敫仕隆說:“不玩還有什麼辦法,這機器隻能請上帝來調試,你能請得動上帝嗎?”史如雯問:“那你打算怎麼辦?”敫仕隆說:“我打算出去玩幾天,順便請教一下哪裏的技術員,如果他有信心調得好,就讓他來試試,如果不行,就拖一天算一天吧。”史如雯說沒有空。敫仕隆想海南他好幾年沒去過了,聽說現在發展得不錯,還聽說三亞還有人妖表演,海南是香蕉產地,那裏一定有香蕉廠,就決定去海南。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去也好,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直飛海南的波音747今天沒有滿座,後麵有幾排位置是空的。敫仕隆的位置在前麵,他的鄰座是個大胖子,上機半天還滿頭大汗,身上發出一種怪味。飛機起飛不久他發現有兩個空姐在後麵站著說話,敫仕隆便去衛生間,但在裏麵站半天沒拉出什麼東西來。敫仕隆從衛生間出來時,有一個空姐已經忙別的事去了,另一個見敫仕隆站在她身邊欲言又止就主動問有什麼事。敫仕隆說他想坐後麵。空姐說你坐吧。
敫仕隆在過道旁邊坐下,空姐身上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幽香,敫仕隆覺得很舒服。空姐看看沒有什麼事就要走開,敫仕隆說:“小姐,我能向你打聽一些情況嗎?”
空姐站住問什麼事。敫仕隆問:“你是海南人吧?”空姐點點頭。敫仕隆問:“海南有香蕉吧?”空姐覺得他問得奇怪,說:“有啊,海南一年四季都有香蕉。”敫仕隆問:“你知道有沒有生產香蕉片的工廠?”空姐像不明白敫仕隆的意思,愣了一下。敫仕隆說:“就是那種烤香蕉片,市場上用塑料袋裝著賣的那種。”空姐說:“哦,香蕉幹片,我經常吃,但海南有沒有這種廠我不知道,我想應該有吧?”敫仕隆說:“我是專生產這種香蕉幹片的,你要是喜歡吃,什麼時候我送你我們的產品。”說完覺得好笑,那帶焦味的香蕉片人家會吃嗎?空姐卻說:“謝謝。”
敫仕隆覺得空姐有一種別的女孩身上沒有的東西,或許在高空的緣故,跟空姐聊天有一種神秘感,他說:“我這次去海南就是想參觀烤香蕉幹片的工廠。”空姐說:“我幫你找一個人,她原來當過導遊,可能知道哪裏有這種工廠。”說著轉身到工作間去了。
幾分鍾後,另一個空姐過來,敫仕隆眼前一亮,因為這個空姐更漂亮氣質更佳。他忙從衣袋裏掏出名片盒,鄭重其事地從中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問她貴姓。空姐說:“免貴,我叫馬妮妮。”敫仕隆便將他要找香蕉片廠的事說了。馬妮妮說海南這種廠她知道的就有好幾家。敫仕隆說:“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經曆那麼多,聽說還做過導遊。”馬妮妮說:“才做了幾個月。”說完要走。敫仕隆急忙說:“我還想向你打聽一些情況,等一下還能找到你嗎?”馬妮妮站住說:“如果很快能說清楚就現在說吧,否則就要等下班以後。”敫仕隆問:“飛機一到站就可以下班了吧?”馬妮妮再看一眼名片,說:“差不多吧。”
望著馬妮妮離去的身影, 敫仕隆想,要是史如雯跟著他一起出來,就不可能有這些故事發生,雖然他不知道下一步故事是否精彩,但僅僅剛才一段,就沒有幾個坐飛機的人能經曆。
