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非道(3 / 3)

轉入未被日軍占領的澳門,在周大福金店轉成金飾帶回境內。

當時梁寬開玩笑,土懷明變成土財主了。

“一身珠光寶氣。”

當時在部隊流傳的笑話,現變成貪汙百萬盧布,穿金戴銀。

林奮從台下跳上來,拿著隨身攜帶的鐵水管,指著土懷明:

“你究竟貪汙了多少?”

土懷明氣得說不出話來。

鄭遂仁帶頭喊口號:反革命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林奮高舉鐵水管:“如實交待,珠寶藏在哪裏?”

土懷明氣得大罵:“你是什麼東西!”

“我是革命紅衛兵!”

鐵水管向土懷明當頭砸下…

土懷明腦袋一歪,一下子栽倒。

鮮血直流。

許風大喝一聲:“混蛋!”

飛起一腳把林奮踢下台。

眾人一齊湧上台。

一位女工當場跪下:

“土書記,我們的好書記,你醒醒”

有人大聲叫:“打電話,叫救護車!”

那時整個社會已經亂套,哪來救護車!

眾人抬起書記向廠衛生院跑,其中包括不少廠外不明真相的紅衛兵。

林奮也摔昏了,等他爬起來,會場的人都散了。

他拿起磨尖了的鐵水管要找許風拚命。

鄭遂仁拉住他:“趕快走!”

過後他知道如果他遲走一步,將活活被憤怒的船廠職工打死。

許風踢他那一腳其實是救了他一命。

第二天,他所在的技校貼出“血債血還”的標語。

到處都有找他複仇的人。

他偷偷跑回家裏,父親已經氣得病倒在床。

父親拿起一把銼刀:“你給我跪下!”

林奮跪下聽父親的回憶…

我剛進船廠金工車間當學徒,師父是個老工人,很嚴厲。

第一天,師父他叫我遞銼刀給他,他一甩手就把我遞的銼刀打掉。

還伸手給我一巴掌,我莫名其妙,又急又恨。

332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33

原來我遞工具時,把銼刀的尖對著他。

我向車間主任申訴,不想跟他。

主任說:全車間他的技術最好,嚴師出高徒,比起舊社會學藝你好多了。

師父要我趕銼一塊模具的鋼坯…

“姿勢不對…”

有人輕輕地拉我的手:“這樣不會銼歪,又不容易累。”

這位和藹可親的老頭,接過銼刀演示了一下。

當時我想他當我的師傅就好了。

“土書記”師傅畢恭畢敬地過來。

他原來他就是傳說中愛民如子,嫉惡如仇的土書記。

土書記對我師傅說:

“媳婦當婆婆就忘了她曾經也是媳婦。”

他拿起我的手說:

“你徒弟的手都是泡,誰幫你提刀?青出於藍勝於藍方顯師傅本事。”

…我很快以技術考核第一名的成績轉正了。

以後差不多每三年提一級。

我不給土書記丟臉,我要包括我師傅都承認我的能力。

我一直保留這把銼刀,想讓你畢業傳給你…

“你知道,你現在上的技校為什麼不用交學費,還有生活費?”

