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恩與仇
那姑娘幹脆不理了。
急得蒙團長隻好像哀求一樣:“她快不行了,行行好吧。”眼淚都快出來了。
醫生來了,說要抽血化驗看是否中毒,先灌保濟丸。
值班護士說她不會抽血…
這是什麼醫生護士!
那時有點技術的都是臭老九,給下放的下放,送去幹校的送去幹校。
那倆娘們要不是哪個頭頭的女兒,就是走後門的婊子。
當時流行一句話:司機、醫生、豬肉佬是計劃經濟的三大貴族。
蒙團長親自駕車到韶關醫院。
一進醫院就拔槍了,嚇得醫生抓聽診器的手都發抖。
“急性胰腺炎,要馬上注射胰島素。”
醫院的好藥都讓紅衛兵搶了。
蒙團長馬上掛電話,中山醫院,沒人值班。
掛總醫院,說屬緊缺控製物資,要見病人,並是正團以上幹部才可以開。
“我他媽的就是團長!”蒙團長急得語無倫次。
車沒趕到廣州,唐雅已經不行了。
1971年冬季,粵北下的不知是雨還是雪,很冷,很冷,透心的冷。
如煙似霧的陰狸,籠罩著馬燈那搖搖欲滅的微弱光圈,
不知是刺骨寒風,存心要把馬燈凍得窒息,還是馬燈本身燈油已經枯凅;
燈心已經灰冷。
唐雅疼痛蒼白的臉,不斷在土懷明眼前浮現,不知道她的眼神在呼喚什麼?
哪天,戰友陳才酉說盡地主之宜,請他到湖南省軍區敘舊;
他推卻了,為是與半年沒見的妻子一會,可誰知道開會開到天亮。
也不知是思念的眼淚,還是凝露的冷汗;
也不知是從土懷明深沉幹枯的眼眶,還是疲倦消瘦的臉頰;
嗒,
水晶一樣的液體滴落在《資本論》發黃的一頁。
土懷明病了,再也沒有力氣挪動那冰鐵一般的殘指。
隻能讓腦海去翻頁馬克思的教誨。
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47
並肩作戰, 血染玫瑰鏗鏘;
戀人反目, 情可斷愛絕難。
野菊黃
含笑四季
野菊黃
東照西嶺
南風窗
羞見春榮
笑靨秋風
閱世不記磨難處
致力芳華永登攀
昂起頭
敢去愛
苦甘在心懷
多豪邁
一
往事烈
南飛雁叫北方月
潮回兩岸
相視一笑恩仇滅
青山如海
紅陽似血
江漢帶土旮旯來看中風在床的許風,許風問小土旮旯願意跟哪位叔叔。
土旮旯說:許叔叔身體不好,我留下照顧許叔叔…
原計劃江漢已準備帶走土旮旯。
許風的兒子許可,比土旮旯大二十歲,是現役軍人,在牛田洋種糧食。
當時文化革命使社會分工重新洗牌:工人打仗、貧下中農做教育、軍人搞生產。
許風妻子聞訊土懷明被害和丈夫病倒,從博羅幹校請假剛回來。
許風叮嚀妻子不要把土懷明的死訊和自己的情況告訴兒子。
許可性子比他老子還急,還牛,怕會弄出什麼大事。
許風把一個導彈快艇模型送給小土旮旯,忍著眼淚叫妻子送土旮旯上船。
小土旮旯踏上了他父親監造的,我國第一艘導彈驅逐艦甲板。
迎著凜冽寒風,軍艦駛向他父親為之流血的海南寶島。
二十年後,土旮旯把一本潛艇環境設計彙編工具書《水下艦艇生態安全環境控製係統》送給許風。
許風把這本他一輩子也看不懂的書,視為土懷明生命的延續。
許風拿出保留二十年的“土懷明十大罪狀”半頁紙,夾在書本裏。
對他的良師益友的一生,說句老實話;他也要努力學習,才能爭取讀懂。
當時,許風一把從王高手中搶過“土懷明十大罪狀”發言稿。
他隻手無法撕碎,隻好緊緊揉捏在手裏。
348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49
現在成為一家大小聽許風講過去故事的大綱:
八:收養日本崽…
1945年初春,淩晨的雷州半島天氣有點刺骨。
昨晚飛虎隊空投了一個鬼佬,要找日軍在湛江機場準確位置。
土懷明曾誤入過日軍隱蔽的機場,並搞到敵人雞毛鴨血。
當時倉促撤離,現在已經摸不倒北了。
也許,敵人怕暴露已搬遷。
他們一行人來到牛牯嶺一帶,看到山邊有幾家農戶的小村莊。
偵察排長何顧工眼尖,竟發現有個穿和服的日本女人?