飛機安全降落後,敫仕隆走到大廳,轉了半天找不到一個可以坐的位置,隻好在走道上站著。馬妮妮和她的同事出到大廳時敫仕隆就在那裏東張西望。他要她們跟他一起坐出租車,一邊走一邊聊。馬妮妮堅持要坐他們的大巴,敫仕隆費了不少口舌才讓她倆同意跟他一起坐出租車。敫仕隆說要請她們一起陪他去看香蕉廠。馬妮妮說她明天還要上班。另一個空姐說你隻要叫輛出租車,就可以找到香蕉廠了。敫仕隆問馬妮妮能不能請假,馬妮妮說不可能。敫仕隆問能不能請別人頂班。馬妮妮說,她們一般是不讓別人頂班的。另一個空姐說:“誰也不想做替死鬼。”敫仕隆說:“沒這麼恐怖吧?”馬妮妮說:“你倒不如到旅遊公司去請個導遊,那樣會經濟得多。”敫仕隆說:“錢要本不是問題。你們不會是不相信我吧?你們看我像騙子嗎?”馬妮妮說:“不像騙子的騙子才可怕。”敫仕隆有些急,又要掏證件又要打電話。馬妮妮說:“我是開玩笑,當過導遊的人還會怕騙子嗎,我還想騙你呢。”另一個空姐說:“要不這樣吧,妮妮的班我上,讓妮妮陪你去看香蕉廠。”馬妮妮說:“這可要請兩個人了。”敫仕隆說:“沒問題,世界上有幾個人有機會讓空姐陪著去考察,我是少數幸運者之一。”馬妮妮對另一個空姐說:“要不你就直接陪敫廠長行了,對班還得領導批準。”
一個空姐到家了,事情沒有最後談妥,她一邊下車一邊說:“妮妮你要是需要我頂班晚上再打電話吧。”
出租車繼續向前開,敫仕隆說:“我跟你開個玩笑,如果有人提出讓你辭職,你需要多少錢?”馬妮妮說:“這得看具體情況,平白無故辭職幹什麼?”敫仕隆說:“比如說,僅僅是買你辭職。”馬妮妮問:“你想買我辭職嗎?”敫仕隆問:“你要多少錢?”馬妮妮說:“如果沒有其他附加條件,20萬就可以了。”敫仕隆說:“10萬還不行嗎?”馬妮妮說:“10萬塊錢現在能幹什麼呢?”
敫仕隆態度很誠懇,他說:“如果剛才那位同事願意頂班,我想就麻煩你幾天吧。”馬妮妮說沒有必要。敫仕隆說:“對你來說肯定沒有必要,但對我來說就很有必要,看在我曾經是你們的乘客、今後還是你們的乘客這個份上,破例為我服務一次吧,你的工資還有你同事的加班費全部由我付。”
馬妮妮已到家,她說:“敫廠長今年有四十了吧?聽你說話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晚上我給你電話吧。拜拜。”
晚上敫仕隆沒有上街,一直呆在賓館裏看電視,將近11點鍾時馬妮妮給他打電話,馬妮妮說:“明天後天我讓同事頂班了,你每天給她1000塊錢,沒問題吧?”敫仕隆說:“你先替我謝謝她。”馬妮妮說:“我的給多少就隨你。”
仿佛剛談戀愛的青年,敫仕隆整夜睡不著,總盼著天快亮。約好是8點鍾才接她,他7點半就坐出租車在那裏等著了。馬妮妮問是不是包定一輛車,敫仕隆說走一程就換一輛好。馬妮妮問他是不是先去看香蕉廠,敫仕隆說不一定,順路才看,路上有什麼可以看的先看了再說。馬妮妮說你這個廠長真當得瀟灑。敫仕隆說,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活得更瀟灑一些,隻是許多時候自己束縛自己罷了。
馬妮妮說:“如果你第一次到海南來,可以帶你看一些旅遊景點,但你已經來過了,就不知道帶你看什麼了。要不我們先看了香蕉廠再說吧。”