現在我…

林師傅提刀往自己胸裏紮,林奮和母親死死地按住。

林家連夜要搬回梅縣鄉下。母親勸林奮一起走,離開這吃人的地方。

林奮唯唯諾諾,說先向組織交待才離開。

土懷明生死未卜。

許風腦溢血,中風在床。

南國珍珠淚,

北國雪恥光,

馳騁歲月誌未殘。

回首心卻傷,

揮劍天易破,

英雄土難安。

三十年前,為了配合桂柳戰役,切斷日寇打通東南亞交通線的企圖。

南路抗日解放軍粵桂邊縱隊協助國民革命軍正麵部隊行動,破壞敵人封鎖線。

縱隊騎兵大隊長許風奉命帶領500多人馬,潛伏於電白蘆葦蕩。

伺機消滅企圖解救被我軍圍困在吳川據點日軍的從茂名趕來增援的小野聯隊一個大隊。

天剛蒙蒙亮,部隊已接命令進入鑒江沿岸。

到下午,還沒有日軍動向。

騎兵大隊是縱隊的機動主力,許風原是國民革命軍第九軍騎兵團的營長,因團長原是汪精衛親信。

日寇占領廣州後,反水成為偽軍。

土懷明指使在軍部的參謀一地下黨員李寧,動員許風率領騎兵團的部分官兵300多人起義。

加上縱隊地方部隊的騎兵連補充整編,當時騎兵大隊已有600多人。

這次行動,許風隻留下了傷病員和後勤人員,可謂傾巢出動。

為了怕敵人警覺,昨天晚上從廣西合浦出發,走了一夜。

現在人困馬乏,又沒帶“夥頭軍”。

許風見秋風蟹肥,在蘆葦蕩隨手可抓。

叫戰士們就近烤螃蟹,解饑暖身。

敵人有情報,飛機在方圓一帶低空偵察。

發現蘆葦蕩煙火,立即投擲炸彈。

馬受驚嚇,嘶鳴暴露。

334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35

剛從水東登陸的邱庫次南旅團,彙合戴朝恩保安旅帶路的第104師團。

趕來圍殲被小野聯隊咬住的雷州半島共軍主力。

日軍調來飛機,掃射空炸。

500多騎兵完全暴露在敵人空中火力之下。

飛機輪番俯衝低空掃射,在蘆葦蕩中不便上馬的騎兵人仰馬翻,

與蘆葦一起齊刷刷倒下。

騎兵損失大半,一支隊司令唐醒亞痛心疾首,拔槍要槍決許風。

帶陳才酉三支隊火速趕來的土懷明及時製止,命令部隊分散突圍。

對許風說:“作傘形跑出蘆葦蕩,一人一匹馬都算你的。”

親自指揮和帶領三支隊機槍連掩護。

土懷明讓機槍手把槍架在自己肩上對空掃射,各人紛紛仿效。

機槍連長金浴烈一梭子彈,把在裝甲車露頭的戴朝恩的腦袋打飛,

但同時被敵人射中的驚馬踏傷。

斷腿的金浴烈跪在地上,抱著機槍迎麵對俯衝的飛機對射;

失控的飛機把金浴烈卷入蘆葦蕩爆炸,引起熊熊大火…

殺紅眼的許風,帶著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百來人馬突圍出來,又轉回祿塘,

連夜偷襲偽軍騎兵團,殺了個回馬槍。

重新繳獲東洋馬200多匹和俘虜騎兵100多人。

許風雖然降為連長,但僅半年時間已恢複建製近千人馬。

縱隊騎兵大隊擴充為騎兵團後,奉命北上。

會師南下接應的王震359旅,並編入十八集團軍戰鬥序列。

馳騁於華北平原,轉戰於沂蒙山區。

1945年夏,許風騎兵旅遭遇勁敵吉川堀當騎兵聯隊。

許旅長一馬當先,衝入敵陣。

吉川堀當與號稱天下無敵手的龜田大佐,夾攻許風。

許風在刀劈聯隊長同時,被龜田削去左臂。

許風大吼一聲,揮刀追得龜田連人帶馬掉下懸崖。

從此,“斷臂旋風”令敵人聞風喪膽。

解放後,許風屬榮軍二級傷殘。

組織想安排他休養或閑職,他不幹。

他右臂威力無比,人所共知,打羽毛球,扣球斷拍無數,沒人敢跟他玩。

但用腳可以提水桶,隻表演過給中央首長看。

他那雙腳非同一般,他右臂平伸,就憑雙腿能在馬背反轉自如,他曾經在馬背躍起,一個雙飛踢敵人下馬。

如果那天,不是脖子上吊著二十公斤的鋼牌,林奮死定了。

轉業安排工作,許風要求土懷明在哪,他去哪。

組織上不由你個人意誌轉移。

船廠是他先到的。

當下土懷明倒黴,他為其複出做了不少工作,以為算是擺平了。

土懷明到了船廠後,他才明白,他欠土懷明更多。

當時台灣海峽兩軍對壘緊張,隔著台灣海峽,以上海工業為中心的東海造船工業基地,很難與南海溝通。

南海艦隊的裝備重任壓在新建的南海船廠身上。

加上蘇聯專家撤走,廠裏“可靠”的幾個技術骨幹,除了俄語隻懂俄語。

許風一籌莫展。

土懷明到任後,大膽起用非“無產者”的高級技師,說:

“他們也屬於工人階級”。

土懷明跑清華、哈爾濱、上海,“借了不還”許多動力學,電氣工程學的動手能力強的教師,教授;

給予他們專家待遇:

“給外國人,為什麼不給自己人”。

開辦了技工學校,和職工進修學院,針對實際工程開設科目。

幾乎全廠新老員工都是邊生產,邊學習。

許多還培養成為,能承擔獨立項目的設計師,和能解決實際棘手技術問題的工程師。

尚生等人就是佼佼者之一。

到文化大革命前夕。

南海船廠的生產設計能力早已經不是造魚雷快艇那麼簡單了。

但是,好景不長。

土懷明要調到省計委,而且是國家計委李富春點的名。

誰能反對?

許風賭氣,打報告也想挪個位。

336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37

“你不造船,管船好了” 許風到海運局當了個局長。

土懷明雖然是許風良師益友,但他對土懷明很多作為許局長的確不理解:

江山是我們打下來的,為什麼資產階級分子教授,工程師工資比我們高級幹部還高?

土懷明更離譜,上頭要套回他的級別。

他說:“無所謂了,有工作就行,反正生活我沒負擔。”

土懷明當時五十多歲還沒結婚,聽說每個月都寄錢回革命老區困難戶;

“他們當時為革命作了不少貢獻,現在生活還很苦。”

珠島賓館,勵果林向洪國相發火:這麼機密的事情怎麼能外泄!

他指的是“土懷明十大罪狀”第七條:反軍…

根據“五七一工程記要”的實施策略;

“聯合艦隊”擬訂購奔馳600係列特種防彈轎車和全天候GPS定位多功能金手表。

這筆外彙開支大,而且肯定不能報軍委審批。

洪國相拿著清單,直接找土懷明。

土懷明問:怎麼沒有省委領導批示?

洪國相說:不用了,我們就相信你,國庫隻認你的左手簽名。

“這是國防機密,又是急需戰備物資,你看有沒有辦法立即解決。”

土懷明為難,這屬軍費開支,是國防部預算。怎麼壓到省裏?

文化大革命一開始,財政廳歸計委直接領導,稱計劃戰線。

工業廳與交通廳、海運局、鐵路局等合並稱工交戰線;

土懷明就是因“包庇”海運局原局長許風,從工交戰線生產組組長換崗到計劃戰線當財政組長的。

他知道省裏外彙有限,當時省裏唯一創彙的大頭“珠江罐頭”,因文化大革命已基本停產。

“我看看吧!”

“好,等你消息,要快!”洪國相收回清單。

不到三天,土懷明接到新任命:五七二工程總指揮兼黨委書記,立即到三線山區報到。

土懷明知道他是彭德懷第二,反正革命工作需要,他也無所謂了。

鄭遂仁接到電話,立即招來王高。

王高是南港市農林水產局漁業科副科長。文化大革命開始,他積極參與造反奪權。

榮任南港市革命造反總部總司令,兼南港市革命委員會候補主任。

但他不甘心,他是革命老館,1945年和他一齊參加革命的蒙誌三已經是省計委統計局的副處長。

他出身好:三代貧農,九代乞丐。

在給地主送柴時,在柴房“不小心”看見地主小老婆洗澡。

被屈打成招,以企圖強奸罪投入大牢。

南路抗日解放軍在解救被俘戰友時,順便把他解放出來。

從此,他走上革命的道路。

王高與同鄉蒙小三同屬粵桂邊縱七支隊六大隊五中隊三小隊。

蒙小三比他早半年參加革命,已經是小隊長。

大隊長叫他們派兩個人去縣城附近偵察,隻有蒙小三帶一支槍。

蒙小三說“毋使驚”,他百發百中。

其實王高清楚得很,那是打彈弓。

蒙小三在家裏老幺,“啦仔拉心肝”他媽寵他,整天打鳥射魚,遊手好閑。

這村裏有名的二流子,如果不是日本飛機,把他父母和兩個在田裏幹活的哥哥都炸死了,也不會參加革命。

反正你不揭發我,我也不揭發你。

因為蒙小三也許知道;他王高那天爬上地主柴房,本來是想偷東西。

“有本事自己繳獲,這破玩意兒,還不如燒火棍。”

不管蒙小三怎麼解釋,這不公平。

看來,抗日解放軍對監牢裏出來的人有成見,他王高要好好表現給他們看。

八月的蚊子真可惡,更可惡的是隻咬王高不咬小三。

王高看著蒙小三拿那支破槍,在蔗田裏瞄來瞄去的模樣有氣。

他說要他方便,實際想走動一下。

蒙小三捏鼻子,揮手:走遠點!