而且急急地,踩著碎步往他們走來。
“有嘢到”
大家迅速鑽進蔗田隱蔽。
遂溪的甘蔗全國聞名,不管平原丘陵,能種甘蔗的地方都是甘蔗。
日本女人在路邊放下什麼東西,不見了。
半洋鬼子翻譯皮特想走前去看看,給土懷明扯住。
又來了一個人。
是個拉車的老農民。
一定是家裏很窮,才以人替牛拉車。
在粵西的牛拉車有歌謠:“人不穿鞋,牛穿鞋”唱的是雷州半島其中一怪。
因為牛蹄不像馬蹄可以釘掌,為了不讓拉車的牛蹄磨損,要“穿”用車輪胎膠皮製的鞋。
而農民、漁民下水田和下海穿鞋反而不便。
這個農民拉著車,走到日本女人放下的東西旁停下,
注意看了一會,急忙到路邊蔗田折斷了一段甘蔗。
舉起甘蔗,躡手躡腳地返回原地,又愣在那裏。
何顧工迂回到老農背後,
用搶頂著他的背,假裝攙扶地,把他押回到甘蔗田。
“呀早起來去拉車,見到路邊有條蛇。
群群懵懵拗哢蔗咯;拗得蔗來毋見有蛇?”
皮特知道“群群懵懵”相當於粵語官話“禽禽青青又懵懵剩剩”;
即是急急忙忙又慌裏慌張加之又懵頭懵腦的意思。他估計是從法語:
Confondre- consultant Imprudemment- Hativement 演變而來。
但他不太清楚“毋見有蛇”?
問:“毋定有”?
“毋有!”老農堅定不移,老實回答。
“NO”鬼佬倒像明白了?
老農看到有知音,很高興:“鼓摸你。”
要跟鬼佬握手。
嚇,他還懂鬼話。
鬼佬拍拍老農肩膀,手指地圖:“倒遮你。”
老農茫然。
皮特解釋:“你能帶我們到這裏嗎?”
這裏是哪裏?
老農不懂中文,懂英文。
皮特忙用手勢做飛機,飛來飛去…,
象條蛇?
老農明白:剛才他的的確確看見,有條青蛇纏住哪個包裹。
何顧工把哪個包裹弄了來,是用綠色的日本軍呢子做的繈褓。
剛才那日本女人是孩子的母親?
還是“狸貓換太子”?
“這附近有日本人?”
“有”,老農指牛牯嶺後山:“在山坳裏,圍了幾層鐵絲網。”
他說,還見過有長翅膀的大蛇,在山洞裏鑽出來。
“比井還粗” 老農比劃說。
土懷明要老農抱嬰兒回家養,老農麵有難色:
“我家的孩子還吃不飽。”
土懷明拿出三塊大洋放在老農粗糙的手上,把口袋裏剩下的兩塊又加上:
“你就當是我的兒子。”
其實那日本女人,不是日本女人,
350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51
是沙穀鎮楊甘村,被地主要浸豬籠的阿嬌。
王高從柴房爬過地主大院的牆,被地主剛買回來的陪房丫鬟阿嬌發現。
他竟然反咬說:是阿嬌約他來的,隻會說外省江浙話,又膽小的阿嬌,結結巴巴和他說不清楚。
王二麻子與阿嬌幽會?