敫仕隆一時也想不出可以去哪裏玩,而且自己是說要看香蕉廠的,連馬妮妮都提出要先看香蕉廠,他要是說不去就讓馬妮妮產生別的什麼想法了。
馬妮妮便帶敫仕隆到附近的一個香蕉廠。敫仕隆說找廠長可以,如果廠長不在找技術員就行了。馬妮妮在廠門口上剛好碰到一個熟人,熟人在門衛那裏登記一下就直接將他們帶進車間找技術員。敫仕隆說他們廠生產的香蕉片有焦味。技術員反問敫仕隆機器是新的還是舊的,哪裏生產,什麼時候出廠。然後搖搖頭說:“你一定買人家報廢的設備,你上當了。”敫仕隆問機器能不能修,技術員說:“要是某個部件的問題還可以修,要是整條生產線都老化了還怎麼修?”敫仕隆問能不能請他去幫看一下。技術員說他最近很忙,要去也得10天以後。敫仕隆說:“那我們再聯係吧。”馬妮妮以為她的任務完成了,要回家去。敫仕隆要求她陪他到哪個度假村玩玩。馬妮妮猶豫不決,經不住敫仕隆的再三請求,便問:“三亞的木屋你住過嗎?”敫仕隆幾年前就住過,但為了能跟馬妮妮一起玩,他撒謊說:“沒有。”
出租車直奔三亞,木屋卻已訂完。敫仕隆說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來三亞,不就是看幾塊石頭嗎?馬妮妮說,三亞是天涯海角,祖國的最南端,還有這裏氣候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末了加一句,三亞的姑娘也漂亮。敫仕隆可不承認三亞的姑娘漂亮,但他不好跟她爭論,也不值得爭論。馬妮妮好不容易才讓人擠出兩間房子。放好行李後,他們在那片椰林裏轉了一圈,太陽將要下海時,他們就坐在椰樹下,看著那個圓圓的東西由金黃變成血紅,一跳一跳地掉進海水中去。敫仕隆想起多年前跟婭婭到情人島遊泳的情景,提出要下去遊泳。馬妮妮說她不會遊泳。敫仕隆說可以教她,她說:“我從來不下海的。”敫仕隆問下海是否也可以買。馬妮妮說還沒聽說過。敫仕隆說那我們就創一次新吧。馬妮妮問他想怎麼買。敫仕隆問她想怎麼賣。馬妮妮說海灘有陪泳小姐,便宜得很。敫仕隆說:“我是說你。”馬妮妮說:“我不賣。”敫仕隆說:“多少錢都不賣?”馬妮妮點點頭。敫仕隆突然感到很沮喪,問:“晚上有沒有人妖表演,我們去看一下?”馬妮妮說沒有,她問敫仕隆:“你是香蕉廠廠長,機器不正常你一點不著急嗎?”敫仕隆說:“急有什麼用,你急機器就正常了嗎?”馬妮妮說:“你可以想辦法啊,總不能讓機器躺著不動吧?”
敫仕隆覺得馬妮妮像個剌蝟,他無處下嘴,情緒一下子低落了許多,半天不知說什麼好。後來突然問,“如果我把你當技術員請到我們廠去看設備,你肯嗎?”馬妮妮一聽就笑起來:“荒唐!我又不是技術員。”敫仕隆說:“機器是弄不好的了,但不采取措施,沒有行動市領導就批評,我是想讓你冒充技術員去幫看一下,拖些時間再說。”馬妮妮吃驚得張大嘴巴:“你原來真是個騙子!”敫仕隆說:“你年輕,有些事情你還不懂,其實生活中很多時候欺騙都是不得已的事。”馬妮妮說:“就是我願幫你,我像嗎?”敫仕隆說:“怎麼不像,俗話說人不可貌相,何況你長得那麼聰明漂亮!”馬妮妮睜大眼睛問:“你真是希望我充當技術員跟你去蒙人?”敫仕隆說:“看來這差事是非你莫屬了,反正我總得請人去,但明明知道那機器已經沒有修的可能,還一本正經請什麼技術員,倒不如將這筆錢送給你。”馬妮妮問:“如果請技術員你要付多少錢?”敫仕隆說:“這得跟他談,來回機票還有吃飯肯定全包,另外再給紅包,紅包少說也得5000吧?”馬妮妮得意地說:“那這個技術員我當了。”敫仕隆認真地說:“如果你去,紅包一萬。就怕沒有人幫你頂班。”馬妮妮說:“我過兩天就可以休假了。”