唉,有個瓜田,去看有沒有好瓜。

涑!有個鬼子突然在王高麵前站起來?

看他要提褲子瞬間,王高迅速拔出鬼子半脫出刀鞘的日本東洋刀。

“吖,吖”

他連砍兩刀,拔腿就跑。

“小三,開槍,開槍。”

小三開槍了,但卡殼了。

338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39

他急得反複拉槍栓,終於把臭彈弄了出來。

小三馬上朝正要追上王高的鬼子開第二槍~,

因怕傷著王高,瞄得太後了,又沒打中。

說時遲那時快,鬼子轉身直接向蒙小三撲過來;

蒙小三再次舉槍時,鬼子的腦袋已經在貼近槍口。

小三扣動扳機…

在旁邊瓜田吃瓜的鬼子,聞槍聲迅速圍攏過來。

他們早跑了。

大隊長沈英領著他們直接到支隊彙報。

“一槍打毋響,兩槍打毋將,三槍中文章。”

打麻將?中文章?考狀元啊?

來部隊視察的土懷明問江漢:“文章”是什麼?

“太陽穴。”

土懷明看蒙小三蹲在凳子上,眉飛色舞的。

旁邊的王高倚握著一把東洋刀,當拐棍似的。

“你們坐沒個坐像,站沒個站像~,怪不得人家罵我們是共匪。”

土懷明把王高的刀拿過來看:

“起碼是中隊長的指揮刀,日本刀不錯,可以當馬刀使用。

交給騎兵隊好了。”

他們倆原來想一定會馬上受到首長嘉獎,反而還被K了一頓。

王高更氣,自己繳獲的刀還給沒收了。

土懷明告訴唐醒亞,今天日本宣布投降了。

“回去要好好整頓整頓,風紀軍容,以新的麵貌迎接勝利!”

王高得意洋洋地對鄭遂仁說:這是鐵證,我可以找到人證。

“你說的第六條:侮辱革命戰士,長敵人威風。怎麼還有放走日本特務,袒護敵人?”

鄭遂仁明知這些都是胡說八道,所以,他當時就沒仔細看。

“這是何顧工後來告訴我們的,…” 王高故作神秘地說。

審問日軍一個被俘虜後改正的機槍手。

五支隊政委唐男叫通過自學,懂兩句“屙屎抹屎”的何顧工做翻譯。

土懷明也親自來了。

支隊長告訴土懷明,這家夥俘虜後,原來挺配合的。

可是在一次伏擊戰中,他竟放空槍,讓珍貴的子彈在敵人頭頂飛。

何顧工詳細問他名字和籍貫。

原來他是台灣人,叫:邱庫鄭秋次郎。

土懷明問:你大哥在哪裏?

他說;他大哥就在被昨天打伏擊的後勤聯隊,叫邱庫鄭春大郎。

何顧工告訴王高:“土政委真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他有哥哥。”

土懷明說:丘逢甲後代?

立即詠誦《春愁》詩:

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

四萬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灣。

那鬼子說;他日文名是征兵時,邱庫次男大佐“賜”給他的姓,因為他母親姓邱,他中文名實際叫鄭秋。

他們家族是鄭成功的後代,50年前他們家才從福建遷往台灣。

“那你會講閩南話。”

鬼子說,他在家裏都是講閩南話,在日本軍隊才學會了日語。

土懷明問,為什麼讓子彈飛?

他回答:“嘎嘰下地”。

何顧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土懷明對大家說,他說有“自己兄弟”。

其實閩南話和潮汕話、雷州話、海南話都相似,何顧工也懂。

自己人叫“嘎嘰難”。

土懷明用不三不四的潮汕話,混雷州話和他聊起來。

說:兄弟情,情有可原。

台灣和大陸是同胞,我們共同努力把日本人趕走,合家團圓。

日本投降後,邱庫鄭秋次郎要求回台灣。

土懷明竟放他走了!