村裏的狗都不相信。
但是地主寧願信其有,他要殺雞給猴看。
地主當著三妻四妾的麵,要浸阿嬌豬籠。
邱庫鄭春大郎是機場後勤庶務次官,到地主家來拉豬。
見此情況,說要把這頭在豬籠裏,等下水的“嬌豬”也拉走。
地主不敢得罪皇軍。
隻能眼睜睜看著邱庫太君帶走阿嬌。
村裏的人們寧可阿嬌浸豬籠,也不願阿嬌給鬼子帶走糟蹋。
王二麻子如果不是已經給村公所押去坐牢;
早就被村裏蒙小三的彈弓打的渾身麻皮。
村裏人料想不到的是:
其實,這個皇軍僅是想要救這女孩的一條人命。
好心的邱庫太君,帶阿嬌到無人的地方,要放走阿嬌。
阿嬌對會講人話的鬼子邱庫說:
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裏。
阿嬌叫金嬌,是長江東海邊的江蘇鎮江人,
給人販子把她和妹妹銀嬌,誘騙拐賣到珠江南海邊的廣東。
地主嫌她妹妹細嬌太小,又不知轉賣到那裏了。
邱太君隻好找了個種菜的關係農戶阿戴,
把阿嬌給安排了。
後來,阿嬌才知道邱太君是台灣人:
“我的中文名字叫鄭春”。
阿嬌讀過書:邱庫鄭春,多有詩意。
再後來,阿嬌她愛上了鬼子哥大春。
正春到十月,阿嬌懷大春的小春出世了。
邱庫鄭春大郎來看望。
誰知道他的身後,閃出昭史二魁少佐。
邱庫被他上級主管盯梢多時了。
“支那豬菜園藏嬌?”
昭史二魁要強奸阿嬌…,
邱庫鄭春大郎阻攔,雙腿被砍斷。
邱庫鄭春大郎抄起菜刀,對施暴的昭史二魁後腦猛砍。
昭史少佐的頭變成梅菜頭…,
菜園已經不能再呆,
邱庫鄭春大郎要阿嬌趕快抱孩子逃生。
阿嬌哪有路可走?
她咬破手指在兒子貼身內衣上,用血寫了個邱字。
然後把兒子包好放在路邊。
回頭找春哥。
沒有春哥,阿嬌不能活。
她死活都要和春哥在一起。
回到菜園,春哥已經切腹自殺。
阿嬌沒有受過皇軍訓練,不會用刀。
她跳進了澆菜用的深井…
阿嬌雖然沒有死在愛人的懷裏;
但是她知道,春哥的靈魂一定會永遠抱著她。
352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53
二
廣州灣,
相離廣州十萬丈。
東海島邊,
白浪不見銀沙灘。
海水湛藍,
為何稱江?
轉眼又是二十年。
90高齡的許風根據土懷明“十大罪狀”的第九條:
“包庇反革命”的指控,把他認真調查取證的結果,向三代人彙報。
孫子許多多舉手發言:
“先交代清楚,那台灣邱庫小孩後來怎樣了?”
他們是在上課還是質詢?
“撿了包袱,還拿了土懷明五塊大洋的老農姓楊。”
許風說:那時,楊的老婆正給五六歲的孩子阿寶喂奶。
“六歲的孩子都上學了,還吃奶?”
“農村的孩子,吃人奶到七八歲!”