這天晚上敫仕隆和馬妮妮就住在一幢小木屋裏,每人一個房間。淩晨兩點鍾時馬妮妮給敫仕隆打電話,問他是否已睡著。敫仕隆說沒有睡,他確實沒有睡,他總聽到外麵有蟲子的唧唧聲。他問她是不是也睡不著。馬妮妮說,她剛才睡了一會醒過來就睡不著了。敫仕隆說,要不我們一起聊聊天吧,我過去或者你過來。馬妮妮說:“還是睡吧?明天是不是就回海口?”敫仕隆說:“我們明天回海口,下午有一班機飛南非,要不我們明天下午就飛南非吧。”敫仕隆想,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正慢慢縮短,故事是越來越精彩了。馬妮妮說:“我現在正在考慮是否跟你去,我總覺得這事太滑稽。”敫仕隆說:“這事已經定了,誰反悔是小狗。”馬妮妮想想說:“如果一定要我去,那就明天去吧。”敫仕隆說:“南非的旅遊景點比海南豐富多了,到時我一定陪你好好參觀,看我這個業餘導遊水平怎麼樣。”
第二天,敫仕隆和馬妮妮飛南非,敫仕隆讓閆振接機,然後就直接到吊腳樓吃龍蝦。晚上10點多鍾時,他們才去香格裏拉開房。敫仕隆打電話問韓誌仁,機器調試有沒有進展。韓誌仁說:“你不是要去請技術員嗎?這兩天不斷有債主來鬧事,我讓工人休息,廠大門都關上了。”敫仕隆說:“明天技術員去看機器,到時什麼人也不得進入工廠,這事你一定得落實好。”
次日吃過早餐後,馬妮妮突然說:“我有點害怕,萬一有人問到技術方麵的事我怎麼說?”敫仕隆想了想說:“你就說有個部件壞了要換,就行了。”馬妮妮說:“什麼部件呢,我一竅不通啊。”敫仕隆也感到不好辦,但不好辦也得辦,他說:“我不讓人問你就是了。”
臨出發去南屏時,馬妮妮看看自己穿的裙子,說:“我這身衣服一看就不像技術員。”敫仕隆於是帶她上街買衣服。將近中午時,他們才到香蕉廠。韓誌仁已在廠大門口等了兩個小時。韓誌仁說:“戴市長幾次打電話到廠裏問情況,他讓你一回來就馬上給他打電話。繆副書記也找你。”馬妮妮對敫仕隆說:“你們市領導真關心你啊。”
敫仕隆說:“是關心機器不是關心我。”進入車間後,馬妮妮望著靜靜地躺著的機器,一本正經地命令敫仕隆道:“得讓工人起動一下機器。”敫仕隆也突然明白讓一堆死鐵躺在那裏怎麼也不像是讓技術員調試機器,便讓韓誌仁通知工人上班。很快,開機器的工人來了,廠裏的幾個技術員也來了,大家聽說從海南請來了技術員都很高興。廠裏的幾個技術員更是圍著馬妮妮看她怎麼調試機器。
機器隆隆地響起來後,馬妮妮從這一頭走到另一頭,故作高深地看著聽著,但沒有碰機器,也不跟廠裏的技術員說話,怕出洋相。廠裏一個年輕的技術員忍不住問馬妮妮:“我們弄了半個月了,就是找不出問題在哪裏,但烤出來的香蕉片總有一股焦味。”馬妮妮走到烤爐旁邊站著,半晌說:“你們重點考慮這一段,將火力調低看行不行?”廠裏一個年輕的技術員說:“我們已經調試多次了,要麼烤不幹要麼烤得太幹。”馬妮妮果斷地說:“這爐老化了。”廠裏的技術員問怎麼辦。馬妮妮說,沒有辦法,隻能換。敫仕隆很權威地向工人擺擺手說:“停機吧。”韓誌仁問換烤爐要多少錢,馬妮妮猶豫一下說:“具體價錢要了解才行。”
