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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原曉琳放假從學校回到家,就要給她爸打電話,說要到銀灣去渡假。靜蕾看著女兒打電話,什麼也沒有說。曉琳連續撥了幾次,聽到的都是“該號碼是空號”。她問母親:“媽,爸換了電話號碼怎麼不告訴我?”

靜蕾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尚草現在的電話號碼。

曉琳發現母親有些異常,問:“媽,你怎麼啦?”

“你爸可能剛換號碼,他也沒告訴我。”靜蕾拿出一封信給女兒看。信是尚草寫給靜蕾的。尚草幾次給靜蕾打電話,都找不到人,隻好給她寫信,讓她告知女兒,並讓女兒告知他母親,他不回西南市過春節了。

曉琳想想覺得不對勁,她印象中父親好像沒有給母親寫過信,這次他怎麼不打電話而寫信,父親是不是有什麼事?

“傻孩子,能有什麼事?”靜蕾說,“你爸不是一直在銀灣嗎?”

曉琳說:“要不我們一起到爸哪裏過年吧。”

靜蕾說:“遲幾天再說,媽正忙著呢。”

晚上曉琳睡不著,半夜裏上衛生間經過母親房門口,聽到靜蕾跟誰打電話,好像在吵架。母親問:“你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吧?”曉琳吃了一驚,媽要跟誰結婚,莫非她已經跟爸離婚了?隻聽母親又說:“你不是說這輩子除了我,誰也不愛嗎?”事情已經很明白,母親是在跟另一個男人通電話,他們在談情說愛,不,是在談婚論嫁!

“我現在才明白,你是個騙子!”母親突然罵道,將電話重重掛了。

“媽,你跟誰打電話?”曉琳在門外推母親的房門。靜蕾問什麼事。曉琳要她開門,她遲遲不開,曉琳忍不住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拍著門。靜蕾才開了門。曉琳抱住母親問:“媽,你是不是已經跟爸離婚了?”

靜蕾摟著女兒坐到床上,自己也忍不住流了淚。

“你們為什麼瞞著我離婚,為什麼?”曉琳覺得世界一下子變得十分恐怖,禁不住渾身戰粟。

靜蕾撫摸著曉琳的腦袋,抽泣著勸女兒不要哭。曉琳更加控製不住自己,大聲喊起來:“你們為什麼要離婚,你要跟誰結婚?”

“大人的事你不懂。”靜蕾說。

第二天,曉琳讓母親和她一起到銀灣找父親。靜蕾勸他不要去,她知道他已經辭職,跟魯策一起在銀灣,但在什麼地方,她也不清楚,沒有電話聯係,女兒去銀灣很難找得到他。

曉琳真以為父親出什麼事了,哭個不停。

“會出什麼事,你真傻!”靜蕾擦幹淨自己的眼淚,不敢哭了。

“那他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你爸忙啊。”

“我爸不是這種人。你不去,我自己去。”

“你沒有跟他聯係上,到那裏怎麼找?”

“銀灣有多大,他們公司不會沒有人知道吧?”

靜蕾還是不同意女兒到銀灣去。她說:“他知道你放假回家了,肯定會給你打電話的。”

曉琳堅持去銀灣,靜蕾毫無辦法。女兒大了,女兒強了。她也覺得有愧於女兒。她還能怎麼樣呢?她給女兒錢,要女兒坐飛機。女兒卻舍不得,自己買了當晚的火車票。

火車開進銀灣站是晚上九點多鍾。曉琳在車上就開始打聽西南公司在什麼地方,但沒有人說知道。到市區後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人說他知道西南公司在哪裏,可是她找到大西南酒店,酒店的人卻說不認識什麼原尚草。曉琳嚇了一跳,父親不是西南公司的經理嗎?他們說,分公司早撤了,這是總公司的酒店。曉琳不相信,問了一個又一個人,總算有一個人認識她爸,但他說:“原總辭職搬出去後,一直沒有來過這裏,我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聽說早回西南市去了。”

曉琳流著淚離開了大西南酒店。接下來,她不知怎麼找了。她像個流浪漢,在街上毫無目的地轉去轉來。一個青年男子見她長得漂亮,一直跟在她後麵看。她來到廣場上時,那男子走到她身邊問她怎麼自己一個人。她要繞開他,他說:“你不就是要等朋友嗎?讓我陪你好了。”她感到害怕,慌忙逃跑。再次走到街上時,一輛小車突然停在她身邊,從司機位置探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腦袋,問她去哪裏,他可以帶她。她覺得那個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轉身走開了。