爺爺不和孫子一般見識,許風脾氣改了,不跟多多急。
那老農說,家裏沒有什麼給孩子吃,隻能讓孩子吃奶。
可以少填一張口。
鬼子小邱被抱回來,阿寶提升為大寶,鬼子孩改名改姓叫楊小寶。
老婆的乳房剛好合理分配,大寶和小寶一邊一個。
老婆的乳房雖大,但奶水並不多,因為老婆本身就吃不飽,更不用說拿錢去買塘蟖煲紅糖催奶。
老農把土懷明給的五塊大洋,買了頭牛。
自己不用拉車了,反而身體不好,早他老婆半年去世。
老婆一早出去割草,又要喂牛,又要喂孩子。
感染風寒,在床上奄奄一息。
媽媽把已經十二歲的大寶和才六歲的小寶兩個孩子叫到身邊。
準備讓他們到廣州灣,即現在的湛江,去投靠親戚。
大兒子大寶已經到可以當學徒的年齡。
她的一個姨媽姑爹的外孫表妹姨丈是廣州灣鼎鼎有名“同和堂”的掌櫃。
媽媽一口啖卡在喉。
隻說:廣州…灣…仔…就去世了。
廣州離遂溪灣邊村遙遙千裏。
兄弟倆曉行夜宿,其實半夜也邊行,邊路宿地走了十幾天。
到了佛山。
“可以坐地鐵了。”
許風的孫子許多多也為他倆兄弟急。
別打岔!
許風的媳婦黃欣“噓”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間。
兄弟倆帶的幹糧早就吃空,一路乞討趕路。
大寶背著實在走不動的弟弟,看見前麵有車站,前去問路,順便討口飯。
又餓又累的大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半晌,大寶醒來。
怕小寶摔壞了,一摸身邊沒有小寶?
四周找看;
看見小寶躺在一個姑娘的懷裏。
女孩穿著校服,正在給眼淚汪汪的小寶頭上的腫包,搽萬金油。
小寶是在哭哥哥,見大寶醒來,知道哥哥是餓昏的。
從口袋掏出一小塊饅頭遞給大寶。
這塊饅頭是大寶昨天舍不得吃留給小寶的。
兄弟倆黯然淚下。
354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55
女孩在書包裏掏了半天,找出幾張鈔票:
“這是我坐車回湛江的車票錢,
因為票價漲價不夠,我從廣州到佛山坐車。
你先拿兩張,我另想辦法。”
遞給大寶兩張法幣。
大寶雙手推托,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搶走了。
還坐在地下的大寶急忙伸腿,
小偷摔了個倒栽蔥。
小偷羞惱成怒,擺出架勢向大寶撲來。
大寶一個鯉魚翻身,二三下手腳把小偷拽倒在地。
從他身上搜出幾張鈔票,拿回自己的二張。
其他的丟還給小偷。
這一切給一個戴黑鏡的人在旁邊看的一清二楚。
戴黑鏡的人走到他們跟前,對那小姐說:
“到湛江的車快開了。”
把兩個人推來推去的鈔票,硬塞還給小姐:
“快,上車再買票!”
戴黑鏡的人領這倆兄弟,到旁邊的大排檔坐下。
叫來兩碗豬紅粥,請兄弟倆吃。
大寶不客氣,兩三口就喝完了。
“你食過夜粥?”
“玩過一下”大寶老實說。
“幾大”。
“十二歲”大寶老實答。
他知道別人肯定不信,
他骨架比一般同齡人大得多。
大寶看上去,起碼是十四五歲以上的小夥子。
因為小寶一直到媽媽病倒,還在吃奶,
所以,媽媽給親生兒子大寶,也公平分享。
這也許這是吃人奶的緣故。
戴黑鏡的人一個響哨,開來一部吉普車。
跳下幾個人,其中有小偷。
“發哥,有何吩咐。”
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發哥指著還在慢慢吃豬紅粥的小寶,對小偷說:
你要好好照顧這個小弟,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大寶感覺不對。
說時遲那時快,
已經被二個大漢從背後死死按住。
“我先帶你到廣州”!