敫仕隆怕韓誌仁繼續問下去會問出破綻來,就趕緊讓馬妮妮上車,可是當小車要出廠大門時,戴鼎的車停在他們前麵了。戴鼎剛從水庫回來,他和市林業局局長、土地局局長在那裏住了兩天,分別找省林場場長、地區水庫管理局局長以及所在鎮的書記談話,要求林場和水庫向農民讓利,同時要鎮書記做農民的工作,讓農民適可而止,最後總算達成協議,皆大歡喜。戴鼎本來要在水庫跟大家一起吃飯的,聽說海南的技術員在香蕉廠調試設備,便馬上趕回來了。敫仕隆的小車一停,戴鼎馬上下車走過去,敫仕隆不下車已經不行了。他急忙對馬妮妮說:“這是我們市長,他很可能要問你情況。”
馬妮妮和敫仕隆一左一右下了車,戴鼎一一跟他倆握手,敫仕隆分別作了介紹。戴鼎問看了設備沒有,情況如何。敫仕隆說:“烤爐太舊了,要換。”
戴鼎望著馬妮妮,想直接聽馬妮妮怎麼說,但馬妮妮遲遲不開口。戴鼎就主動問能不能修。馬妮妮憑著自己的智慧胡謅道:“烤爐內腔都鏽掉了,連接部位也鏽掉了,烤爐無法恒溫,要麼溫度不夠烤不幹,要麼溫度太高烤焦了。”戴鼎問怎麼辦。馬妮妮說,得另外換一個烤爐。戴鼎問換爐要多少錢。馬妮妮眨眨眼睛說:“現在這種生產線已經淘汰,新的應該沒有了,舊設備價格很難說。”
敫仕隆心直跳,馬妮妮想當然借題發揮,但歪打正著已經說出了事實的真相,如果讓戴鼎繼續問下去問題更大,他走近戴鼎小聲說:“情況就是這樣了,我送她到南非再回來向你具體彙報吧。”
戴鼎卻說:“中午我請她吃飯,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敫仕隆從來沒聽說過戴鼎要主動請人吃飯,今天馬妮妮真是走運,但這飯還是不吃為好,可他不好說,隻是用眼睛跟馬妮妮交流。馬妮妮也心有靈犀,馬上就明白敫仕隆的意思了,她裝出難受的樣子說:“市長,謝謝你的盛情,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是飲食不適應,我得先回賓館了。”
戴鼎看看馬妮妮又看看敫仕隆,握一下馬妮妮的手說:“那好吧。”吩咐敫仕隆一定要招呼好客人。
敫仕隆和馬妮妮走後,戴鼎就到車間去。戴鼎問剛才海南的技術員看設備的情況,廠裏一個技術員說,她隻是隨便問一下,機器連摸都沒摸過,就說烤爐有問題。
韓誌仁說:“人家水平高就是這樣,聽聲音就能聽出問題來,還要用手摸嗎?”那個技術員就不敢吱聲了。戴鼎看著廠技術員問:“你覺得這機器問題出在哪裏?”技術員說:“這機器太殘舊,裏麵好像生鏽了,我曾想拆開來看看,可是……”技術員看看韓誌仁,不敢往下說。戴鼎說:“如果裏麵都生鏽了怎麼能正常運轉,拆吧,我也看看。”韓誌仁看看表,說:“都12點多了,要拆也等下午吧?”他是想拖延時間然後報告敫仕隆。戴鼎看看技術員問:“要多少時間,你們肚子鬧革命了沒有?”技術員說先拆了再吃也不要緊,用不了多少時間。
戴鼎看著技術員開始拆機器時,即讓司機上街買盒飯。技術員先拆下的兩塊蓋板並沒有多少鏽,韓誌仁馬上說:“機器是我親自去提的貸,當時也是拆件拉回來的,我都沒發現裏麵生鏽,怎麼會生鏽呢?”
