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柳絮院名妓中計 龍門棧詭商上鉤(1 / 3)

第三十回 柳絮院名妓中計 龍門棧詭商上鉤

話說荒唐鏡等五人乘鄉渡回到縣城,已是第二天的黎明。屈平秋夫婦拿著那三百兩銀子,興奮莫名,又連連向荒唐鏡和樂揚夫婦道了謝,然後返回老家甘蔗圍。樂揚則要荒唐鏡一同去江濱樓飲早茶,荒唐鏡擺擺手,道:”不了,我們先回寶號,小侄有話跟樂叔商量。”

“上茶樓說不好?”樂揚覺得奇怪。

“茶樓不方便。”荒唐鏡淡淡道。

於是回到樂記布鋪,兩人在後間落座,樂揚關了房門,看一眼荒唐鏡,見他神色莊重,便問:”阿鏡,何事如此嚴重,在江濱樓都說不得?”

“樂叔說聶一陽是今年才在縣城開布行的,是不是?”荒唐鏡不答反問。

“是啊,他是今年春節後才來縣城開布行的,”樂揚大奇,”這跟上江濱樓有什麼關係?”

“我擔心在茶樓上碰到他。”荒唐鏡笑笑,然後像是對樂揚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他是今年春節後才出縣城的,這就好。這幾個月我又沒怎麼出縣城,這混蛋應該認不得我,可謂天助我也。”

“這混蛋認不認得你有什麼關係?”樂揚更感奇怪,”你又不跟他打交道!”

“我就準備跟他打交道,”荒唐鏡笑笑,篤定地喝口茶,看看樂揚,”我準備算計這混蛋!”

“什麼?!”樂揚一聽,大為吃驚,眼睛不覺瞪大,”算計他?!”

“對!這小子誣陷阿蘭,簡直是謀財害命,這樣的傷天害理事我懷疑他還不知做過多少,否則哪來這麼大筆銀子開得了間大布行!現在又逼到樂叔你要轉行。我荒唐鏡算是替天行道,非要懲治一下這混蛋不可!”

“阿鏡,這聶一陽不管在鄉下還是在縣城都可以說是有財有勢的!出入又有跟班,你一個書生,怎麼跟人家鬥?別吃不著羊肉惹得一身騷,自找麻煩!”樂揚不無擔心。

“所以我不能讓他認得我――我準備在外地才算計他!”荒唐鏡又喝口茶,慢慢放下杯子,看著樂揚,”樂叔,你跟他算是同行,這家夥為人如何?可有什麼傳聞?”

“照我所見所聞,此人可以稱得上精明,有心智。他若是個蠢才,又哪能撈得到那麼多銀子!別的我不大清楚,聽行家說他最多的是這小子去年竟算計過名妓柳紅陶。”

“算計柳紅陶?”荒唐鏡微吃一驚。他曾聽禹銘等好幾個無聊文人提起過這個名妓,說她生得如何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如何的善解人意,床笫功夫如何了得,琴棋書畫又如何無所不精雲雲。倚著這才色藝俱備,收客人一晚的渡夜之資竟要十兩銀子,少一錢也不幹。如此豔名四播,又有學問又愛財如命的名妓,聶一陽如何騙得了她?便又問:”可知詳情如何?”

“據說是這樣的。”樂揚喝口茶,道出這件風流趣事來。

話說當年香山(今中山)縣城石岐鎮有間半公開的小小妓院,名叫”柳絮院”,環境十分之幽雅,其鴇母人稱二娘子,三十來歲,既潑辣又懂得如何對來客溫柔;手下有三個女子,其中最出名的那個叫柳紅陶,是她的表侄女,芳齡十七,長得十分美貌。二娘子視之為搖錢樹,隻讓她接待那些豪門富戶,一般人休想問津。日子一長,柳紅陶在這幫揮金如土的風流浪子中漸漸就有了名氣,不少人不惜花十兩銀子(連了其他花費所耗就更不少了)一親香澤。

聶家村有個大戶叫聶紫元,某次路過香山縣,慕名去會柳紅陶,不惜十多兩銀子以求一夜風流,回來後跟聶一陽飲酒,談起前幾晚如何的”銷魂”,口水花亂噴。聶一陽聽了,大不以為然,一擺手,道:”嫖個小妞兒,哪用得著這麼多銀子!”聶紫元一聽,很不高興:”一陽兄你有本事,你去試試!她若肯少收你一個仙,我就當著你麵寫個'服'字!”