發哥不容分說。
兩位大漢已經把大寶迅速架上車。
“不!小寶…”
“哥…”小寶打翻了豬紅粥。
跌爬著,向絕塵而去的汽車追趕:
“哥…”
被小偷拉住的小寶,不吃不喝。
半夜,小偷們睡著了。
小寶用衣服包著滿是水泡的腳,
偷偷跑了。
哥哥說過:
北鬥星的方向是廣州。
356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57
三
回思量,
人間天上兩茫茫。
忘卻也難,
英雄有淚澆玉蘭。
白花幽幽,
翠葉鏗鏘。
在廣州執信女子中學上初中唐雅,春節回湛江老家。途徑佛山的遭遇,在她心裏難以忘懷。
多少年後,那孩子跌爬追車的一幕,一直是纏繞她的心夢。
唐雅的父親是當地著名老中醫,坐診“同和堂”。
小雅問父親為什麼叫“同和”,父親說:
天地同和萬物生機,人間同和體康心諧。
父親唐世炯是醍醐濟世,並非隻是“座診”。日夜奔勞於城鄉之間。
富者診金不封頂,貧者診金不封底。對有困難的患者,不但免費診治,還親自送醫送藥。
也許老天也慈悲為懷,唐家名譽上富甲一方。
其實,家裏是弟弟唐世傑負責打理田產物業,癮上大煙,多少錢都不夠抽,所以家底並不厚實。
唐世炯沒有三妻六妾,大老婆無嗣。怕唐世炯名人有借口討小老婆,企圖把剛出世的女嬰整死。
也是唐雅命大,平時不回家的父親剛剛回來。
唐雅立誌爭氣,從小成績都比堂哥堂姐好。
賬房先生黃其德,認識廣州執信女中校董。
說服了唐雅父親讓女兒背井離鄉,到廣州求學。
唐雅以高分被錄取同時,黃其德卻被“炒”。
原來黃其德是共產黨,
“同和堂”變成共產黨的“山寨”醫院,和地下藥品供應商。
唐世炯不懂政治,隻知道救人。
他治好關節炎的土懷明,人頭值10萬大洋。但唐世炯一分錢沒要,還送了一大批跌打刀傷祖傳膏藥。
因為他知道,這些“窮鬼”也在救國打鬼子。
作為治人救命,他一視同仁。
至於對國府要員收錢他也從不推卻,誰知道;他收到的不是鈔票,是蓋有豆腐印的白條。
弟弟說:這是“省參議員”的差票。
隻懂醫術的哥哥問CEO弟弟:參議員幹什麼差活?
“領導講話拍手,領導提議舉手。”
這活不複雜,但離省城太遠,沒那工夫。
哥哥知道弟弟還多了一項,要他戒煙擺手,這個差事讓弟弟做好了。
雖然委任狀隻承認哥哥,這跟看病掛號一樣:
可以徒弟看病,師傅掛牌。
其實,弟弟連一次會議都沒去開成。因煙癮發作,沒治了。
解放後,省政府參議唐世炯是第一批列入要槍斃的“現行反革命名單”。
“人已押入大牢,等候遊街執行。”
因虧空同和堂,而失蹤的黃其德,現是湛江肅反委員會主任。他正為他原老板著急。
黃其德不僅是“虧空”同和堂賬款,把醫療藥品源源不斷地“供給”共產黨這麼簡單;
還經常“捉”唐世炯為遊擊隊傷病員治病。
他知道如果他在唐世炯名字上打紅叉,他會被雷州半島的雷劈死。
馬上找土懷明!