技術員繼續拆,烤爐拆開時,裏麵的鐵鏽像牆壁上剝落的石灰塊,用手抓即一片片脫開,韓誌仁吃驚不小,眼睛都睜大了。
戴鼎揮揮手說:“行了,先吃飯再把它裝回來。”便和司機一起離開了工廠。
敫仕隆和馬妮妮正在香格裏拉旁邊的鳥船上吃飯。鳥船是一間船形飯店,終年停泊在海灘邊上,專經營生猛海鮮,馬妮妮問敫仕隆為什麼叫鳥船。敫仕隆說,飯店原來叫仙人船,由於收費太貴,吃客們有意見,便作賤它叫鳥船。馬妮妮不明白,既然收費貴吃客幹嘛還那麼多。敫仕隆說,貴又不是自己的錢,沒有幾個人是自己掏錢到這種地方吃飯。
在包廂坐定,馬妮妮望著敫仕隆說:“這幾天我發現你很大方,可想而知,花公家錢的人都出手大方。”敫仕隆說:“這幾天我總是誠惶誠恐,總擔心招呼你不周到。”馬妮妮說:“是不是男人在女性麵前都要擺闊?”敫仕隆說:“就看在什麼樣的女性麵前了。這幾天我好像有一種談戀愛的感覺。”馬妮妮忍不住笑了:“其實也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大手大腳的,將來得過日子啊。”敫仕隆說:“從奴隸到將軍,在沒有真正走進對方心靈之前,吝嗇是戀愛的大敵。”馬妮妮說:“看不出你還是個愛情騙子。”
這時閆振從另外一個包廂走進來告訴敫仕隆,韓誌仁打來電話說戴鼎讓技術員拆機器看了,裏麵全是鏽。敫仕隆一愣,但馬上又說:“舊機器肯定會生鏽,你告訴他不要大驚小怪。”馬妮妮問:“你們怎麼買這種設備,舊設備一般都是報廢品。”敫仕隆說:“哪個男人想娶別個睡過的女人,可偏偏就有不少男人娶。”馬妮妮聽了有些不高興,她換了個話題,說:“今天我表演得怎麼樣?”敫仕隆說:“看了你今天的表演,我算明白技術員是怎麼回事了,你本來就是烤香蕉片的技術員,我想你應該申報職稱了。”馬妮妮忍不住笑,差點給嗆著了。敫仕隆還頻頻舉杯向她敬酒。她說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敫仕隆說:“喝酒不就是為了醉嗎?人生難得幾回醉,這次我們的合作可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今天我們應該一醉方休。”馬妮妮說:“什麼都可以買,但醉最好不要買,難受。”敫仕隆聽馬妮妮說什麼都可以買,心不禁一動,看著馬妮妮眨著紅暈的臉說:“這次可是我這輩子值得紀念的日子啊,我根本想不到能讓那麼漂亮的空姐陪著玩幾天,還讓你幫我演戲。”馬妮妮說:“在你們男人眼裏,空姐怎麼樣?”敫仕隆說:“純潔大方漂亮,可望不可即。”馬妮妮說:“也許因為空姐整天在天上飛去飛來,你們接觸的機會不多,所以就有可望不可即的感覺。其實空姐也是人,空姐也一樣談戀愛結婚。”
敫仕隆表麵上很鎮定,心裏總想著西洋鏡被戴鼎捅穿後會有什麼麻煩,故意跟馬妮妮多喝幾杯以便將顧慮驅趕,但不提防酒仿佛都進了大腦,腦漿熱辣辣又脹又痛,說話舌頭都有些澀了。他說:“結婚是錯誤,離婚是醒悟,再婚是執迷不悟,你那麼聰明還會犯錯誤嗎?”馬妮妮說:“你現在是錯誤?醒悟?還是執迷不悟?”敫仕隆想自己結婚而不受約束,不用離婚可以有第二個老婆,他覺得他幸福無比,他說:“我什麼都不是,我覺得自己很好。什麼事都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地而異。”