兩人乘著酒興你一言我一語爭辯起來,最後打賭,以四十兩銀子作賭注。

聶一陽以前也曾聽人說過這個柳紅陶,知道她是專”釣”大客的。送走聶紫元後,他苦思一會,就想出了一條詭計。第二天,他穿上名貴的紗綢,搖著紙扇,打扮成一個大商家的模樣,吩咐六名家丁(為示公證,其中一名是聶紫元的家丁)如此如此,要他們扛上三個大皮箱,雇了一艘船,便望香山縣而來。

他們走進柳絮院前廳的時候,二娘子正為這幾天沒有豪客來找柳紅陶憂心,想著是不是讓這個表侄女降低點身價,別讓這棵搖錢樹掉不下銀子來,可謂左權衡右思量,一見來了這麼個大客,急忙起身,邁著那三寸金蓮步,手中小紅手帕飄啊蕩的,上前相迎:”唉呀呀!貴客光臨,蓬壁生輝!先生高姓大名,要找哪位姑娘啊?小院姑娘……”她下麵要說的”燕瘦環肥,任君選擇”之類的話還未說出,聶一陽已一拱手打斷她:”在下豐吉,乃省城鴻圖大押的掌櫃,素聞貴院柳紅陶姑娘豔壓群芳,特慕名前來相會。”

“唉呀!原來是豐先生啊!”二娘子一聽,立即把小紅手帕兒放到腮邊,同時打個半膝,”久聞大名,如雷灌耳,光臨小院,真是小娘子的榮幸!”轉頭對一個女傭叫道,”快叫紅陶姑娘準備準備,恭候貴客!”

你道這鴇母何以如此熱情?原來她曾聽人說過,鴻圖大押在省城是屈指可數的大當鋪,至於其掌櫃是不是此人,是不是名叫豐吉,她不敢肯定,但管他呢!看這人及其跟班的打扮,就絕非一般小商家可比,何況還有那三個大皮箱,也不知是金銀還是珠寶。有錢到手就行,他冒認是省城洋行總商伍紫垣也無所謂!

二娘子話音剛落,下人已敬茶遞煙,聶一陽道了兩聲客氣,向家丁阿嶽打個眼色,這位貼身跟班便打開皮箱,拿出一盒銀子來,打賞這些下人。別的嫖客打賞,一般隻是三幾錢銀子,而這聶一陽,竟是一人一兩。高興得這些下人幾乎九十度鞠躬,連叫多謝。

二娘子暗中瞟了那皮箱一眼,隻見全是一盒盒銀子,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一見那個女傭走出來了,立即向聶一陽躬身:”豐先生,姑娘已在恭候,請!請!”又邁著那蓮花步,走過石山魚池,把聶一陽等人引領去後間。

進了柳紅陶的房子,聶一陽看看這個含羞答答,豔名四播的名妓,果然長得如花似玉,肌膚白晰,體態婀娜,不覺心中得意,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親自打開皮箱,取出那盒銀子,就給了柳紅陶十兩。

柳紅陶這邊連說多謝,二娘子那邊已大叫擺上酒宴,款待”豐大人”。

大家談笑風生,興高采烈,吃喝得一個個麵紅耳熱。等酒席撤去,聶一陽看看柳紅陶頭上的鳳珠,道:”姑娘天姿國色,怎可以戴這種低賤的珠子!”別過頭吩咐其中四個家丁:”你們現在先把貨運回省城,轉頭帶一盒珍珠來,我要送與柳姑娘,作個見麵禮。”就這幾句話,聽得二娘子和柳紅陶眉開眼笑,幾乎想跪倒叩頭。

當天聶一陽就在柳紅陶的房中住下了,享他的無邊豔福。二娘子斷定這回確已”釣”到了一個豪客,為了”拴住”這個豐老板,在以後幾天還特意要另兩名妓女分別去免費侍候他留下的兩個家丁,好叫他們也”樂而忘返”。

到了第七天,家丁阿嶽抱著一個加了鎖的特大首飾盒子進來,躬著身雙手呈給聶一陽:”囑老爺吩咐,柳姑娘的珍珠送到。”

聶一陽接過,正要開鎖”驗收”,家丁又一躬身:”有一船貨現在要運往新安,數量龐大,司理不敢作主,請老爺務必親往清點,才敢開航。”(新安,在今深圳市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