340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41

王高說:“我有人證,當時為他開放行條的,原縱隊政治部幹事施智華,現在省經委”。

洪國相來電話,問鄭遂仁:“事辦得怎樣。”

鄭回答:人和原件都找到了。

這時鄭遂仁才記起來,上頭交代關鍵問題是第七條罪狀:反軍…。

王高說:在一次“抓革命,促生產”的會議上,見到他解放前的戰友蒙小三。

上校蒙小三剛從邊防局轉業到省統計局當副處長。

還聽說,因備戰需要,他馬上要重新回部隊。

所以戰友叫他的新外號:蒙三轉。

“說他的正名”鄭遂仁不跟王高囉嗦。

“蒙誌三,就是‘蒙三槍’”。

不說外號你怎麼知道?王高心想。

流傳這麼廣的“蒙三槍”,鄭遂仁當然知道。

其實王高也有外號“王一刀”。

但是在傳奇中,隻配作故事的配角,而且解放後沒人叫了。

這世界就這麼不公平。

不想出名的出名,想出名的不出名。

蒙副處長說:

你們的南港特產的鯪魚,是“珠江牌”鯪魚罐頭的上好原料,是我們廣東出口主力。

現我國外彙緊缺,戰略物資進口不了。

帝國主義包圍我們,我們轉口進來的奔馳防彈車高達這麼多美金一輛。

他在老戰友麵前伸出五個手指,

“500萬?”

戴三槍點點頭:“不要告訴別人。”

其實他也是聽經委施智華講的。

這要多少罐頭才行啊。

王高想:他蒙三槍的單位統計局屬計委管,計劃與財政一手抓的土懷明,一定拿不出這筆款來。

這條罪名給土懷明是安定了。

鄭遂仁問王高:“十大罪狀,你總共抄了多少份?”

“就兩份,一份交給你審查了,一份是我發言稿。如果要印刷,我叫秘書馬上抄正一下。”

“不用了,除了你在會上讀的前三條內容,別的有沒有人知道?”

“絕對沒有…”王高來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台詞。

實際上他的發言稿在會上,土懷明倒下瞬間已經被許風一手搶走撕爛。

當時很亂,沒人會注意到,如果鄭遂仁問到,他會有另一套應答。

他終歸是“老革命”特工,這份其實是他憑舊稿重抄的。

鄭遂仁說:你還是先回南港吧,你在廣州的工作我找人跟。

“你要把南港變成我們的根據地?

開玩笑,我這麼艱難才打出來,不到省裏也要留在廣州弄出個名堂。”

其實,省水產局招待所已經被王高占為造反司令部,兼他的公館。

“這是上麵的意思…,我們是同一條戰壕的戰友…”

他知道,原來也在南港的鄭遂仁,是憑他老婆關係,和文化大革命的東風,才能調到廣州市的。

現在他上岸了…哼,兔死狗烹。

王高悶悶不樂地離開省革委造反司令部,推了輛自行車走了。

有一輛吉普車也打火起動。

下海珠橋轉右,就是省水產招待所,王高自行車的手刹失靈了。

自行車順著海珠橋下坡,使勁地向前衝,他急忙往右轉向,

連人帶車摔在路上。

一輛吉普刹車不及,從他身上輾過。

街上爛大字報和傳單,被風吹得在王高的身上蓋一會兒,又被吹走。

一張傳單粘住了留在地上肮髒的血液,在微風中顫抖…,

上麵有四個血紅的大字:血債血還。

兩天後,廣州發生了比1949年廣州解放更激烈的戰鬥。

兩派的革命造反勇士都高舉: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的紅旗。

高射炮被用來平射,把廣東省總工會大樓打得千瘡百孔。

槍炮響了一夜。

淩晨,手握大錘的青銅工人塑像依然屹立;

嚴峻地望著煙波浩渺的珠江。

342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43

雨雪風寒,

馬燈底下讀文章。

前賢不知何主義?