馬妮妮問:“你覺得生活中真的有愛情嗎?”敫仕隆說,可以說沒有,也可以說有。馬妮妮問怎麼說。敫仕隆說沒有是絕對的,有是相對的。馬妮妮說:“我也常常感到困惑,為什麼很多恩愛夫妻一旦丈夫或妻子地位變了,就說沒有感情了,最終免不了分手,我想是不是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愛情,而是一種需要,當兩個人互相需要時,就產生感情,一旦這種需要不存在了,愛情就沒有了。”敫仕隆說:“就是這個道理。中國人現在終於懂得離婚了,也算是覺悟了。”
馬妮妮也許喝得多了,也許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眼睛有些迷離。敫仕隆手癢癢的,他提議說:“我們跳舞,如何?”馬妮妮微微一笑問:“這裏能跳舞嗎?”敫仕隆看馬妮妮的樣子以為魚已入圍,隻等他收網了,說:“要不我們回房間休息吧。”馬妮妮站起來身子有點搖晃,敫仕隆隻得扶著她。閆振早已結好帳在外麵等,他們上車就直接回了香格裏拉。開的是兩個房,但敫仕隆扶馬妮妮回房就將門關上,一把抱著馬妮妮放到床上。馬妮妮突然清醒過來,她原來是半醉半醒。她說:“我什麼都可以賣,但身不可以賣。”敫仕隆說:“你不是說除了醉不賣什麼都可以賣嗎?”馬妮妮說:“你是斷章取義,我剛才是說什麼都可以賣,但醉最好不賣,醉了難受。”
敫仕隆想起《房中養生》,說:“黃帝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偏陰偏陽之謂疾。”覺得還不夠明白,幹脆說:“男不可無女,女不可無男。”馬妮妮問他怎麼知道她無男,敫仕隆聽了,喉嚨裏像吞了隻蒼蠅,難受了好一陣。馬妮妮坐起來說:“規矩些吧,讓我們合作愉快。”敫仕隆恨恨的,但毫無辦法。
戴鼎從香蕉廠出來就給嵇望德打電話,手機關了,他隻得打給樊家堅。樊家堅說嵇望德正在回房間的路上。其實他們在非南達大飯店裏剛吃完飯,正躺在包房裏禦足。戴鼎讓樊家堅告訴嵇望德,他有急事要彙報。
樊家堅將戴鼎的話告訴嵇望德,嵇望德說:“有什麼事下午再說吧,我今天喝多了。”樊家堅再給戴鼎打電話,戴鼎說:“也不需要多少時間,我在他房門口等他就行了。”樊家堅隻得再報告。
嵇望德歎一口氣,說:“如果他非要見就讓他到酒店來吧。”
樊家堅跟戴鼎通完電話就在他們禦足的包房旁邊另外開了間房,讓嵇望德在裏麵跟戴鼎見麵。戴鼎進了房間沒坐下就說:“香蕉廠沒戲了。”嵇望德臉紅紅的,不知是喝的,還是讓禦足女捏的,一時沒有聽清戴鼎說什麼沒戲了,問:“誰要唱戲?”戴鼎說:“我剛才去香蕉廠,我讓技術員將機器拆開看,裏麵全是鏽,這樣的機器別指望能投產了。”嵇望德說:“不是說錢少買不了新機器嗎?舊機器肯定有鏽,清洗一下不就行了嘛。”戴鼎說:“可不是一般的鏽,而是全鏽掉了。”嵇望德說:“這個敫仕隆是怎麼搞的嘛,買機器怎麼不拆開看看!”戴鼎說:“聽說機器是韓誌仁拉回來的。”嵇望德說:“但廠長是敫仕隆啊,他怎麼就這麼粗心呢?你要批評他才行。”戴鼎說:“現在不是批評的問題了,香蕉很快就要大麵積收獲,可機器卻不能生產,你說怎麼辦?”嵇望德沉默了好一會,問這事還有誰知道。戴鼎說廠裏除了工會主席韓誌仁,還有幾個工人。嵇望德說:“你讓韓誌仁通知他們,機器生鏽的事不要到處瞎嚷嚷,要是讓工人們都知道了,可能要鬧起來。”