土懷明已被發配去養牛反省,他們立即去找湛江地委書記黎田夫。
因為唐世炯的頭銜有個省字,必須到省裏重新複核。
剛好上任的省肅反辦主任是海南戰役的解副軍長,唐醫生總算有得救。
監獄長是原國民政府留用的有功人員。在國民黨當政做獄卒期間,設法解救過不少共產黨政治犯。
好人有好報。
監獄長答應,隻要唐名醫把他的“潰裸”頑症治好,他讓唐名醫住單間。
監獄因為肅反擴大化,已經人滿為患。
其實,他早已經打算讓那些雞鳴狗盜的社會垃圾,清理出去算了,讓高級要員有適用房。
當然,他們要交點管理費。
358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59
唐名醫到哪都是辛苦命。無論是看守還是犯人,有求必應。
監獄長的病還沒根治,唐世炯被上帝叫去了。
上帝說他名字起錯了,他基本不懂世事;“休息休息,換個名再投胎。”
唐世炯也實在太累了。
監獄長向天發誓;他的確為唐名醫寫了報告。
人算不如天算,這不能怪他,讓他的老病又重犯。
唐雅參加了抗美援朝,還上了兩天軍醫大學,兜兜轉轉總算離不開祖先留下的救人細胞。
可惜她與他父親同命運,救人救不了己。
當時她已經是中山醫科大學防癌治癌中心副主任醫師。
“我知道了,唐世炯就是被土懷明包庇的反革命…”
“噓…”這次到許多多噓他媽媽了。
唐雅與土懷明的結合,可是許多多奶奶的功勞。
“老土總不結婚不知道在想啥?”許風向妻子朝木華說。
“我們有個同事也不結婚,我知道她在想啥。” 朝木華向丈夫說;
她們醫學院有一個聖女,叫唐雅;像西遊記的唐僧一樣分不清好壞。
唐雅說:這個世界上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這人思想覺悟不高…”許風想。
“這人剛好與土懷明是一對” 朝木華想。
女人這方麵的直覺比男人準,這功勞給朝木華碰上了。
如果土懷明不是好人,這世界上也很難找到好人。
如果不是唐雅這麼單純和迷茫的人,也不會這麼遲才嫁人。
一年一度的高幹體檢。
非要主治醫生以上的黨員幹部,給這些人敲下關節,並量量體重什麼的:
“用不用得著這樣,”唐雅一向對這些特權有反感。
今天她負責的土書記,人倒挺和善。
看到他食指屈成直角的飛鏢模樣,唐雅問他是否在戰鬥中受的傷?
他回答是。
唐雅眼前立刻浮現戰爭場景:
土懷明拔出手槍,“同誌們!衝啊!”
嘭,右手被敵人槍彈擊中,土懷明用左手一槍把敵人擊斃,
帶將士們繼續向前衝。
她聽說土懷明是雙槍將。
“子彈擊中那裏?現再伸直點,還再彎一點都不行嗎?”
唐雅小心地檢查,溫柔地拔弄這英雄的手指。
“不是搶擊中,是我自己弄傷的”土懷明老實說:
海南戰役,前敵指揮部被敵機轟炸。
作戰參謀周南被倒下的房頂壓住,他急忙用手去挖,可能是被刺刀或是炮彈皮什麼的割傷。
當時救人要緊,精神高度集中。
要不是看到流血如注,手指挖斷了他還不知道。
土懷明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你猜我表示7還是9?”
唐雅第一印象是;這人這麼老實,又這麼風趣樂觀。
她看他的體檢表注明未婚,不會是故意填錯吧;
她聽說,有些老幹部明明在老家有老婆,卻不承認,好在城市找個有文化的靚女,然後才回家辦離婚手續。
這種拋棄糟糠之妻的陳世美,並不少見。
看土書記的樣子,也許不是這樣的人,那為什麼還沒有結婚?
“沒事了吧”土懷明好像很忙。
“脫衣服看看”急什麼,人家看見她這種靚女都不想走,他的確特別。
“不脫行不行…”土書記有點為難。
槍林彈雨出來的人還用怕著這?
“不脫也可以…”
唐雅想,這些都是例行的事,也許他渾身是傷疤不好意思給美女看。
英雄也是人。
“但是…”
“但是什麼?”土懷明不知是不是,怕她想問身體的哪個部位。
“但是,能不能請問一下…你為什麼不結婚”唐雅也覺得問得有點唐突。
“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土懷明回答得很自然。
360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61
你是不是感情上受過挫折?
