是想讓大家暢所欲言,剛才大家都談了很好的意見,既然大家看法不一致,我看就先按一按再說吧。”

戴鼎卻希望這個會能處理好敫仕隆的問題,他說:“可是香蕉廠的事不能再拖了。”嵇望德說:“我改天找個時間下去摸一下情況再說。”

散會後嵇望德即給敫仕隆打電話,說:“有人想讓你去哪個部門做個副職,我想副職你不一定願意,就先等一等吧。”

跟嵇望德通完話,敫仕隆即接到繆丁秀的電話,繆丁秀說書記碰頭會研究你的事了,但計委主任和監察局長兩個職都沒能通過,我提議讓你到一個條件比較好的單位做一段時間副職過渡一下,但最後會議不了了之了。敫仕隆剛掛斷,手機又響。這回是組織部長,部長說,這次沒有通過,主要是一個人頂著,耐心等一下吧,嵇書記已有這個意思,相信總有機會的。敫仕隆一再表示感謝。

閆振此時跑上樓,說:“樊主任說有事要找你,而你的手機一直忙音。”敫仕隆說:“我剛打完電話,他再打就通了。”樊家堅打通電話說:“敫廠長今天電話怎麼這樣忙?”敫仕隆說:“剛才跟幾個朋友聊天。”樊家堅說:“書記碰頭會討論你的事了,你知道了嗎?”敫仕隆說:“聽說了,沒通過。”樊家堅說:“你這段時間不怎麼順,聽說前幾天還發生了什麼事?”敫仕隆想,樊家堅怎麼會知道他被綁架呢,他說:“沒有什麼事。”樊家堅說:“這樣吧,今晚我將繆丁秀請出來聊聊,也算為你壓驚吧。”敫仕隆說:“聊聊可以,壓驚倒不必。”樊家堅說:“就在非南達大飯店行了,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