留下朦朧命猜想。

三線五七二工程指揮部,土懷明總指揮的山上臨時寓所,表麵看像別墅。

實際簡陋的很,臨時洗手間和廚房都在院子另一頭,現在看來挺環保的。

唐雅帶兒子土旮旯來探親。

她和兒子睡到半夜,老土到衡陽開會還沒回來。

聽說帝修反要侵略我們,形勢非常緊急,這裏是粵湘交界,地勢險峻。

會不會在路上有事?

哇,肚子好疼。

已經轉業到地方又“複原”的工程警衛團長蒙誌三,說他曾經是老土的部下,替老土為嫂子接風。

見麵才知道,是被唐雅搶救過來的,差一點凍死的誌願軍營長。

蒙誌三硬敬了從不喝酒的唐雅一杯,說是當地釀的不知名“好酒”。

也許是水土不服,哎,老土怎麼還沒回來。

唐雅疼得冷汗直流,手直抓住床邦,難以忍受。

叫不叫人,人家都睡了,不要打攪他們了。

哇,實在難忍。

“媽媽?”兒子醒了:“我要大大。”

“自己可以嗎,”兒子懂事的點點頭。

兒子旮旯才四歲多,不但很多事都可以自理了,而且,在媽媽生病的時候,還幫媽媽做飯洗衣服。

環境鍛煉人,孩子還沒滿月,老土已經被關起來了。

她也去了幹校。

小旮旯是從鄉下請來的保姆嬌嬸帶大的。

嬌嬸沒有生育,年齡也並不大。

如果不是脖子凹了進去,可以想像長的挺標致的。

她說她是蘇州的美女,被人販子騙賣到雷州當婢女。

後來逃跑出來。

說是:由於找水喝掉到井裏歪了脖子,被阿戴救了結為夫妻。

阿戴原是台山人,在遂溪為法租界的彭定見莊園種菜。

抗戰勝利後回家鄉繼續種菜。

是黨的地下交通員,解放前夕犧牲。

嬌嬸成了五保戶。

文化大革命又說她死去的丈夫當過保長,要撤保。

老土說:那幫人真是亂來。他們不保,我們保。

但我們自身不保。隻能說是相依為命。

阿嬌還是挺有福氣的。

調到省裏統戰部的黃其德,來家裏做客。

說到解放海南時,提議用汽車發動機做輪船的徐秀,找到了在國外的父親徐覺,出國了。

來信要他幫忙打聽失散的兩個妹妹。

阿嬌竟是其中一個!

阿嬌舍不得走,老土勸她趕快走:“現在走後門成風,趁公安廳有老黃的戰友,壞事有時能變好事。”

阿嬌聽說走後門,怕有潛規則。讓黃其德陪她去。

土旮旯開門,看見到處黑蒙蒙,不敢走遠,就在草地上大大了。

忽然,他感覺屁股涼涼的?

原來在月色下,有個大狼狗不動聲色地舔他屁股。

“媽!”

“兒子,你怎麼了?”唐雅急得大聲喊,可吐出的聲音很小,她想跑到兒子身旁卻滾在地下,動彈不得。

兒子跑過來,大聲呼喊,狗也在吠。

值班警衛跑了進來。

這裏最近的醫院是連縣人民醫院。

值班室護士嫌打斷她的美夢,愛理不理:

“先探熱”,按要求39度才能掛急診。

“她不是發燒,趕快叫醫生!”

344 三生有緣· 知緣篇希望不是真實的故事345

《資本論》是馬克思解釋剩餘價值而產生的階級矛盾,如何造成了生產關係溝通障礙。

他沒想到百年後竟引起共產主義理論真諦的爭論。

不是土懷明太較勁,是暴力的紅衛兵當頭一棒,要他“說清楚”。

土懷明到馬克思那裏評理去了。

年僅四歲的土旮旯一年之內之內,媽媽和爸爸都離開了他。

緊緊抱著土懷明遺像的小土旮旯,不斷用小手擦抹滴在鏡框上的淚水......

剛剛趕到的江漢不知如何摻扶,隻默默跟在後麵……

南海船廠職工自發隨行,沿途不斷有人加入。

不能擅離職守的蒙誌三團長與參加工程的全體官兵,統一點燃雷管,

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