當然,再單純的唐雅,也沒有傻到對土懷明書記把她的懷疑說出來。
但她說出來的更傻:
“像你這樣優秀的人,不是為共產主義培養接班人更重要嗎?”
“中國人口生產力不差,培養關鍵是教育。教育關鍵在引導,我覺得我們的教育要改革。”
嚴肅的土懷明滿有興趣地說了一個西方的幽然:
大文豪蕭伯納接到一個巴黎美女的信:她說如果我們兩個結合,將為世界增添一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天才。
蕭伯納回信說:如果生個像我一樣的相貌,像你一樣的頭腦的娃娃呢?
唐雅有點笑不起來,一定是批評我頭腦簡單!
哼,希望不要誤解我想嫁給他就行。
土懷明問唐雅醫學什麼專業。
唐雅說她上軍醫大隻是為了混了個文憑。但她認為,中醫與西醫可以結合。
現在,給她套上一個副主任醫師。
也許是她治好一個在雪地裏凍僵的誌願軍軍官,如果是西醫,就算能救活,恐怕截肢還留後遺症。
“名醫唐世炯是你爺爺?”
“是我爹”,
唐雅父親五六十歲才生她,土懷明書記這樣猜測一點也不稀奇。
她爹到廣州執信女中探望她的時候,同學們看見他父親的銀發和留著長長白花胡子,說:
你爺爺真是白發童顏。
“他是個好人”,土懷明仔細端詳唐雅,若有所思。
唐雅避開土懷明的目光,心想:你也是好人,不會像我父親一樣七老八十才生育吧?
土懷明臨走給她一個建議,希望她到防癌治癌中心:“中西醫結合,對你有用武之地。”
她也給土懷明一個建議:每天再忙,也必須抽出半個小時鍛煉:“革命需要你長壽。”
一向討厭官話的唐雅不知怎的,吐出一句真心的官話。
她又有點後悔說“長壽”這兩個字。
明顯地暗示人家老了。
當熱心的媒人婆朝木華,費盡心機分別向唐雅和土懷明挑明的時候,
他們兩人,已經是互相接受建議三年有餘了。
“小寶呢?”許多多聽的都是大人的事情,他不耐煩。
“是韋小寶,還是我們的許小寶啊?”邱建新叔叔來了,還給許多多帶來一個叫“安仔”公仔。
“小寶,小寶,多多指教”安仔會學話。
“安仔這麼聰明,他會找到楊小寶嗎?”多多問邱叔叔。
邱建新用手指勾勾多多的鼻子:“哪個楊小寶?我爸爸原來就叫楊小寶”
哇,看到許家一家大小都一起盯著他,邱建新忙解釋:
我父親的養父姓楊,生父姓邱,後來他參軍,立誌要保衛國家,忠誠黨和人民。
改名邱保誠…
“哦,”大家一齊指著邱建新,包括安仔。
你爸爸現在在哪裏?