戴鼎說不論下一步香蕉廠怎麼辦,敫仕隆必須要調整了。嵇望德說:“早調整他就好了,我真後悔沒聽你的意見。”戴鼎說:“現在下決心吧,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嵇望德臉上露出很複雜的表情,半晌他說:“報紙上類似的事也報道過,好像都是直接從國外進口報廢設備,而且資金也多在幾千萬以上,相比之下香蕉廠算是少的了。”戴鼎說:“一個億對人家來說也許無所謂,但我們這幾千萬能讓全市幾幹部教師發好幾一個月工資了。”嵇望德說:“看來我們也交了一筆不小的學費。”戴鼎說:“我想當務之急就是物色香蕉廠人選,要盡快采取措施,否則香蕉都成熟後沒法收購就要出事。”嵇望德說:“這事就這樣吧,我們都考慮一下。”
在香格裏拉的包房裏,敫仕隆像個傭人小心地侍候著馬妮妮,給她剝果皮,遞茶水,用濕毛巾幫她敷額頭,還給她講故事,他說有一位空軍飛行員結婚,戰友送他們一副對子:雙機比翼飛夜航,單機俯衝打地靶。橫批:比翼雙飛。馬妮妮聽了沒有睬他。她真喝多了,再次躺到床上便不想動彈,敫仕隆想趁她酒醉動動她,但又想,如果她真不願意,他勉強也沒意思,他現在不饑不餓,樂得留給她一個好印象,這叫放長線釣美人魚,說不定什麼時候柳暗花明也未可知。其實馬妮妮並沒有睡著,不一會就睜開了眼睛。敫仕隆說明天陪她參觀南屏的文勝古跡。馬妮妮說:“你不怕再碰到你們那個市長,讓我露馬腳嗎?”敫仕隆知道那種可能性很小,說:“露馬腳不要緊,隻要不露馬腿就行。”馬妮妮問馬腳跟馬腿有什麼差別。敫仕隆說馬腿再往上可就是真理了。 馬妮妮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第二天戴鼎問嵇望德,香蕉廠的人事安排考慮得怎麼樣了,不能再拖了。嵇望德問有誰可以接替香蕉廠廠長。戴鼎說,可以讓組織部了解一下,如果在廠內產生,他認為汪宗曦可以考慮。嵇望德說:“我讓組織部了解一下再說吧。”
敫仕隆陪馬妮妮跑了一整天,帶她看遍了南屏的所有文勝古跡。安石亭,天涯閣,清官橋,栓馬塔。馬妮妮讚口不絕,她說你們雖是一個縣級市,但旅遊資源並不比海南差,不開發真是太可惜了。在栓馬塔腳下,敫仕隆問馬妮妮想不想知道這塔為什麼叫拴馬塔。馬妮妮說他這個導遊不稱職,有故事怎麼不說?敫仕隆就說,以前南屏出產良種馬,雄馬天下無雙,有一年從海邊跑來一匹發情的小母馬,南屏的雄馬都要跟她交配,結果雄馬們互相鬥起來,相當於西方男人為情人而決鬥。得勝的雄馬跟小母馬成了好事,就不想讓它離開南屏了,但小母馬一定要走,它說除非你用金子鑄成栓馬樁將我栓住。雄馬果然用黃金鑄成這個寶塔,將小母馬栓著。小母馬白天在外麵吃草,晚上就躲進塔裏麵,不久之後就產下了小馬仔。馬妮妮聽後半天才反應過來,說:“我上當了。”敫仕隆得意一笑:“我這個導遊稱職了吧?”馬妮妮離開南屏時,敫仕隆將她送上飛機,給了她1萬塊錢。他本來要給她2萬塊的,但他想起她那句話:你怎麼知道我無男。他現在還難受,一生氣就減去1萬。在回南屏的路上,敫仕隆突然又覺得他這回沒能玩馬妮妮而給她1萬塊錢,還是虧了,猛然抬頭看著路兩邊的香蕉樹都給一串串香蕉壓彎了腰,仿佛在向他招手,就感到頭痛。香蕉片生產錢無法投產,接下來怎麼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