淩晨1點鍾的時候,曉琳走進銀灣賓館,就坐在大廳裏直到天亮。第二天,她又到處找,她真想到報社去登個尋人啟事,但不知道這樣做對她父親有沒有影響,最後便沒有去。她在銀灣找了幾天,一無所獲,最後在冷風中流著淚登上北歸的列車。

尚草從浦東回來,就要魯策回西南市過年,魯策要將洗車賣煙賺的錢全部給他,說:“我光棍一條,給家裏打個電話就行了。應該回去的是你。”

“要不我們都不回去了。”尚草沉默了好一會,說。

這天晚上他們加了菜,是豬大腸炒豆芽,還買了一瓶啤酒。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愉快地聊天。真有土豆燒牛肉的氣氛。

魯策最近到圖書館借了不少文學雜誌,說要學寫作。尚草說,現在不少刊物已如西湖七月半,一無可看,隻可看看那鬧哄哄的看人了。讓他看經典,比如唐詩宋詞,《紅樓夢》、《三國演義》。

魯策說:“唐詩宋詞我小學時就能背幾十首,紅樓三國也在初中時看了,好多細節現在還記得。”

尚草捧起酒杯跟魯策碰一下,說:“天生我材必有用——”

魯策馬上續上:“千金散盡還複來。”

廣場路成為舊區通往新區的瓶頸,市裏決定將部份建築拆除,擴大廣場,加寬路麵。海蘭家的房子就在拆遷範圍。玄東得到消息後即給海蘭打手機,可幾次都沒打通,隻好告訴海養。海養問政府拆遷能賠償多少錢。玄東說:“政府拆遷能賠多少,你們損失可大了。”海養很後悔,早知如此,50萬就賣了。問玄東怎麼辦。玄東說:“最好趁現在還沒有正式宣布拆遷,馬上賣掉。”

海養便悄悄聯係買主,幾個買主看過後,最高出到35萬。海養心有些涼,問玄東這個價怎麼樣。玄東說,就是這個價也比拆遷賠償多。海養便要跟買主簽協議。鄔泥以為房子能賣50萬,說要留10萬給鄔剛讀書,10萬留下來做生活費,找一幢30萬左右的買就行了。買主起草協議時要看房產證,還要鄔泥簽字。鄔泥一看才35萬元,問海養怎麼就賣了。海養隻得說出實情。鄔泥想不到要拆遷,更想不到兒子會做出這等害人的事,又氣又恨,摟著水煙筒半天不說話。海養以為父親是因為房子賣便宜了而傷心,說:“好在玄東告訴我這個消息,要是人家知道這裏要拆遷,20萬也賣不出去呢。”

“你這不是坑人嗎?”鄔泥大聲斥責道。

海養說:“莫非就這樣等著拆遷,讓政府賠幾萬塊錢?”

鄔泥將協議撕掉,說:“要是還不知道要拆遷,你怎麼賣就怎麼賣,現在都知道了,還能這樣做嗎?”

海養不敢再吱聲了。

海蘭考慮是不是出國讀幾年書,但又猶豫不決,心裏像總有事放不下。尚草不知躲到哪裏去了(她寧可這樣想),他會不會跟張天麗在一起?也許他們已經結婚,張天麗比她大好幾歲,早該嫁人了。也許現在他們就在哪個風景區度蜜月,是中國的北戴河,澳大利亞的黃金海岸,還是美國的夏威夷?她想,他們不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都一定在海邊,天天下水遊泳。記得尚草曾問過她,他的愛情算不算失敗,她覺得她的愛情才算失敗。大學的時候那麼多人追她,其中不泛品學兼優之人,她卻一心想著玄東,對他們一概敬而遠之,想不到玄東越來越令她失望。她和玄東最終沒能走到一起,她有沒有責任,有多少責任?據說他現在幾個月換一次女朋友,他已經完全忘記她了。想想他那個德性,她真慶幸自己。她相信尚草愛她,隻是還無法忘記楊靜蕾,這一點她理解他。她無法接受的是他跟張天麗的交往,她認為他們已經超出了友誼的範圍,一個男人常常單獨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她不相信那僅僅是友誼,就像她跟他,雖然她不知道他內心怎麼看她跟他的關係,但就她自己而言,一直心懷鬼胎,總向一個方向希望著。