邱建新思考了一會兒,回答許多多:“在天堂。”
“天堂是不是天上的課堂?有像土博士那麼厲害的老師嗎?”多多是土博士的粉絲。
“天堂有土博士的爸爸。”
哇!多多和安仔同時驚歎。
邱建新舉起小安仔:這是情感仿真機器人,IQ也很高。
“隻要你輸入人文數據,他可以幫你找到與你有緣的人。”
“能找到大寶嗎?”許多多真聰明。
大家馬上試試看。
邱建新從安仔背包裏拉出USB接口插上電腦。
出現“有緣心表”界麵,輸入姓名:楊大寶,按Enter,沒反映。
安仔解釋:“請輸入尋找的人DNA…愛好…性格…現在所從事的職業…”
“我們知道這些,還用找?曬氣”許多多的爸爸許可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邱建新連忙解釋安仔的特性功能;
“收集被尋找對象的DNA密碼,血型性格等參數,通過計算被尋找對象的情感波長;
再與尋找人的情感波長對接,產生共振磁場。
其諧振信號通過調製發射,在30公裏範圍內可以找到該對象得調諧點。”
362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63
條件是,他們真的“有緣”,即是心靈相通。
許爺爺說:我不懂信息技術,不知是否有道理。但的確我經常和土懷明在夢中交流。
奶奶朝木華說:有人說互相吸引是氣味,嚴格來說是氣息。
“就是氣味的信息引起的溝通意願。”
因為氣味的分子也是有共價的電子運動而產生共振。
安仔聽見許家奶奶為她洗冤,向朝木華鞠躬:“奶奶,英明。”
原來機器人也會拍馬屁。
許風舉起單臂的手,嗅嗅嘎嘰窩。
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他工作越辛苦,朝木華對他越溫柔。
原來他身上有男人味。
早知道他少洗澡。
其實,楊大寶真的就在30公裏範圍。
他今天到南沙,聽林茵彙報水緣堂到海歐島開分店的事。
水緣堂當初到南沙,行內很多人都反對。但事實證明林茵她是對的。
其實,就算林茵決策錯了又如何?
水緣堂實際是林茵一手搞起來的,他僅僅是掛個股東名而已。
楊大寶現香港身份證的名叫吳召寶。
原來他老板梅發要他改名,他曾經想過叫:楊找弟。
梅發說“招娣”是女孩名。
竟然是為了不忘找小寶,幹脆就叫找寶吧。
誰知道拿到香港身份證卻是“吳召寶”。
就是這個梅發,改變了他一生…
那天,梅發把他押到廣州二沙島的特訓班,其實是軍統的特務訓練機構。
為此,梅發領取了3個銀洋的“招生”勞務費。
梅發自稱是個江湖上的人,說話有“口齒”。
但他剛回佛山,小寶已經跑了,這不能怪他。
人才難得,他沒做成第二筆生意。
隻好帶著嘍囉們到廣州“穩食”。
表兄三文餘幫他買了個“偵緝隊長”的空缺,但上麵讓他當了副隊長。
說是漲價了,而且說好沒有經費,隻能按抓到“共黨”給小費。
梅發準備與同樣是警察局編外的治安隊“拆數”,以補經費之不足。
誰知在陶陶居,錢沒拿到,反而膀胱挨了一槍。
到醫院取彈時,不知道有沒有取錯,鳥巢痛的無法下地。
廣州解放。
他馬上在醫院帶傷宣布“起義”,以為共黨會為他的手術費買單。
誰知一算帳,他被判十年。送到番禺監獄服刑。
十年後,他回江門老家找務農的哥哥梅得。
或許父母會起名,倆兄弟合起來,叫梅得發。所以土改成分定為貧農,可以猛吃大鍋飯。
不吃白不吃,經濟困難的時候反而撐死了,吃了等於白吃。
也有人說,他們是因為偷吃了公社的魚,給魚骨頭卡死的。
這種說法不太成立,不可能哥嫂一齊卡死。
除非那魚有孔雀綠。
還是社會主義好,侄女小梅梅被政府養了起來。
梅發想:也許不會再養他這個被改造好的反革命,所以隻能又往回走。
天無絕人之路。
碰到那也許沒改造好的監獄室友大佘,大佘說有蛇路偷渡到香港。
大佘拿光了梅發十年打石子的辛苦錢,還令梅發欠表哥一屁股債。
這都怪自己當時沒有狠鬥私字一閃念。
不過,梅發在香港見到他唯一發了3塊大洋財的獵物楊大寶。
大寶竟不記前嫌,意願與他交朋友,是他不幸中的大幸。
他絕對不做損友,他多少還有一點兒人性。
梅發通過表兄三文餘,把他和楊大寶一起從香港收容所保出來。
但楊大寶死腦筋,一定要設法回去。
偷渡可是重罪,你說是風往那邊吹,誰知浪往哪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